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媒体力量
作品名称:名城碎梦 作者:辛境如水 发布时间:2022-07-25 13:45:43 字数:3287
仨人说笑间,不觉已过去了一个小时。这时,老板娘进来喊他们去厨房吃饭。周老板说:"我们就在这儿吃。"严明便起身准备上厨房帮忙端饭。向老板也跟着站起来说:“我得走,还有事情哩——严明你不走我先走了。″周老板说:“当了个芝麻官还看不起我们老百姓了。”一句话将得向老板乖乖地坐下来。
老板娘亲自下厨做的米饭炒菜,一盘土豆鸡块,一盘烧豆腐,一盘冬瓜炒肉片。
“委屈一下领导,没提前准备,只能跟工人吃同样的饭了。”周老板说。
“你这工人伙食不错啊!说实话,我平常吃得都没这好。”向老板说着,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严明。
“你问严明,他老婆在厂里上班,敢说我哪顿饭没肉?你也别忽悠咱老百姓,恐怕大鱼大肉都吃腻了吧?我能不知道?一个中学校长,一周饭局都不断。”
“你咋知道?”向老板问。
“我家房东就是中学校长。”
仨人再没多说话,开始吃饭。
吃完饭,周老板突然将话题转到王文利身上,他问:“老向派出所有熟人么?”
“没有。”向老板思索了一下说。
“我看王文利这个事还难办。把人打骨折了,一般人都愿意花钱买刑期,而这些人却不理不睬,这说明他们背后肯定是有靠山的。我想,如果能找个关系的话,帮王文利把这事解决了。”周老板说。
“可以找媒体曝光,然后就有人重视了。”向老板说。
严明告诉向老板,王文利以前找过电视台,人家对这个不感兴趣。
“是这,我在省电视台有个熟人,回头给他说一下,人家如果认为这有新闻价值,肯定会报道这个事。”向老板掐灭手中的烟说,“这帮地痞流氓,光知道欺负外地人,在自家门口狂得很,出了门比孙子还乖!”
在回去的路上,向老板叮嘱严明,让王文利晚上给他打个电话。
回去之后,严明立即把这好消息告诉了王文利,俩人都被向老板的嫉恶如仇和周老板的直言不讳所感动。
王文利满怀期待地等了三天,果然就有省电视台的记者通过电话联系到了他。接着,周四上午,来了两名记者对他进行采访,之后又陪同他先后来到“唐城新苑″小区和派出所,釆访了案件的相关人员和办案民警,最后声称对案情的进展本台将持续关注。
严明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个报道,心里十分高兴,但他还有一丝担忧,因为他看到,面对记者的质问,许房东仍然一口否认是为沙子而打人的,而最关键的是,物业上的工作人员说当天监控坏了。
事实是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根本没想到,门口那辆拉沙车挡风玻璃被砸碎就是铁证,他们想赖也赖不掉。仅仅过了四五天,王文利就给他打来电话,说他已经收到派出所发的立案告知书。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严明刚送完货进门,对门的杜房东的母亲就过来,问他和王文利是啥关系,说她儿子为给许房东卖命被派出所拘留了。
“去年夏天你家房东叫我儿子时,我就不让他去干这事,我说你又没入股,为那屁大一点工资,去干这非法事,划得来吗?可他不听我的劝,总认为人家是村干部,街道办有人,啥事都能摆平。现在可好?出了事咋不见人家花钱保你?前一阵子,我意思是,已经干下这错事了,就主动给人出钱看病,人家却以为他本事大,不想出一分钱。”老太太说到这警觉地朝外望了望,她继续说:"狗日的,我儿子要坐了牢,能少了他?这些年贪污了村上多少钱?村西头那么大一块地,他又是办停车场,又是办沙场,名义上给村上交钱,其实是他们几个干部在分钱。狗日的干得违法事还少吗?光我知道,这几年起码把三四个外地人打伤了,其中一个还打成了重伤,也没听说有人坐牢,最多花几个钱——花的谁的钱?当然是村上的钱,群众的钱。俺这村大,干部贪十万块钱就像在大河里捞条小鱼一样。你看见么,村东那条街边又搭了一排活动房,租金谁收?干部私人收么,今年你收,明年他收……”
老太太东张西望,声音压得很低,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她的目的是想让严明向王文利求情,劝他不要上诉,他们尽量会满足他的赔偿要求。最后,她还跟严明要了王文利的电话。
两天后,杜房东的母亲和媳妇就提着礼品去看望王文利,她们把责任完全推在许房东身上,说要不是王文利抬胳膊去挡那一下,也不会出事,她们家人仅仅是想吓唬吓唬他……
再过了几天,许房东登门给王文利道谦来了,陪同他的是一名物业工作人员和王文利家房东。他们把死人说成活人的漂亮话说了几箩筐——什么不打不相识,什么以后沙子水泥给最低价,什么在物业政策上给予优惠和照顾——目的是希望获得他的谅解,早日达成赔偿协议,最后让派出所撤案。
王文利当然也不想把事情搞大,他知道如果因此得罪了物业上的人,以后有他吃的苦果子。于是他就答应和他们和解。
不久之后,派出所就给他们再做了一次调解。王文利坚持他上次提出的赔偿要求,一分不少。对方也没太大异议,而且态度诚恳。最后经过民警协调,双方以八万七达成协议。许房东当场给了王文利六万,剩下的两万七,杜房东答应第二天全部付清。
因为时间关系,严明没有参加这次调解。王文利等第二天杜房东母亲将那笔赔偿款交到他手上之后,他才将这消息告诉了严明。严明听了感到不可思议,就像看了一场戏,剧情反转得太快,以至他完全反应不过来。王文利这之后还想着电视台再要来釆访他,他该怎么说;他还想着派出所要叫他去撤案签字什么的。然而,过了很多天,也没人再来找他。原来世间的事,说难比生娃还难,说易比放屁还容易。
去掉心头之大痛的王文利,开始寻思如何感谢向老板。他跟严明商量给向老板送什么礼,严明说那就送烟送酒么,再请吃个饭,王文利说他也这么想。
王文利半个月内多次预约向老板吃饭,都被婉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找严明商量,想直接去向老板家里拜访。他说:“这次如果没有点表示,下次有事就不好找人家了。如果他连顿饭都不吃的话,证明人家今后就不愿意再跟咱们来往了。”
严明说是这么个理。于是他亲自给向老板打电话,向他转达了王文利的心意。向老板说他实在太忙,没时间吃饭;说这点小事,举手之劳,何必挂齿?严明说:“想上你家拜访一下,不知方便不?向老板说:有啥不方便的?你嫂子在家,去了就吃顿家常便饭,这是人之常情嘛。”
见向老板话说得如此客气,严明次日上午送货回来,便叫上王文利匆匆赶到向老板居住的小区门口。王文利准备了一条三百多块钱的烟,五百多块钱的名酒,提了一箱特仑苏,两大瓣香蕉。
严明知道这个时间向老板已经去上班了,他打电话给夏老板,说谁给她捎了个东西,让她下楼来取。夏老板下来一看,知道严明哄她,便责怪他,说既然来了,为什么不上楼?硬拽着他的胳膊要他去家里坐坐。严明借口下午要送货,不肯上楼,只让她收下王文利的一片心意。夏老板再三推辞,说她拿不动这么多东西。严明不由分说,硬将东西塞在她手中,和王文利就“夺路而逃”了。
王文利眼见自己的伤情一天天好转,便又开始张罗装修房子。为了缓和关系,他还是从许房东那里三块钱一袋买了沙子。这时期,小区绝大部分房子都已装修好,只不过入住率很低,原因是,到目前为止,小区的部分配套设施还没有完善;暖气尚未开通,电也是临时用电。
等到装修完之后,王文利也高兴不起来。他不知道房子哪一天才能给他带来收益,也不知道房产证什么时候下来。想想自己花大钱买这么大的商品,非但没被当作顾客上帝善待,还被当作孙子王八虐待,处处都不如意,处处都受制于人,他心里就一阵悲哀。每次去小区,看见进进出出的男男女女,全都带着和他格格不入的生疏感,一种无名的失落和孤独感便在心底弥漫开来……
一连数天,西京城都被浓重的雾霾所笼罩,铅灰色的雾霾像层层细密的蛛网,整座城里一切活的生命都成了它的囊中之物。风不大,却异常凛冽,干巴巴地冷。街上的行人都用厚厚的棉衣、帽子、围巾、口罩把自己武装起来。
下一场浪漫的大雪多好啊!严明想,一场漫天纷飞的大雪,营造的意境该多美,还能驱散雾霾。
这个冬天,他心中一直有挥之不去的某种阴影——那是向甜背后一个老男人的身影,每见他一次,他的心理阴影面积就增大一些。这种阴影比雾霾更使他心里沉重、压抑。矛盾的是,他心里同时又充满着快乐甜蜜的分子。每次送货,看着向甜那灿烂的笑脸,迎着她温柔的目光,听着她肆无忌惮却无比暖心的话语,他的心里就春潮般的一阵激荡,不觉便滋生出一种崇高的使命感和责任感:既然这女孩子有情,他就应有义,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误入歧途而无动于衷啊!怎样才能把那个姓雷的老男人从向甜的心中驱赶走?他想,办法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