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沙霸是他

　　过了一会儿，王文利断断续续地向严明讲述了自己被打的事发前后经过。
　　原来，王文利一直为房子的事而烦恼，至今开发商连房产证都没给办下来，因此他把装修的事一托再托。看大多数业主去年都装修好了房子，他一个月前便联系了一家小装修公司，把这件事定了下来，最近才开始施工。为了省钱，他就在外面买了水泥和沙子。上午十点多，送材料的人到小区门口给他打电话，说有人挡住不让进。他跑过去一看，阻挡送料车的除了物业上的人还有在小区卖沙子的两个人。
　　“路面压坏了谁负责？”这是他们不让进的理由。
　　王文利当然心知肚明，也只能好言相劝，说自己拉得不多，路面压坏了他负责任。可那些人并不买他的账，坚决不允许拉沙子的车进大门。
　　王文利没办法，和送沙子的司机商量后，决定把沙子装在板车上往里运。
　　看他们往板车上装水泥，一个物业上的胖男子说:“拉进去你就往上扛，走楼梯，不要用电梯。”
　　王文利一听，这不是赤裸裸的刁难吗？他说:“我是小区的业主，你有啥权利不让我用电梯？我不超重就行。”
　　胖男人没理他，一个卖沙子的瘦高个子男的说:“如果在咱们小区买沙子肯定让你用电梯。”
　　王文利说:“我也想买咱小区的沙子水泥，问题是你们一袋沙四块钱，我从外面买的两块，相差一半；水泥一袋多几块钱我都不说啥了。我买东西哪价钱合适我肯定在哪买，你们不可能强卖强买吧？”
　　王文利说着就拉着板车往大门里走，刚走到大门口时，里面突然冲出四个青壮年男子，其中两个人空手赤拳，两个人手持木棍。走在前面的两名空手男子直接上来就对他拳脚相加。王文利捱了几拳之后，不由怒火中烧，他本能地往后大退几步，接着就反守为攻，他奋起一脚就把抬腿蹬他的瘦子踢翻在地，接着一拳又把另一个壮汉的牙龈戳得血流不止。这时，他隐约听见玻璃被砸碎的声音。正当他继续跟两名男子打斗时，突然感觉有棍棒落在肩上、背上的疼痛感，一转身就看见一个留板寸头、中等个子的男子，手里举着洋镐把照着他头顶往下砸，他下意识地抬起左臂一挡，瞬间只觉前臂一阵剧痛，整个人跟着就瘫倒在地上了……
　　“那个给你送沙子的人也被打了吗？”严明问道。
　　“送沙子的看见两个人提着洋镐把过来，他就跑了。他们也没去追他，只把车玻璃砸了，把车胎气给放了。人家也是本地人，他们只是吓唬他。哦，还是这个给我送沙子的报了警。”王文利说。
　　“110来后那些打人的还在吗？”严明问。
　　“拿洋镐把打我的男子不在了，其他人都在。警察把他们和卖沙子的瘦高个带走了——也有给我送沙子的人。”王文利说。
　　“警察跟你咋说？现场做笔录了吗？”
　　“只做了口供，让我先去医院检查。”
　　“现在检查结果出来了，得把这个结果告诉派出所，看他们怎么处理。”严明说。
　　下午两点后，王文利让吴庆敏拿着拍的片子去派出所。才过了一个多小时，吴庆敏就回来了，她说，民警说医院的诊断证明没有法律效力，以后得做伤情鉴定，做了这个后才决定是否立案。
　　“你没问拘留他们了吗？”王文利问。
　　“没立案可能不会刑事拘留……好像可以行政拘留。”严明说得含糊不清。
　　“民警说双方都动了手，叫互殴，那边人也有轻微伤，他们需要做进一步的调查取证。”吴庆敏说。
　　王文利听了连声叹气，说:“有啥调查的？事实不是很清楚吗？沙霸，黑社会，把人打骨折了还不拘留？”
　　“明显是沙霸，黑社会性质，我想可以先拘留的；也有可能得按什么法律程序来办，我们不懂法不知道。不着急，咱先垫钱看病，这已经够上刑事了，他们逃不掉。”严明安慰他说。
　　王文利只能自掏腰包看病。
　　在入院后的第三天晚上十点多，医院给王文利做了内部固定手术。王文利在西京也没有什么亲友，陪伴在他身边的除了吴庆敏就是严明。
　　过了两天，严明再次去医院看望王文利。只见他左臂打着坚硬的石膏，用白纱布带吊在脖子上，像从战场下来的伤员。王文利神情沮丧，满脸晦气，机械地活动着他那肿得像香肠一样的手指。他说，吴庆敏已经去派出所问过两次了，民警说让他们先看病，等出院后去派出所做笔录。
　　“没问能不能让打人的先垫付医药费？”严明问。
　　“问了，警察说让我们跟打人的私下先沟通，等伤情鉴定结果出来后，他们才能处理。”吴庆敏说。
　　"私下能沟通，要他们干什么？”王文利说。
　　“派出所明知这是沙霸，现在不下结论，是不是因为证据不足？”严明说。
　　“如何定性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弹性空间，懂吗？现在，人家这是给你按办案法律程序走——你先自己给自己看病，等半年甚至一年后你做了伤情鉴定后，再决定是不是给你立案，立案后才给你侦查。当然，要想快，你可以放弃追究刑事责任，选择私了。”邻床一位五十多岁的病友说。
　　“伤在这明摆着，为啥不能立案？半年后做伤情鉴定，再立案，再处理？黄瓜菜都放凉了，谁还承认有这回事？”王文利怒怼道。
　　“你不懂法，我也不懂法，但我经历过这事，才给你说的。像你这事，因为只算轻伤，而且你们双方都动了手，人家很可能只当作一般打架斗殴事件来处理。”这位病友说。
　　“都骨折了还叫轻伤？”吴庆敏说。
　　"你们还真不懂法。”病友长叹一声，转过身没再搭理他们。
　　“咱现在连打人的人都找不到，咋私了？我看只能靠派出所——我想他们不可能半年后才处理这事。你出院后去派出所做笔录，看他们咋说。”严明说。
　　过了几天，王文利打电话告诉严明，说他下午打完针去派出所做了笔录，民警告诉他，这伤情鉴定要等伤口痊愈稳定之后才能做，还真要等半年以后。
　　严明说:“你没问警察快速怎么处理？”
　　王文利说:“他们说可以私下和解，派出所给出面调解。”
　　“那就和解算了，让他们坐牢对你也没啥好处。”严明说。
　　“私了太便宜这些狗日的了。你不知道，民警说他们根本不承认是为卖沙子打人的，反口说我先骂他们，还说他们也受轻伤了——这也是派出所不拘留他们不立案的原因。”王文利说。
　　"看来他们就没看监控，没认真调查。"
　　"听说监控坏了。"
　　“等你出了院，我们去找那个卖沙子的，肯定是他指使人打的。”严明最后说。
　　王文利出院后第二天，就和吴庆敏、严明三人来到“唐城新苑″小区找卖沙子的老板。
　　刚进大门，严明便看见右侧的一片空地上，支着一张方桌，旁边立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出售沙子水泥″几个字；桌子后面坐了一个人，前面站了一个人，俩人正在说着什么。
　　王文利跟他小声说，坐着的这个人就是卖沙子的老板。
　　严明往前又走了两步，背向着他的那名胖男子突然转过身来，盯着他们好奇地看。这时，严明朝胖男子身后一看，他一眼认出那个坐着的、两鬓斑白、鼻翼发红的男人就是他家许房东。
　　许房东惊讶地上下打量着几个人，最后目光落在严明脸上，说:“咋？”
　　“是你在这卖沙子？”严明问。
　　“你是——咋？”许房东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
　　“我哥在这让人打了。”
　　“哦，难怪我觉得眼熟，这是咱小区的一位业主么，上次和几个混混在门口打架——咋？这是骨折了？”胖男子的神情使人联想到某位一级演员。
　　“不是我和他们打架，是我被你们的人打了，嫌我没买你们的沙子——你在现场你不知道？”王文利说。
　　“和卖沙子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许房东把目光转移到严明脸上说，“他是因为进大门跟保安放生了口角，小区几个混混看不惯就和他打起来了。你问你哥，我可一点都没参与这事。”许房东一本正经地说。
　　“当时就是你俩不让我进大门，然后我就被他们打了，你说这和你们有没有关系？敢做还不敢当？”王文利气愤地喊。
　　“这不是你凭空口说的，得有证据。”许房东说。
　　“要锤子还要证据？凭推理这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事，还要证据？”王文利说。
　　“你们这应该有监控吧？”严明说。
　　“没监控以前就不办案了？”王文利说。
　　“你不是报警了吗？那就等派出所处理么。”物业上的胖男子说。
　　“你们支使人把我人打了，还不主动给看病，是等着要坐牢吗？”吴庆敏说。
　　“去去去——谁打你去找谁。”许房东手一挥说。
　　“好！那就走司法途径。我本来说咱们先私下沟通一下，能省事就省事，没想到你们是这态度！”王文利说完招呼严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