第十七章
作品名称:黄金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2-08-27 10:32:17 字数:3385
大雪过后,恢复正常上班。石根友上夜班,他发现,巡逻武警两小时才来一趟,走走过场,不再用强光手电四处乱照。朱鸿运想抓住机会偷一次矿。他带着石根友出秘道去见老谢。老谢及其同行们的驻地没一座立着的棚子,没有一个人。从积雪中留下的痕迹看,这伙人早已下山了。
“怪不得巡逻也放松了,山上没了矿贩子和偷矿贼,民工偷矿也没地儿卖,他们落得轻松一时。”两人往回走,朱鸿运十分泄气。石根友反而暗自庆幸,他只想认真上班挣工资,对冒险偷矿,总是心怀畏惧,被动接受。
老谢和任小红,他们躲过了雪夜的灾难,安全下山了吗?石根友希望能很快听到他们的消息。
巡逻的武警战士再次到零七区,身边跟着个小人。走近了,石根友惊讶地发现,那是个穿着破旧的小男孩。一张少年的娃娃脸,头上戴顶武警战士的军绿钢盔。朱鸿运竟大胆地问小男孩:“司令,几时上山的?”
小男孩落落大方,对朱鸿运的称呼毫不在意。他脆生生回答:“大雪封山的前一天上的山。”
“过年回家去看你爹了?”
“过年在安平镇。我才不回去看他呢!”
“你爹给你订了媳妇,等你回去娶过来。”朱鸿运调侃他。小男孩说:“他只管给他娶媳妇,没心思管我。”
民工们闻言笑了,两位武警战士也绷不住,跟着笑出声。武警战士离开,小男孩也蹦蹦跳跳地跟着去了。
石根友满肚子疑问,他边干活边问身边一起推矿车的同伴:“这个小男孩是干啥的,表哥为啥叫他司令?”
同伴答:“他也是进山偷矿的贼,”
“他那么小,正是上学的年龄,为什么一个人流落秦岭山?”石根友想知道得更多。同伴答:“你表哥知道,有时间,你问他。”
这天下班后,上午睡足了觉,吃过午饭,外边向阳的高处,太阳已消融了冰雪,祼露出一大块金红色的干草地。民工们爬到那里晒太阳,石根友要求表哥讲讲“司令”的故事。朱鸿运素来喜欢卖弄自己见多识广,石根友求他,他便滔滔不绝讲起“司令”的故事。
朱干事下乡蹲点,吃住在高村长家。高村长是村里的首富,他早年领着村里的年轻人在榆林承包煤矿,靠做包工头发了财。煤价猛降后,他放弃挖煤,回村里竞选村长。一张选票他送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另加二百元现金。打败了竞争对手,顺利当选村长。当选村长后,镇政府征地建现代化农业示范基地,高村长在征地过程中捞足了油水,建了院乡间别墅,占地近一亩。二十几间房,配套有游泳池和健身房。院里拴只从青海玉树买回来的纯种藏獒。藏獒全身漆黑,如一只小牛犊,立起来有一人高。上边下来的干部爱他家优裕的环境,下乡总爱住他家。当然,环境只是其次,周到的招待和高村长一家的热情好客才是最主要的。高村长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都已分家另过,各住一院,老两口只与女儿高雅住一起。
高雅二十五岁仍待字闺中。不是高雅嫁不出去,而是她择婿条件太高,她看不上周围的泥腿子,一心要嫁个干部。以她自身的条件,嫁干部却难。干部们娶老婆,一般只选择有正式工作的,降尊纡贵娶农民,也必选村花或乡花之流。高雅除了富有,品貌不敢恭维,难入年轻干部法眼。朱干事第一次见到高雅,首先被高雅的一身肥肉所吓倒。高雅身高一米七,体重八十公斤。两条大腿比壮男人的腿更壮实,屁股赛箩筐,三尺二腰身的裤子穿在她身上,腰身到膝盖不见一个褶皱,紧绷得像要裂开。将那肥硕和女人腿胯间的曲线展露无遗。啥地方长啥样,不用人过多想象。她面色黎黑,宽大且生有许些雀斑的脸盘子虽经年涂抹名贵涂料,却无力改变天生的肤色。双眼由于胖则显得细小,双唇肥厚,鼻子扁平。胸宽如一扇农村的老式橡木门,饱满的乳房仿佛挂在门扇上的一对灯笼。光彩熠熠,风一吹便摇摆。
她身上唯一可炫耀之处是那一头黑发。头发浓密发亮,齐肩发三月不剪便及腰身。当然,头发之外,佩戴的首饰也是刺激穷人眼球的东西。最大最重级的金耳环,金项链挂一尊十克重的金佛像。手腕上各一只金手链,双手一黄金镶祖母绿戒指,一白金镶钻戒指。不知底细的人,绝不会把她认作未出阁的大姑娘,只会当她是两个娃娃的贵妇人。
朱干事当时想,谁做高村长家的乘龙快婿,结婚必特制一张结实且宽大的橡木床,普通的木头床必被这堆肉压垮,一米八宽的普通双人床只够她一人摊开,没男人的地儿。然而,朱干事也淫邪地想象,男人夜间压在这摊肥肉上,不硌,一定赛过世上所有的高级床垫,美妙如神仙。朱干事身高一米七五,不胖不瘦,方面大耳,一表人才。他只是长相不赖,读书免強混到高中毕业。在县里某局做局长的舅舅将他安排在乡镇当财政干事。三年前老婆得癌症死了,留下一个男孩,今年八岁,寄宿在镇初小上学。朱干事身拖油瓶,续娶高不成低不就,三十有五,至今鳏居。鳏居的男人身強体健,历经沧海,见到身体别有风味的女人,爱想入非非。
入夜,高村长陪朱干事小酌。几碟精致的菜肴,一瓶西凤酒,两个男人推杯换盏。酒酣耳热之际,倒出许多苦水。高村长感叹如今村官难当,官不入品,却要管县长也管不了的事。群众刁蛮,动不动就越级告状,大事小事,鳖瞅蛋似地瞅着村干部,见不得村干部得到一点好处。朱干事深表理解。朱干事忧虑他后半辈子难过。半路失家,带着个年幼的儿子,爹娘也不在了,没人帮他照看,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做爹又做娘。想再娶,好心人介绍了不少,一见他拖油瓶,便退避三舍。
高村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也为小女操碎了心。村里与她一般大的姑娘,都已做了娃儿他妈,他家高雅,贤良淑德,至今未嫁。女儿一心要嫁个不沾黄泥的干部,我为她准备了百万陪嫁。“钱存在银行的库房里都长毛了,她还没挑到中意的。女儿总不能呆娘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娘!”
“嫁个农民也一样。如今农民脑子活泛的,日子过得比我们拿小工资的人好多了。”朱干事说。高村长叹一声:“这道理我给她讲了不下一百遍,她一根筋不听劝。说农民再好,也离不开土地。她讨厌种地,讨厌家里养鸡养猪,满院的鸡屎。”
朱干事不接话,若有所思。
又对饮了几杯,高村长不胜酒力。他起身出门,高喊:“高雅,过来替爹喝两杯,朱干事好酒量,爹陪不住。”
朱干事屋里谦虚道:“我也醉了,不喝了吧。”
高村长回应:“酒喝尽兴,哪能半途而废。高雅虽是女儿,有半斤的量,比她爹強。”
高雅穿着紧裹身体的夏装来陪朱干事喝酒。这正是盛夏,是女儿家穿着暴露的季节,只是,高雅露在外面的胳膊腿肥白如凝脂,比她涂抹了许些涂料的脸蛋子更具磁力。
朱干事心旌摇荡,一双醉眯眼,不时盯在对方招摇的身体上。
对饮两杯,高雅伸手,豪爽地要与朱干事猜拳。与大姑娘猜拳行酒令,朱干事平生少见,他酒兴大发。
“哥俩好呀。”
“五魁手呀。”
“八匹马呀。”
……
高村长陪坐一旁,笑眯眯看女儿与客人猜拳。高雅精于酒令,输少胜多。朱干事输了不服,反客为主,与父女俩打擂台。与高雅“哥俩好”,与高村长也“哥俩好”,究竟与父女俩哪位才算哥们儿,酒场上不论高低。
朱干事很快败北,他语无伦次,不在乎高村长端坐一旁,拉着高雅分外绵柔的手,称赞高雅是女中豪杰,拳好酒量好,朱某甘拜下风。
高雅被恭维得神魂颠倒,她咧着大嘴大笑。
“喝酒算个屁,小时候,与村里的野小子打架,没人是姑奶奶的对手,天天有人哭爹叫娘,我娘赏了我不少耳刮子。有一回,一个外来的二易子(当地对两性人的称呼)欺侮我,我打掉了狗日的两颗门牙!”
“高雅,你也喝多了?”高村长厉声道。他怕高雅得意忘形,继续说下去。高雅醒悟,吐了下舌头,才缄口不言。朱干事神志还算清楚,追问:“啥‘二易子’?讲来我听听。”
高村长来扶他:“朱干事,喝多了睡觉,别听高雅胡咧咧。她是个没心没肺的人。”
朱干事不依,被高村长強拉到客房,帮他脱了鞋,放倒床上。
高雅遭遇两性人,是村庄人人皆知的一桩丑闻。高村长想起来便脸红。他没料到,高雅竟敢说出来显摆,真不知羞!
高雅十八岁那年冬天,高村长还没当村长,正领着村里的壮劳力在榆林某煤矿干劳务。两个儿子也去了,家里只留下老婆和高雅看守。
高雅今晚喝了几两酒,刚刚兴奋。她想说的话如鲠在喉,生生被老爹堵回去。说是不敢再放肆说了,但记忆之门已打开,那玩意儿老爹管不了。脫衣上床,一个人躺在万籁俱寂的屋子里,任空调排放的凉爽空气抚摸内外发热的躯体,脑子兴奋且分外清醒。那次奇妙的遭遇在无限飞驰的记忆里一遍遍显现,令这个盛夏之夜漫长而难熬。同时,今夜陪酒的男人也如一道闪电,划破她青春寂寞如墨的天空,穿插在记忆的片断中间,挥之不去。是个健美又成熟透彻的男人。她暗自调动想象,形容一下。如那经霜老熟表面起一道道肉楞且布满蓝灰色霜粉的老南瓜,一定是瓤红籽饱干绵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