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躁动的心（1）

　　萌萌生在一个艺术家庭，原名叫孟明明，父母都是锦都市歌舞剧院演员。母亲路露相貌美丽、舞技出色，被人称为歌舞剧院的天鹅公主；父亲孟英俊身材高大帅气，是歌舞剧院的芭蕾王子，兼任舞剧团导演。夫妻俩经常在芭蕾舞中扮演王子和公主。明明遗传了妈妈的基因，大大的眼睛，又长又浓的睫毛，又白又细腻的皮肤，跟芭比娃娃一样。因为孩子长得像女孩，路露干脆把他当女孩打扮，给他搽口红抹胭脂，开口闭口叫他“小公主”。外公、外婆、叔叔阿姨们也喜欢明明，都跟着叫他小公主。时间一久，很多人竟忘记了明明是个男孩。
　　明明两三岁时，路露就开始教他弹钢琴、跳舞，还常常带他到剧团去玩，看自己舞蹈排练。如果有正式演出，她总会弄个座，请外婆带上明明看自己的演出。路露在舞台上演的是《天鹅湖》中的奥杰塔，她那美丽的形象让小明明内心充满崇拜，成了孩子心中的偶像。孩子常常模仿她，学妈妈跳舞，看妈妈化妆。路露化完妆后顺手给他脸上抹点香脂或红粉，把他弄得香喷喷的，然后对他说：“小公主，快下去看妈妈跳舞吧！”
　　妈妈在台上身穿天鹅裙，随着音乐时而跳跃、时而旋转、时而愁肠百结、时而心潮澎湃、展翅欲飞，明明在台下看着看着，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却也会莫名感动，情不自禁学着妈妈的样子，踮起脚尖一蹦一蹦，逗得外公外婆笑得合不拢嘴。明明幼小的心灵里，妈妈是最美丽的天鹅公主，自己长大了也要像妈妈一样美丽。小明明就是听着优美的音乐、看着高雅的芭蕾舞长大的。
　　有一年春节前夕，剧院内部开联欢晚会，院长要求家属和孩子也献上几个节目，当时才四岁的小明明就上台表演了一段天鹅独舞。他穿着天鹅裙，在台上跳得有板有眼儿，那萌萌的样儿赢得了叔叔阿姨的热烈掌声。
　　孟英俊看儿子爱跳芭蕾舞，就有意教他学男角的舞蹈动作，比如齐格弗里德王子、洪长青这类男性角色，但是他不喜欢，不愿意跟爸爸学，只喜欢妈妈扮演的角色。孟英俊问他为什么不喜欢男人的角色，明明就说：“男人不好看，天鹅公主漂亮！我长大也要像妈妈一样演天鹅公主！”
　　孟英俊就说：“你是男孩，长大了就是大男人了，还要长胡子，有了胡子怎么演公主？”
　　明明听到爸爸这样说就哭了：“我不当大男人，我不愿长胡子，我就是小公主！”
　　小的时候，明明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外公、外婆惯着他、路露宠着他，使他格外任性。路露什么都顺着孩子，只要明明一哭，她都会尽量满足。路露看他哭了就连忙哄着他说：“不哭了，爸爸是跟明明说着玩的，明明不长胡子，美丽的小公主怎么会长胡子呢！”
　　明明就扑进妈妈怀里说：“我长大了也要像妈妈一样漂亮！”
　　路露就搂着孩子哄道：“明明长大了肯定比妈妈还漂亮！”
　　为了孩子跳天鹅舞，路露找剧团的服装专门给他定制了一套小天鹅裙。穿上了天鹅舞裙，明明更觉得自己是小天鹅了。
　　孟英俊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曾对路露说：“这样下去对孩子不好，得纠正一下他错误的性别认知了，不然长大了会出问题的。”
　　路露心疼孩子，就对孟英俊说：“孩子还小，他喜欢演小天鹅就让他演嘛，长大了自然就会改过来的！”
　　孟英俊也心疼孩子，一看见孩子哭了，就不忍心了，只好由他去了。
　　上幼儿园时，明明总是穿着小女孩的裙子，擦口红，卷曲的长发扎着蝴蝶结，打扮得像个芭比娃娃，加之他会弹钢琴、唱歌、跳舞，老师都很喜欢他。他玩的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玩具，从不像一般男孩那样舞枪弄棒。幼儿园的老师虽然喜欢明明，但也有些忧虑，曾多次对路露说：“你这样打扮孩子，对明明的成长不利，长此下去会扭曲他的性别认知。”
　　路露却并不在意，只说：“孩子还小，大点自然会改变的。”
　　谁知，在明明五岁时，父亲孟英俊随一个舞蹈艺术家代表团去美国进行文化交流时，酒店突然遭遇枪战，不幸意外中弹身亡，死在了异国他乡，幼小的明明从此失去了父亲。路露忙于演出，没有时间照顾孩子，就交给外公外婆照顾。外公外婆宠孙子，明明都五岁了，还一口一个“小公主”地叫，常常把他打扮得像个漂亮小女孩，涂红指甲、涂口红，还拉他跟别人家的女孩比谁漂亮。
　　上小学以后，明明穿的虽然是统一的校服，但总显得与男孩子不一样，他头发梳得光光的，一身香喷喷的，说话声音柔声细气，平时从不跟男孩玩打仗、摔跤游戏，却喜欢与女孩在一起跳舞唱歌。久而久之，男生们就把他当成了女生，女生们也把他当成了自己圈子里的姐妹，哪个男生要欺负他，女生们就会帮助他反击。女生喜欢跳舞唱歌，他就教她们，和女生相处得就像亲姐妹一样。
　　明明一上小学就是个小明星。小学每次开晚会，总有明明出场，天鹅舞就是他的保留节目。看他穿着天鹅裙，在台上一蹦一跳的萌态，不知道的都以为他是个小女孩。当得知他是男孩子时，一些人就惋惜地说：“长得那么漂亮，怎么变成个男孩？要是个女孩肯定能成个大明星。一个男孩子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真浪费了这张脸了！”
　　老师虽然喜欢萌萌，但也为孩子的成长担忧，就找到路露，跟她谈明明的性别倾向问题，请她注意对孩子加以引导和纠正。直到这时，路露才开始注意起来，给他按男孩子打扮剪头发、穿男孩衣服。但是，明明已经习惯了女孩的衣饰打扮，对男孩的发型和服式有一种强烈的排斥感。
　　老师看他长得秀气，文静听话、能歌善舞，也把她当女生看待，学校每次组织文艺演出，总会把他推出去。他的舞跳得好，歌也唱得好。班主任有一次开玩笑说：“你生得那么漂亮，又擅长唱歌跳舞，要是个女生就好了！”
　　明明七岁时，考进了少年宫举办的芭蕾舞少儿班。市少年宫的芭蕾舞少儿班，是与锦都市歌舞剧院培训部联合举办的，专门招收10岁以下的小学生进行培训，老师都是由芭蕾舞演员兼任。明明每周去学习四次，他本来就喜欢跳芭蕾舞，因而学得非常认真，再加上回家后妈妈的辅导，所以成绩一直是第一名。他虽然是男生，但跳的却总是女角。老师看他有特长、长得那么秀气，也没有强制他跳男角，就让他跟女孩一起练。三年后，少儿班结业，举行了结业演出，明明和女生一起跳“四小天鹅舞”、在《白毛女》里又扮演喜儿，都获得了好评。当来宾知道他是个男生时，更是感到吃惊。
　　上小学六年级时，有一次他跟妈妈在后台看阿姨们化妆，忽然听说一个年轻女演员生急病请假，跳《四小天鹅舞》的演员缺了一人。导演急得团团转，路露就大胆地对导演说：“叫明明来顶一下怎样？”
　　当时明明已经12岁，个子也有一米六五了，和那三个跳小天鹅的女演员身高差不多。导演知道明明学过芭蕾舞，也看明明跳过，但叫他正式上场，还是有点担心，就犹豫了一下，问道：“明明行不行？”
　　明明很自信地点了点头。救场如救火，导演也无法可想了，就叫化妆师快给明明化妆，半小时后，一个身着白色天鹅舞裙的美丽少女出现在了大家面前，导演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不要紧张！妈妈亲吻了他一下，叮嘱他：“放松，你一定跳得好！”
　　随着伴奏音乐响起，明明与其他三个女孩手拉手排成舞蹈队形，从幕后翩翩而出，出现在舞台上。四个小天鹅跳得轻松活泼，“击脚跳”和“轻步行进”舞步，明明跳得轻快自如，动作整齐一致，洋溢着青春的美感，显得非常自然随意。明明虽然是第一次上正规舞台合演这个舞，却与其他三人协调一致，配合自然，像个有经验的演员一样，这让导演大吃一惊，他拉着路露的手感叹说：“一只小天鹅诞生了！”
　　丈夫去世那年，路露才二十多岁，正是艺术上最辉煌的时段，浑身洋溢着女人的魅力。她是歌舞剧院的“天鹅公主”，婚前曾是男人们争夺的对象，现在丈夫意外身亡，她又成了单身，自然又成了男人们觊觎的目标。刚失去丈夫那年，她的生活很封闭，除了舞台表演上的交往外，她不与歌舞剧院里的任何男人单独接触，连说话都很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丧夫的阴影在她心里一点点淡去，而演出和排练中，又经常要与男演员共舞，她又成为了男人们公开竞争的目标。在几个追求者中，还有一位著名企业家。而她最终还是选择了经常与她搭档的年轻舞蹈演员江海洋。
　　江海洋也毕业于东方戏剧舞蹈学院，比路露低三个年级，两人也算是同学。江海洋是本团的新秀，被誉为舞剧团的小王子。路露很欣赏他的才能，曾多次与他一起演过《天鹅湖》、《红色娘子军》、《白毛女》，路露演奥杰塔公主、吴清华、喜儿，江海洋就演齐格弗里德王子、洪常青、大春。江海洋早就被路露公主般高贵的气质和美丽的容貌所折服，一直想对她表白，但碍于她骄傲的外貌，才压制住内心的爱火，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她的丈夫已经去世几年了，我应该肩负起照顾她和孩子的责任，何况我是那么爱她，暗恋了她多年！江海洋心里这么想着，行动上也跟了上来，一有空，他就赖在路露家里，替她做这做那、照顾小明明，陪她度过了一段孤独的日子。
　　江海洋的表现，路露看在眼里，知在心里，曾几次对他说：“你不要再来了，我们家的事我一个人能处理，你还有那么多演出任务，忙自己的吧！”
　　江海洋却只是答应着，并没有离开她，还是经常来她家。有一次，路露不替他开门，他就一直坐在楼梯上等。两个多小时后，路露有事要出门，刚把门打开，就看到他还在楼梯上坐着，让路露非常感动。那天，江海洋向她吐露了藏在内心多年的感情，路露听后感动得两眼泪汪汪的，但她还是对他说：“咱俩不合适，你比我小五岁，就做我的弟弟吧！”
　　江海洋却不依不饶，反复向她表白，对她说：“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你都是我梦寐以求的美丽的奥杰塔公主，我就是你的齐格弗里德王子，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妻子了！”
　　说着，就把路露揽入怀中。
　　路露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说：“那是戏呀，生活中有很多实际问题，我不能嫁给你！”
　　江海洋就跪了下去，抱住她的双腿哀求道：“嫁给我吧，你就是我追寻多年的美丽的天鹅公主，如果你拒绝我，我就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说着就匍匐在路露的脚前。路露终于没能抵挡得住江海洋的疯狂追求，她温柔地将江海洋扶起，扑进他的怀里，幸福地哭了……
　　在丈夫去世五年多之后，路露再次披上洁白的婚纱，做了江海洋的新娘。路露的美丽高贵、江海洋的英俊潇洒使他们成为人人羡慕的一对，而舞台上的珠联璧合，更成就了他们共同的艺术事业。回到家后，两人更是如胶似漆，甜蜜得令人嫉妒。两人虽有年龄差距，但并没有鸿沟，反而十分投缘、非常融洽。江海洋总爱称呼她“天鹅公主”，而路露有时就喊他“我的王子”。江海洋年轻力壮，天天都要求做爱，路露经不住他的亲吻挑逗、爱抚揉摸，总是顺从着他，任他折腾。江海洋为了不让路露因年龄大而自卑，就处处把路露当小妹妹般照顾体贴，像公主一样宠着她，这样以来，路露在这个小丈夫面前就完全忘记了年龄，可以任意发嗲、撒娇了。
　　他们之间唯一的障碍就是明明，当时明明已经十岁，正上小学。他不喜欢江海洋，对这个年轻的继父有排斥感。开始，路露要求明明称呼江海洋“爸爸”，明明坚决不答应，路露有些为难。她把这事告诉江海洋后，江海洋笑道：“不要用这事难为孩子了，她不叫我爸爸是对的，真叫我爸爸我还不好意思答应呢！”
　　路露就说：“那总不能像西方那样直呼其名吧！”
　　江海洋就说：“就叫我叔叔吧，这样他会接受。”
　　路露觉得这样也好，就叫儿子喊江海洋叔叔，明明这次没有说什么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