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烫手山芋

　　王洪十的队伍先是被文耿的人追击，接着又被八路伏击，苦不堪言，丢下了在第三专区抢掠的战利品只带着杜招贤才得以脱身。
　　伏击他们的队伍正是八路军游击队，由李跃带领，文宽具体指挥，参战人员不多，不到一个连，效果却出奇得好。这受益于文桐的妙计，叫做只打雷不下雨，只听得山林里枪声大作，实际是鞭炮的声音，战士们听着鞭炮齐鸣，再配合敲锣打鼓，煞是热闹。
　　等文宽带着队伍回到穷汉崮，文桐已经坐在凳子上喝茶了：“来，不急着汇报，先喝点半枝莲，这东西抗病，有点头疼脑热，一喝就好。我们喝不起好茶叶，这满山的中草药是喝不尽的。”
　　就着热气喝了半碗，文宽抹抹嘴，看看李跃笑着说：“还是叫李政委说吧，我嘴笨。”
　　这仗是文宽指挥，李跃坚持不说，两人僵持良久。
　　文宽不再客气，把战况汇报一通，总之战果辉煌，临了还神秘地说：“你猜，我们打扫战场时，救了一个人是谁？”
　　“谁？你说，我不猜，没那工夫。”文桐摆摆手。
　　“文耿大哥，他受伤了，腿部被炸伤，现在理想正帮着救治，我听说，这次伤得不轻，那条腿弄不好怕是要残废。”
　　听说文耿被救，文桐一愣，问文宽：“荣子桓偷袭第三专区，文耿应该是军事主官，他怎么被你们救了？”
　　“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我问了，大致情形是文耿大哥出来视察防区，荣子桓的队伍突袭，文耿大哥并不在营区，因此，并没被包围，他带着很少的队伍去追击，被二鬼子们炸伤了，幸亏我们打伏击，不然，怕是要吃大亏。现在，张士元的残部向兰陵西部撤退，听说已经到了南桥、横山一带，杜招贤据说被俘，消息不太确切。”
　　这次王洪十突袭第三专区，文桐并没得到消息，他的消息来源一则是李宏俊，二则是警察局的胡国正，李部和荣部关系不融洽，消息相互封锁，所以，荣子桓的行动李宏俊得不到消息。警察局那边也只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推测荣部有行动，针对谁拿不准。
　　对这个推测，文桐的分析是五十一军，这阵子五十一军进驻沂蒙山区，向荣部盘据的地区进行蚕食，抢了他们不少的地方，而且，北部一战，文杼被五十一军“击败”，“下落不明”，正是荣部报复五十一军的好时机，怎么也想不到，荣子桓的目标竟然是第三专区。
　　但是，他作了两手准备，让文宽带着队伍和群众一起生产，同时做好战斗准备，万一荣中进攻大青山，能打则打，不能打就撤，如果他们的目标不是大青山，而是友军，尽友军之谊，帮助他们吓唬一下敌人，策略就是干打雷不下雨，没想到歪打正着，战果颇丰，还救了文耿。
　　“文耿那边，我就不过问了，你们治疗就是，我的意思是，能保住腿一定保住，军人没了腿，还打什么仗？！治好了，让他回去，共产党他是不会参加了，我们也不要浪费那个感情。”
　　文宽知道二哥和文耿的那档子事，忙点头答应。李跃见汇报完毕，忙问：“司令，你还没说说闯龙潭虎穴的事呢，情况如何？”
　　他问的是另一档子事，文桐没参加伏击战，其实也没闲着，他带着几个人偷袭了三河口的专家宿舍，现在的三河口，估计正乱如团麻，小鬼子要好好喝一壶了。
　　比起伏击战，文桐的偷袭并不顺利，虽说达到目的，中间颇多波折，现在想想，文桐还有些后怕：“这次买卖不划算，差点把老本折进去了，效果也不好，本打算把这几个鬼子专家抓回来，送到后方，为我所用，毕竟培养一个人才不容易，实在不行，再作处理，要说我也够经了，手令伪造得十分成功，服装也没问题，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还是被他们发现了，穷追不舍，我们差点陷进去，当然，这些鬼子专家也没活成，好在这笔账记不到我们头上，呵呵。”
　　想想暗杀行动真是太悬了，自己的计划是偷袭三河口，把那十几个日本专家俘虏或消灭，这帮专家一日不死都是对中国人的犯罪，他念念不忘，一年多来，他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知道这帮专家并没住在日军营房，也不在李世营家中，而是临时住在三河口乡公所，对外说是日本侨民。
　　文遐的办公室就是原来李世营的办公室，在一层，二层全部留给日本专家生活起居、办公使用，开始的时候，听说石川打算安排日本专家住在三河口乡公所，文遐兴奋了好些天，说明什么？这是日本人对他的信任，自从上次他要求辞职，回家务农以来，李世营和石川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是怀疑着他的，现在，这种怀疑看来已经取消。
　　现在专家进驻，他恨不得把这十几鬼子当祖宗一样供着，每天安排厨师给他们做好吃的、好喝的，冬天给安了大火炉，热天专人打扇。但是，时日久了，这帮人在文遐心目中的地位下降了，原因就是他发现石川很少来，这说明石川对他们不太重视，想想也是，他们是去兰陵勘探铁矿的专家，与沂州什么关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帮祖宗实在难伺候，吃好喝好不行，还要女人，还要出去转悠，这可增加了文遐伺候的难度，找女人也好办，就是出去他不敢松口，谁知道大街上哪个胡同里，会不会突然来一枪，让这帮鬼子送了性命。
　　这种担心不是多余的，杜招贤已经给他发报，询问专家的事情，杜的电报名义上是询问，背后的目的就是傻子也能看透。
　　他两头都不敢招惹，就盼着石川早日把这帮祖宗打发走，一等二等，竟等了一年多，这帮龟孙简直成了他的烫手山芋。
　　这天晚上，文遐没有睡觉，坐在灯下无聊至极，想念孩子和老婆，但是不敢离开乡公所，说来命苦，他已经有半年多未回去了。一人枯坐，内心十分矛盾，你说万一哪天杜招贤来份密电，让他处死这帮日本专家怎么办？他实际身份是国民政府的人，军统沂州站负责人，只不过名义上当着这个乡公所的乡长，上司来了命令不执行不可以，军统的纪律他也是知道的。
　　好在一直没收到这样的密电，他的心就一直悬着。
　　夜色渐深，文书进来报告：“乡长，门外来了十几个皇军，十分嚣张。”
　　这话让文遐吓了一跳，这个时候来皇军干什么？如果是石川的人，完全可以光明正大，不需要晚上来。如果不是皇军，会是谁呢？他脑子一转，会不会是杜招贤的人？见，还是不见？
　　正犹豫间，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推开，十几个一色日本军服的人进来了，把办公室堵得水泄不通，为首一个嘴唇蓄着小胡子，浓浓的络腮胡子，军帽压得很低，露出一圈短发，活脱脱就是一个日本人。
　　他操着生硬的中国话道：“固乡长，这是石川司令的命令，今晚，秘密护送专家去兰陵，特别行动，请你配合。”
　　说完递过一张命令。
　　文遐不认识日本字，但是，上边夹杂着几个中国字，大体意思还是明白，护送专家去兰陵，由小岛负责云云，盖着大红印章。
　　但是，他恁直觉觉得这个戴着眼镜，蓄着小胡子的日本人有些反常，石川如果安排士兵护送专家，完全可以提前给他打电话，或者命令他去司令部一趟，怎么搞了一个特别行动呢？他感觉这帮人不是真正的日本军人，越是你日本人的恰恰说明是在伪装，在掩藏什么。想到这，他眨眨眼，冲后边的人道：“各位太君请进来坐，我这办公室太小，将就着，来人呢，都死哪去了！给太君们倒茶。”
　　文书被日本人堵在身后，想挤过来，一个日本士兵推他一把，哼了一声，发出一个当地人才有的口头语，瞬间即逝。文遐更有些怀疑了，虽然他日思夜想，快把这帮日本祖宗送走，可现在如果交到一帮假鬼子手里，自己的小命也就没了。
　　表面笑着，心里却在盘算，假作看命令，一边盘算，然后轻轻把命令放下，顺手摸起电话：“特别行动，好，好，我打个电话向石川司令表示敬意。”其实，他并没有真打算给石川去电话，只是试探。
　　对方果然忍不住了，带头那个压住文遐的手，小声道：“文遐站长，难道忘了故人吗？”
　　这话已经十分露骨了，文遐担心地朝外看看，那人点点头，文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那人又掏出一样东西道：“文遐站长，这是杜组长手令，奉重庆密电，今晚处理这几个日本专家，为了保险起见，不给你发电报。”
　　文遐接过手令，仔细看了一会，没有发现破绽，杜招贤的字他不敢说十分熟悉，大体上还是认识的，这是杜的字无疑。
　　“处理他们我绝对支持，不过，你们这样把他们带走，我明天怎么向石川交待？我交待不了，杜组长把我安插在这里的意义也就没了，这违背杜组长初衷。”他故意说得轻松，其实，不想同意来人的意见。
　　那人似乎很理解他的难处，小声道：“你的担心组长已经料到，这份石川的命令是真的，他早就有一份命令，护送这帮专家去兰陵，一直放在桌子上，只不过，现在，被我们借用用。”
　　文遐这才注意到时间，果然，下边的时间是几个月前的日子，自己刚才紧张，竟然没有看出来。
　　“有了这份命令，你就不用担心了。”来人笑道。
　　想想也对，来人是日本军人，拿着日本人驻沂州最高长官的命令，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同意了也没什么责任。
　　两全其美的办法，他暗自佩服杜组长的高明。
　　来人是杜的人无疑，他命令紧急集合，帮着日本专家收拾东西，都搬到外边马车上，来人解释，没动用汽车，是为了减少目标，请专家们理解。
　　专家们虽然大晚上被叫起来，不大高兴，可这是石川的命令，谁也不敢违背，都磕头虫一般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等这帮日本人离开乡公所，文遐瘫坐在椅子上，手抓着石川的命令紧紧的，他知道这不是一张纸，就是他的命，不敢大意。
　　看过命令没有问题，忙把杜招贤那份手令烧了，担心地向乡公所外看了几回，把石川的命令藏在枕头下，才打算睡觉。
　　躺下也睡不着，突然觉得这个假日本人的声音好熟悉，而且面相也有些熟悉，杜招贤那边人员很多，是哪一个？想来想去，他突然坐了起来：完蛋了，这个人竟是文桐！
　　文遐吓个半死，忙起来给石川打电话，再次命令士兵集合，带着向西边追去。
　　接到电话，日本人也行动起来，李世营的伪军们也没闲着，一齐朝三河口向西的大路追赶，快追到甘露寺处时，前边马车的声音能听到了，石川命令加快步伐，没命令不得开枪，以免误伤专家。前边似乎听到动静，车速明显快了起来，但是，马车毕竟跑不过马队，还是被石川的人赶上，对方见走不脱，先开枪射击，这边不知道是哪位恼不过也先开了枪，顿时双方枪声大作，只听得前边鬼哭狼嚎，石川听出异样，忙命令停火。
　　前边枪声也息了，石川带人围了上来，哪里还有八路的影子？车前十几个专家倒伏在地，每人都被打成了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