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触摸未来

　　秋天不知不觉就要过去了，寒冷躲在夜晚和清晨的落叶里，悄悄地窥视着人间的温暖。
　　忽然一夜北风狂袭，吹折了树枝，树枝又砸断了电线，致使饺子馆所在的整条街的电力都中断了。恰好这天老板家有亲戚结婚，于是决定放假一天。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大家欣喜若狂，都有了个人的小打算:两个郊县的女孩要回家，另一位要去西郊看男友，袁媛想去文仪路亲戚家；只剩下我一个人无处可去。
　　我跟袁媛说:“去你小姨家带上我吧。”
　　袁媛说:“不行，我姨又不认识你。”
　　“你介绍一下就不是认识啦？”小田说。
　　我也随声附和，可袁媛不同意。小田希望我和袁媛陪她去看男友。袁媛说：让小姚陪你去。小田说：那你不吃醋？万一我男朋友吃醋了咋办？袁媛说：有我给你作证，别怕。
　　袁媛最后还是答应了小田，说下午再去小姨家。
　　袁媛和小田回了趟宿舍，也不知洗衣服还是干啥，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下来。我锁好饭馆门，就跟着她们一起顺着小巷往北走。
　　出了小巷就是东大街，袁媛说这是西京最繁华的地方。袁媛以前也带我在这条街上遛达过，但那是晚上，看不清建筑物的真面目，只有璀璨的灯光，熙攘的人群，和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
　　街上来往的人很多，一拨接一拨，顺着路边的人行道像潮水般向前涌去。沿街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在简洁明朗的现代化楼群中穿插着不少戴大盖帽的仿古建筑。整条街的风貌给人一种既时尚大气又古朴庄重的印象。一楼店铺里的年轻导购员站在门口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时而迎来，时而送往。那些拎着大包小包从店铺里出来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满足感。看看一些商铺的招牌就知道，这里的确是商贾云集的风水宝地。
　　街道称不上宽阔，交通却不显拥挤。除了托着长长两根“辫子“的电车和其他公交车，社会车辆并不多。最多的当数自行车，那种二八式的“加重”和二六式的“轻便”，一辆接一辆，像涓涓细流在平坦的河道里徜徉。
　　我和袁媛拉着手往西走，突然一抬头，就看见前方一座重楼三层檐、四角攒顶的阁楼式古建巍然屹立在街中心，挡住了视线。我有些震惊，正欲问袁媛，这是什么朝代的建筑，只听身后“刷刷“的一阵响，小田喊“车来了“，就招呼我们上了电车。
　　等电车到了古楼前，我才发现，它正好位于东西南北四条街的中心。袁媛跟我说，这叫钟楼，建于明朝；又说西京值得去看的地方很多，一个月都看不完，等她以后有空再带我去一一参观。还说等回来时，带我去西大街玩一下，那里是西京有名饮食文化街。
　　小田的男友在一家食品厂干活，我们去时他还没下班。等了一个小时后，小田才见到男友，俩人躲在角落里说了半天悄悄话。之后小田男友就请我们到附近的面馆一人吃了一碗油泼面。
　　坐车返回途中，车上的人非常多，我和袁媛都被挤得快要粘在一块了。被人挡住了视线，一不小心，我们便坐过了站，直接到了东大街。袁媛说，那就不逛西大街了，回宿舍，以后逛的机会多得很。
　　我们在宿舍玩了一会儿扑克牌，袁媛说累了，休息一下再去小姨家。我说你们要睡觉，那我咋办？袁媛说你去门口站着吧！自己就脱了外套拉开被子躺下了。我尴尬地坐着，不知所措。小田指着对面的床说，那是小华的床，先去躺会儿吧。我说我不敢。袁媛说，你妹妹的床，你大白天睡一会儿有啥不可的？人家要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说你这样说我更不敢了，那我先去外面转一会儿。袁媛就从床上爬起来，让我到她的床上睡，自己去另一个女孩静的床上躺下。
　　我有点难为情，扭扭捏捏地上床躺下，勉强闭上眼，半天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正在胡乱做着花花绿绿的梦，突然感觉有人在拧耳朵，睁眼一看，袁媛低头正看着我，她悄声说:“我要去小姨家，你在这睡着吧！”
　　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迷惑的望着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说：“我也要跟你去。”
　　不等袁姐开口，只听小田喊道:“小姚，见小姨就是见二丈母娘，你还不抓紧时机？”
　　“我就是不想带他一一原来你也醒了。”袁媛说。
　　我忙下床，穿好外套，跟袁媛说:“我给你做个伴还不行？嘴长在你身上，给你小姨说是同事，还不是由你？”
　　袁媛说:“谁要你做伴？”说完就夺门而出。
　　我撵出去，跟着袁媛，绕过几条小街，再出了城门，就到了文仪路。文仪路是本市乃至西北最大的布艺商业中心，袁媛小姨在这里的一家商场经营服装生意很多年了。初秋一个晚上，袁媛也曾带我来小姨家帮她取换季的衣服。但那晚，我没见到袁媛小姨，袁媛只让我站在远处等着她。
　　袁媛小姨长得很漂亮，有点像袁媛，穿着打扮很像城里人。见到我，她多少有些惊讶，便问袁媛我是谁。袁媛说是饭馆里的同事。
　　袁媛和小姨年龄差距不过十岁左右，俩人一见面似乎就有说不完的话。袁媛一面跟小姨说话一面帮她打理店里的生意，不觉半下午就过去了。媛媛小姨热情又大方，留我吃了晚饭，临走还送了我一条蓝色板裤。
　　回去的时候，夜幕已降临，街上人流如潮，万家灯火把这晚秋的夜烘托得无比温暖祥和，空气中都弥漫着甜蜜的气息。我内心早已被喜悦的波涛所淹没，仿佛运动员初赛晋级一样兴奋。
　　我说:“小姨真好，我都忘了给她说声谢谢。”
　　“哎哟，还把你矫情得不行？你凭啥叫小姨？是我姨，不是你姨。”袁媛说。
　　“你应该跟她说了我们的关系了吧？我在门口坐时，看见你俩在那交头接耳，小姨还望着我笑呢。”我说。
　　“我没说。”袁媛眼珠骨碌一转。
　　“你骗我吧？那人家干嘛送我裤子？”我说。
　　“那是我给她说你上次来帮我扛过行李，她特意感谢你的。”袁媛说。
　　我说:“你总把我当小孩哄。”
　　袁媛沉默了一下，将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说:“小姨跟我说，不能这么一直给人打工，要给自己做生意。你还记得你说跟我合伙开饭馆那句话吧？”
　　“当然记得，可这需要时间啊！”我说。
　　“所以，现在我们就要攒钱一一你挣钱要交给家里吗？”袁媛说。
　　“我不交，自己攒着。”我说了句违心的话。
　　袁媛看着我说：“虽然我们还年轻，但是我觉得小姨说得也对，生活就要有长远计划。”
　　“那再过两年我们要开饭馆的话，去哪里找房子？”我望着路边的一排店铺说。
　　“只要你有钱就能租到房子。”袁媛说。
　　我不大明白袁媛说的话，也没再多问。
　　一路上，我紧紧地攥着袁媛的手，仿佛一旦丢了她的手，便找不到回去的路。偶尔一抬头，我突然看见天上一颗明星冲着我耀眼地一闪，然后就托着长长的光尾，滑入了夜空。
　　又过了一个月快乐的日子。突然有一天，小华偷偷告诉我，说袁媛夏天时曾给她们说过，去年春节期间家里还给她介绍过一个对象，那男娃在乡邮电所工作，父亲是乡上的干部；不过，袁媛说她没看上那男的。
　　当晚，我问起袁媛这件事，袁媛并不否认，但她并不愿告诉我那件事的详情，还骂我“无聊““听信谗言“。
　　她越是回避，我越是好奇；我越是怀疑，她越是反感。最后我们就吵起来了，袁媛一下子摔门而去。
　　第二天我们呕了一天的气。小华知道是自己惹的祸，赶忙两头跑着道歉，说自己完全是无心之举。
　　再等到晚上，袁媛以洗工作服为由留下来，又跟我冷嘲热讽一阵嘴仗。吵着吵着，我们就动起手来，互打、互掐，最后我就“咬“了她。
　　袁媛最后告诉我，那是一个亲戚给她介绍的对象，是邮电所里的临时工，工资很低，他们只在街上见了个面，她不同意，这事就过去了。
　　“那我怎么听小华说，那男娃家人以后还三番五次托人上门求婚哩？”我说。
　　“那是大人间的事，我既没参与，又没同意。”袁媛说。
　　“那你为啥说，那男娃长得还比我高大帅气？啥意思？”我说。
　　“那人家事实就比你高比你壮，咋了？”袁媛瞪了我几眼后又说，“但说实话他五官长得没你好看，脸上还有粉刺。”
　　我说:“这话我爱听，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袁媛惊叫:“谁是你的人了？八字还没一撇呢！看你娃以后的表现了。”
　　我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我相信，缘分天定，除了袁媛本人，再没有人能从上天手中夺走我的爱。
　　天气越来越冷，每天夜里我都被冻醒好几次。只要一睁眼，眼前便浮现出袁媛那张迷人的笑脸，四周的寒冷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突然在一个寒风吹彻的清晨，我发现其他女孩都到了，唯独不见袁媛来上班。小田告诉我，袁媛说身体不舒服，今天要请假休息。我感觉有点异常，再问小华，她说昨天晚上下班后，袁媛从她们住的院子里的门房那里收到家里寄来的一封信，看过信以后，她就一直情绪低落，一夜辗转反侧，似乎失眠了。我一听，心里一沉，不仅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