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心想事成

　　接着，严明再次拨通雷拴虎的电话，他说:“是男人就敢做敢当。对别人造成了伤害，你不能负点责任吗？我想怎样？那就看你啥态度？想以何种方式补偿别人你应该清楚……你要报警？你现在就报……你录音了？我问你要钱了吗？你对我的伤害，我是男人我担得起，可是，你不该这样对待一个女人……你做了什么你说了什么你心里最清楚……”这时，那边又挂断了电话。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严明又从向甜存的照片中挑了一张尺度大的给雷拴虎发了过去，接着再把他老婆电话号码发过去，并在后面写了一句话:姓雷的，要不要把这发给你老婆？
　　短信发过去不到半小时，向甜的电话就响了，雷拴虎打来的。严明忙起身躲到一边，仿佛害怕被雷拴虎识破是他和向甜在合谋算计他似的。只听向甜不住地重复着“没有“、“嗯嗯“、“行行”，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地由“阴转多云再转晴“。尔后，她放下电话。
　　向甜说姓雷的先简单地询问了她的工作和生活基本情况，重点谈了自己经济上的困难，最后说，等他忙完手上的活，他就给她转几万块钱。
　　“你也不问他转几万，只管点头，怎么还抹不开脸皮，跟他讲情份？”严明埋怨道。
　　“管他给几万，先拿到手再说。”向甜说，“我就怕他知道是我们在合谋搞他。”
　　严明说:“这个老油条，啥不知道？明知是你跟王喜在算计他，但他不揭穿。从他的这个态度分析，说明他和老婆的关系，不是他以前跟你说的那种情况。”
　　“他说的肯定是有点夸张，但这并不等于他们的感情就不存在问题。新婚之夜发现老婆不是处女，对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大多数男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向甜说。
　　“就看他这次能给你多钱。”严明顿了一下又说，“你们在一起时，他没给过你钱吗？”
　　“给都是一点零钱，最多一两千。”
　　俩人又聊了夏老板和她家买房子的事；向甜还谈到了男友和母亲，语气中充满了对前者的失望和对后者的怨恨。
　　“王喜完全就是一个木头人，你拿斧头劈他，他只掉渣但不会出声。我敢说，离了我，他这辈子可能就要打光棍；支望他那张嘴，去哄哪个女孩子？”向甜说。
　　“当初不是把你也哄到手了吗？别把人家说得一无是处，每个人都有优点，也有缺点。这个时代缺少的不是有本事有能力的男人，缺的是对婚姻有责任心的男人……”
　　“正因为我把别人认为的缺点当成了优点，所以才让他娃有了机会。”
　　“你让他有了机会，他让你有了更多的机会……”严明说。
　　“你啥意思你？”向甜瞪了他一眼说，"我现在也不想这么多了，能快乐过一天是一天，不要因为他妈的什么房子车子这些面子上的事而放弃我们享受生活其他快乐的自由。吃好睡好身体好心情好，这才是人生最基本的也是最大的幸福快乐；其他都是浮云。”向甜说。
　　“说的对！吃好睡好，才是人生头等大事。”
　　“老狐狸精成天想着给我在西京找一个拆迁二代，表面说是为了我，其实还不是为了她能攀上一门好亲戚。”
　　“不能这样说你妈。再不好都是你妈。”严明直视着她说。
　　话说到这里，俩人突然都沉默了，空气沉闷得让人压抑。向甜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说:“哎哟，都瞌睡死了，还不见他动静。”
　　严明盯着她凹凸有致的身子看了几眼说:“那你上床去睡，我在门口给你站岗放哨。”
　　向甜说:“那是你老婆睡的地方，我才不睡呢。”
　　“这是啥道理？难道你家的床亲戚朋友来了都不能睡？”严明说。
　　“关键你这里太热了，我得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再等一个小时，如果姓雷的还没动静，我给你打电话，咱们再商量，必要时就再敲打一下他。”向甜说着，起身挎上包就往外走。
　　严明跟着走到门口，问她去哪里，向甜说你别管，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目送着向甜消失在远处，严明才回屋躺下。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突然觉得，人生除了吃睡这两件事不可辜负，其他一切都是虚假的游戏。向甜无意中就道出了人生的真缔：吃好睡好才是最大的快乐。哪何谓吃好睡好？吃好不是吃最名贵的食物，睡好不是睡在最豪华的房子和最昂贵的床上，而是吃适合自己口味的，和最爱的人睡在一张床上——惟有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那么房子是干什么用的?难道不就是吃饭和睡觉的地方吗？如果生活是酒，房子只不过是盛放它的容器，坛子罐子瓶子的质量怎么能决定酒的品质？
　　严明胡思乱想着在房子待了一个多小时，感觉时间都快凝固了。尽管扇着风扇，他还是出了一身的汗；那细密的汗珠像虫子一样在身上乱爬，一直爬进他身体的最里面，痒得浑身难受。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那颗躁动的心，于是出了门来到大街上。
　　太阳西沉，街上的人开始多起来了，有三三两两下班回来的工人，有补课归来的学生，有摆地摊的小商贩，有晚饭后出来溜达的村民。严明的目光落在一家宾馆的招牌上:女性爱美宾馆。六个字字距不等，乍一看，让人感觉非常辣眼；要不是后面那两个字，别人还以为是女性内衣专卖店。严明心想，中华优秀灿烂的文化常常被文化流氓给玷污了。他正想给向甜打电话，向甜的电话突然就来了，她激动地告诉他:雷拴虎刚给她微信转了三万块钱。严明听了大喜，仿佛自己帮她选的号中了大奖似的。向甜问他在干嘛，说要请他去吃饭。严明说我应该在你楼底下，你信不信？只听向甜“啊“了一声，严明一抬头，就看见向甜爬在三楼的一个窗口，探出头骂了他一句“王八蛋真是神了“，接着又喊他上去“吹会儿空调再去吃饭”。
　　严明上楼一看，这是一间双人房，带空调和电视，卫生间里有洗澡设备。
　　向甜说:“你咋知道我在这？"
　　严明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嘛。”
　　“你老婆跟你才心有灵犀呢。”向甜说着过去把自己扔在床上。
　　严明心慌意乱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心砰砰直跳。
　　“你坐那吹会儿空调吧，我瞌睡了，再睡一会儿。"向甜说。
　　“我……刚才睡起来。”严明言不由衷地说。
　　房间静得能听见人的心跳。
　　“你老婆最近回来过没有？”向甜突然翻了个身，闭着眼说。
　　“半个月前回来了一次。”
　　"你应该晚上去厂里找她，就不怕她在外头给你戴绿帽子？”向甜突然半睁开眼，把湿漉漉目光投在他脸上说。
　　“我现在只想找你……”严明猛地站起来，走到床前，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身子说。
　　向甜把双腿往后一缩，半坐起身子，幽幽地望着他说:“干吗？你——不去洗洗？”
　　严明像一个听话的孩子，说好吧，转身进了浴室。
　　这时的窗外是另一个精彩的世界。
　　西天边上的彩霞姑娘刚刚褪去她最后的一件华衣，夜的序幕就此缓缓拉开。人像潮水般在街道里涌动，各种声音混杂组合在一起，像大地粗重的喘息。上午才开张的那家女性用品店又放起了音乐，那是一首草原之歌，欢快优美的旋律，一下子就把街上正在为生活奔波而苟且的人们带入一种无比美好的意境去了:在那辽阔而美丽的草原上，飞奔着一匹白色的骏马，马背上是一位英俊的白衣少年，他不时将手中的马鞭甩得啪啪作响，伴随㗳嗒的马蹄声和潺潺流水声，以及牛羊欢快的叫声，少年情不自禁地放声高歌……芳草连天，野花遍地，彩蝶飞舞，空气中能闻到奶茶和奶酒的香味……一想到他心爰的姑娘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山巅等着自己，少年再次加快了节奏……
　　等严明和向甜下楼走到大街上时，女性专卖店里的音乐就停下来了。街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严明还沉浸在梦中草原的美好回味里，没有完全醒过来。
　　“你想吃啥？今晚我请客。”向甜说。
　　“我想吃碗……能吃出牛肉的牛肉面。”严明说。
　　“哪个牛肉面没牛肉？”向甜说。
　　“放薄如蝉翼的三片牛肉，卖面的管它叫牛肉面，你也管它叫牛肉面？我都笑死了！这好比一个只穿内衣走在大街上的女人，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别人谁说我没穿衣服？”严明说。
　　“人家有放大块牛肉的牛肉面，可那一碗二三十块钱，你吃得起吗？”向甜说。
　　“二三十块钱我能买一斤生牛肉。过年切牛肉时我还特意数了数，三十块钱的熟牛肉切了三十五六片，你算一片值多钱？牛肉面吃不到牛肉你说牛肉太贵，那面量小到成年人几大口就能吸完，这又是啥意思？想让人吃第二碗吗？难道又说面粉太贵了？”严明说。
　　“吃不饱你才会觉得香啊！下次还会来吃。知道吧？房租高是一方面，人心贪是另一方面。我前天给爷爷买了一盒药，同一种药同等规格，同一厂家生产的，一家药店卖六十几，另一家卖八十多，这咋解释？现在的人干什么都谋求暴利，为什么？现在多数人心态都处于失衡状态，看到别人豪车豪宅，到处炫富耍阔，你说谁能心静如水？当然也是现实的需要，为了孩子上学，为了看病、买房，人都被迫想尽一切办法多挣钱。"向甜说。
　　俩人说话间，正好看见旁边有一家炒菜馆，里面食客不多也不少。向甜停下脚步，说吃什么面，要几个菜吃米饭吧，给你点一盘牛肉还不行？
　　严明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那阵子你由我摆布，现在我任你摆布……”
　　向甜眼皮一翻，抬腿就踹了他一脚。
　　他们进了店，要了四菜一汤；严明不喝白酒，向甜便要了干啤。他们边吃边喝边聊，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朿。
　　俩人醉熏熏地出了饭馆，鬼使神差地又回到宾馆。
　　村子里的夜直到凌晨才归于寂静，万家灯火都灭了，东南方的天上升起了半轮明月，正深情地注视着大地，仿佛在为人间的梦做着导航。群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正如希望的忽生忽灭。街道里偶尔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和阵阵犬吠声，有时候由远及近，有时候由近到远，最后皆消失在沉寂的空巷里。偶见楼上某个房间里的灯还亮着，里面隐约传来喃喃的细语声，像谁的梦呓。
　　这一夜，空气里既飘荡着燥热的骚动，又充满安宁祥和的气息。只是北方的夏夜总是很短，一个梦还没做完，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