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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作品名称:小爸小妈      作者:流浪的松鼠      发布时间:2022-07-10 14:00:57      字数:3186

  黑娃家有一分自留地,和菜贩子王婶家的自留地毗邻。一分地面积太小,收割机无法下地,收、种都要靠铁锹和镰刀。
  黑娃爷爷不服老,要在自留地里轮种油菜和花生。黑娃爸不同意,强行把这一分自留地让给了王婶。
  黑娃爸说:“你和我妈都老了,把大田管理好就行了。小块地种着太麻烦,留给王婶吧,王婶对咱家也有恩。”
  王婶家和黑娃家世交。黑娃妈躲计划生育那阵儿,王婶没少通风报信。那时候,王婶的丈夫是生产队长,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儿王婶最灵通。
  村里的狗剩老婆、麻子老婆就是因为消息不灵通,被抓计划生育的人抓到计生办里引了产。有些老人回忆过去,掰着手指头掐算过:“麻子家的、狗剩家的那两个娃子,要是活到现在该有三十出头了吧。”
  麻子老婆已经五年里连着生了三胎,胎胎都是女娃子。第四胎上身以后,麻子老婆也像黑娃妈一样,过起了东躲西藏的日子。
  入秋以后,棉花进入成熟季节。连着二十多天的阴雨,棉花倒发青起来。黑油油的棉花叶子层层叠叠,密不透风。棉田里泥泞一片,潮湿不堪。即将吐絮的棉花桃子整日浸在阴暗潮湿的环境中,腐烂过半。
  那一年,麻子家种了十几亩棉花。这几乎是麻子家全部的土地了。开春的时候麻子就对老婆说过:“咱们今年多种棉花,卖了钱好交计划生育罚款。”
  人算不如天算,麻子家的十几亩棉花眼看着成了泡影。抢摘棉花成了麻子一家整个秋天的中心任务。久不露面的麻子老婆也蒯着筐子,踩着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地出现在棉田里。
  麻子老婆仅仅只在棉田里干了三天活就被专职计划生育和棒子队的人抓走了。
  子夜的钟声已经响起,麻子和麻子老婆还在昏黄的电灯下剥着棉花。腐烂的棉桃比不得盛开的棉桃那样好剥,需双手用力捏开棉桃,再一瓣一瓣地把棉花瓤子扣出来。
  尽管这些棉花瓤子已经红的红,黑的黑,还散发着腐烂的臭味,但麻子和麻子老婆还是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完全地扣净每一瓣棉花瓤子。
  麻子看看墙上的挂钟说:“都过十二点了,你去睡吧,我再干一会。听说熬夜对胎儿不好。”
  麻子老婆刚躺下不久,门外就响起了嘈杂的声响。麻子一听,有队长的声音:“麻子,你老婆在家不在家?”
  麻子内心一紧,预感到情况不妙,忙搪塞着说:“不在。今天下午我们吵了一架,她气呼呼地出了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麻子本来想说他老婆已经很长时间不在家了,但话到嘴边又临时改了口。一个大活人腆着个大肚子在棉田里干了三天活,说很长时间不在家显然很难搪塞。
  “咚咚”几声巨响,门外的人用铁锤砸开了麻子家的大门,一拥而入。那群人进到屋里,凶狠地把麻子推到一边,径直闯进里屋,揪起已吓得哆嗦成一团的麻子老婆。
  棒子队队长对着麻子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妈的,不老实。还想欺骗我们?”
  不由分说,两个棒子队队员架起麻子老婆就往外走。麻子跟在身后哭哭啼啼:“我求你们了,放过她吧。你们要啥我都给。再有半个月她就要生孩子了。”
  棒子队队长回转身,照着麻子的肚子就是一脚:“就是今天生孩子也不行。违反国家政策你还有理了?”麻子哀嚎一声,仰躺在地。
  计生站的医生给麻子老婆打了催生针,过了三天三夜也毫无任何反应。催产的医生又加了十倍量的催生素,须臾,麻子老婆腹痛难忍。阵阵强烈的宫缩以后,麻子老婆诞下了一奇特的男婴。
  那男婴通体白胖,手脖子、脚脖子藕节似的,裤裆里的小把把竟然翘得小钢炮一般,还“哇哇”地哭了一个多小时。那哭声,像昏天黑地里蝙蝠的叫声,像荒山野郊坟茔里女人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那男婴断气后被麻子扔进茅坑。麻子表情麻木,喃喃自语:“既然你不要爸妈了,爸妈要你还有啥用?”
  那死婴在茅坑里翻了几个身,搅得茅坑里屎尿乱溅。那死婴的小把把还把茅坑池子的墙壁戳了好几个洞。
  无论那死婴多么倔强,最终都会在茅坑里化成血水烂泥,和屎尿融合,魂归原野。
  这件事的轮廓应该不假,但经过一个又一个村民的传言也就慢慢地变了味,变得恐怖,变得不可思议。
  黑娃爸未雨绸缪。黑娃妈怀黑娃之前,黑娃爸每年都会在腊月年关里趁着夜色,提上一篮子鸡蛋或一壶子芝麻油给王婶拜个早年。
  王婶总是推辞:“客气个啥,都是自家人。唉,你家已是三代单传了,不容易。”
  黑娃爸说:“有些事还要靠王婶帮忙呢,这一点心意,不算啥。等我们生个带把的,再好好感谢王婶。”
  黑娃妈虽然躲过一劫,但黑娃爷爷奶奶却跟着受了不少苦。棒子队的人把黑娃爷爷奶奶抓到小黑屋里,三天三夜不许睡觉,不给吃喝,还偶尔拿出棍棒恐吓一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追查黑娃妈的下落。
  黑娃爷爷奶奶也是豁出了老命,虽然饿得饥火烧肠,肚子塌瘪,但老两口就只认准三个字:“不知道。”
  抓计划生育的人毫无办法,只得骂骂咧咧地拉走了黑娃家犁田耙地的耕牛。有个肥胖的计生专职还要扒掉黑娃家的房子,多亏王婶的丈夫从中说情,黑娃一家才总算没有露宿荒野。
  黑娃妈回来以后,王婶又把这一分自留地还给了黑娃妈。黑娃妈也学着王婶那样,在自留地里种上蔬菜,吃不完了就拿到集镇上换些零钱。
  农村地头宽,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有菜园。大部分农民都在自留地里种上了大田作物,只有黑娃和王婶家种了适令蔬菜。
  秋收已近尾声,原野里一派枯黄衰败的景象。收割机碾碎的苞谷杆子碎草般覆盖在原野之上,一阵儿风起,漫天飞舞。
  又是逢集的日子,黑娃妈和王婶一起早早地来到自留地采摘蔬菜。“货卖一张皮”,采摘的蔬菜要三六九等地分门别类,去除腐烂的部分以及草屑等杂物才能卖个好价钱。
  一夜微凉的西南风,促使汉江平原充裕的水气凝结成晶莹的露珠,低垂在翡翠样的白菜叶子上。那丰腴的白菜叶子伸展着宽大叶片,尽可能多地享用着“甘露”的滋养。
  火红的朝天椒一簇一簇,高举着火红的小手,比黑娃妈和王婶更早地迎接了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人人都渴望幸福美满的生活,而为之奋斗,为之拼搏,为之希翼。这些看似没有生命,没有思想的辣椒和白菜又何尝不是呢?
  四下里静悄悄的,那些会叫的蛐蛐们在宛若凝霜的露水之下都闭口不语了。偶尔一两声青蛙的鸣叫,给这静荡荡的清晨陡增了几分活力。
  王婶割好韭菜,一边坐在地上捡摘一边神秘地说:“听说了没?张勇两口子在城里全款买了一百多平的大房子。”
  黑娃妈稍一愣神,停下手里的镰刀,转个身,面向着王婶问:“啥时候买的?咋连个动静也没有?”
  王婶左手抓起一把摘好的韭菜,右手捡起一小攥稻草,三两下挽花一般捆好放在菜篮子里说:“大前天,大前天刚买的。就他们买房子的那个样子,咋敢让村里人知道?”
  黑娃妈似有所悟:“我说呢,前天在村口碰到张勇慌里慌张的,我问他干啥,他只说要到广州打工去。”
  王婶撇撇嘴,鄙夷地说:“这就对了。头一天买好房子,第二天张勇就走了。”
  黑娃妈沉默不语了,王婶又说:“看这一家子,干的都是啥事儿?也不怕村里人戳他们的脊梁骨子?”
  黑娃妈的心里五味杂陈,“再让丽娃把彩礼钱带过来”那幻想出来的希望,就像美丽的肥皂泡一样,终于破灭了。
  当天上午,黑娃妈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不是找错了客人的钱就是给客人拿错了韭菜,惹得好几个客人几乎要和黑娃妈吵起架来。
  给客人多找了钱或是多拿了韭菜。爱贪小便宜的客人得了好便默不作声,他们快速地逃离现场,悄悄溜进人群,等黑娃妈回过神来,那些人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只有一少部分诚实的客人会调侃着说:“像你这样做生意,早晚都要把本钱赔进去了。”
  给客人少找了钱或少拿了韭菜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那些客人会毫不客气地指出黑娃妈的错误。倘若黑娃妈稍有疑问,那些客人就会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摊开手里的钱和韭菜大声嚷嚷:“你瞧瞧,你瞧瞧,多亏我没有离开半步,我要是离开了,还真叫说不明白了。”
  王婶劝黑娃妈说:“别想它了,气坏了身子骨是自己的。钱都已经给人家了,人家想咋花咋花,只要他不怕他姑娘将来受苦。”
  黑娃爸对丽娃爸妈的行径也是恨之入骨,黑娃爸说:“你给丽娃打个电话,让丽娃看看她爸妈做的都是啥事。”黑娃爸略做一顿,又说,“算了,还是别打了,省得惹麻烦。”
  黑娃妈说:“打,为啥不打?丽娃再怎么样,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向着她爸妈。”但最终,黑娃妈也还是没有给丽娃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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