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剑谱（3）

　　便在这时，石屋窗户突开，飞出四黑四白八点寒星，片刻间笼罩李乾铮全身，每一点都对准了他的右半身的要穴。李乾铮大吃一惊，急忙挥掌去拨，却只挡开了四枚，还有四枚都打在他身上，针刺一般的疼。他知道四处大穴遭封，当即运功冲穴，却见一人自窗内探出头来，笑嘻嘻地道：“有人要抢我夫人，我怎好袖手旁观。”丁雪芸白了他一眼，道：“你现在才知道出来！”召青钲托着两个棋盒跳了出来，原来刚才飞出的是八枚围棋子。
　　李乾铮见这人面貌清秀，猜到他就是点苍掌门，哼了一声道：“不知召掌门贵庚？”召青钲如何不知他是在嘲笑自己刚才的举动，道：“不知阁下贵庚，还要抢在下的老婆。”李乾铮倒还没动怒，丁雪芸叱道：“你还说笑，众弟子差不多都已命丧其手！”召青钲听闻此言，如遭雷击，全身木然，过了好一阵才道：“是真的？”丁雪芸道：“这人是西夏平东王，正是来抢本门剑谱的。”召青钲方才明白事态的严重，李乾铮却笑道：“原来贵派剑谱还在！”丁雪芸不接他口，向召青钲道：“趁他穴道未解赶紧将他制住！”召青钲“噢”一声道：“这好办。”两盒棋子尽数扑面而去。李乾铮掌风过处，棋子皆落，道：“原来召掌门方才那手功夫是借着本王的回劲使出来的，怪不得力道如此雄浑。”夫妇二人见他四处要穴被封还有这等身手，不禁骇然。召青钲强作笑脸道：“这叫借力打力，顺风棋。”李乾铮道：“你再顺顺看。”使开寒波掌法逼了上去。后边三十余名西夏武士也扑了上来。召青钲抱起丁雪芸跃进了石屋，李乾铮忙喊：“围住屋子！”跟着跃入。
　　召青钲身在空中，听见丁雪芸在他耳边道：“青钲，聚力于一点，你刚才怎么连这个道理也忘了。”道：“我刚才小看了他。”落地之后，放下丁雪芸，顺手抓过桌上一镖囊，只见李乾铮已跃了进来，连着打出三枚铁蝴蝶。丁雪芸一疑，想他恋棋多年，怎么功力反而进步了，不及多想，抓过一把铁蝴蝶，一连串地激射过去，刹那间封住了李乾铮的进路。
　　丁雪芸道：“快走！”两人各又打三枚，自另一扇窗户而出，恰好遇上了西夏武士。召青钲双指夹了七枚铁蝴蝶，随手一扬，“蝴蝶”漫天飞舞，顿时倒了四名西夏武士。丁雪芸长剑一晃，毙得两人。二人就此杀开一条生路，向山顶奔去。
　　再说那李乾铮，见二人逃去，竟然不急于追赶，原来是被四壁上的图案字迹迷住了。只见东面墙上赫然八字：“黑白同局，亦争亦谐。”他隐隐感到了其中的寓意，再看北墙，约莫刻有十来张棋盘格子，黑白对弈，俨然成局，每一枚棋子都是嵌入墙内。心想，召青钲要么是以指力将棋子按入，要么就是飞棋上墙，但对方是使暗器的高手，多半是飞棋上墙的。再看地上，每对着一张棋盘，离墙三丈开外就有一只浅浅的脚印，显然召青钲是立于脚印之处运功飞的棋，长年累月下来便留下了脚印。李乾铮现在已感到对方的实力委实不可小觑，如此下棋，对于眼力和指力俱是上佳的锤炼。转望南墙，也是一般的棋盘格子，只是上面不再是黑白棋子，而是一个个的圈和洞，显然是以剑凿刻上的，这对于腕力又是一种极好的锤炼。最后是西墙，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块块豆腐干大小的棋盘格子，每块纵横十九道，一道不少，估计不是以剑刻的就是以蝴蝶镖刻的。纵横交错处，或是绿豆大小的一个圈，或是芝麻大小的一个点。李乾铮想了半天，终于想到召青钲是以剑尖轻划轻点所致。
　　此刻，召、丁二人已近山巅，四下里突然闪出二十来个西夏武士。二人不及多想，剑光频闪，很快就将这帮西夏人打发了干净。正要往蝴蝶泉方向去，却又被五十来个西夏兵拦住，打了一阵飞镖，再以剑斗。丁雪芸见召青钲每出一剑，一个西夏兵胸前就添上两三个窟窿，出手之快，已胜她不少，不禁道：“想不到你这十年，功夫竟有如此长进。”召青钲冲她一笑，道：“怎么样，下棋对武功也有好处吧。咦，”目光投向她的手，“你手出血了。”丁雪芸这才发现自己右手掌心确实在渗血，兀自奇怪，这地方不曾受到攻击，怎会无故出血？交剑左手，只见掌上一道细口，忽而明白，道：“必是刚才抓镖时划破的。”召青钲道：“镖口锋利，怎么可以抓呢，当是以指夹才对，”倏然间左手二指间多了一打铁蝴蝶，“就像下棋一样。”放到她手里，只留一枚，道声“天元”。一道寒光射出，铁蝴蝶自一人额头没入，无影无踪，无声无息，就像蝴蝶飘进花丛一样。但那人已然倒下，过得片刻面孔才渗出血来。与此同时，两剑齐舞，西夏兵顿时少了大半。
　　“蝴蝶双剑果然名不虚传。”李乾铮到了，寒风也到了。高处本就不胜寒，他一来，岂不是雪上添霜。两人心也骤寒，但剑光丝毫不见弱。李乾铮瞅见这条道正是通往山下的，便将二人反逼了回去。二人明知他用意，但在他掌风和西夏武士刀光的威逼下，不由自主地向山顶退去。
　　西夏兵忽多忽少，但总是像苍蝇般地围着他俩，二人不知不觉间退已到了点苍山的巅峰，再无退路，好在西夏兵此刻正在减少。二人一边舞剑罩身，一边铁镖连出，但见西夏兵一个接一个地坠下山去。
　　撑了许久，二人毕竟十年不在一起使剑，配合已见生疏。丁雪芸又是一夜未眠，一个疏忽，被李乾铮一记寒风劈中左肩。她只感到左肩周围一带寒彻透骨，夹着丝丝剧痛，已无力挥剑，只得交剑回右手续斗。便在这瞬间，李乾铮倏然欺入，将她和丈夫分了开去。如此，丁雪芸孤身陷重围，召青钲独斗李乾铮。
　　召青钲独自面对李乾铮，虽然一剑在手，但对方掌力雄浑，带着阴风，掌风比他的剑更能及远，顿处下风。斗得片刻，召青钲一把抓过一个西夏兵，夺下他的片刀，一脚将之踹下山去，左手握刀，右手持剑，对撞两声，展开蝴蝶剑法。李乾铮一愣，道：“蝴蝶双剑？”召青钲笑道：“刀剑如棋，亦争亦谐。虽然刀不顺手，还勉强凑合。”霍一刀当头劈去，剑自暗底出。李乾铮伸手夺刃，召青钲刀剑同时变招，他便抓了个空。召青钲或以刀护剑，或以剑护刀，或刀剑互相换位，百般变化，好似一人在舞刀一人在舞剑，李乾铮好像又重新面对着夫妇二人。召青钲一人应战，这一刀一剑，却犹胜刚才的双剑合璧。
　　二人又斗多时，但听“嗤嗤”两声，李乾铮的袖子被割开两道口子，幸好不曾伤得皮肉，却足使其骇然。召青钲刀剑相济，漫天狂舞，占尽上风。李乾铮寒波掌法虽然精妙，比之蝴蝶双剑剑法却还稍逊半筹，于是连连催动内力，加劲于掌上，凭借阴风的驰远，暂且立于被动挨打的不败之地。
　　又斗了十余招，李乾铮瞅准刀剑同时离其双掌不到两寸的机会，猛然间倒运真气，掌力暴收，刀剑便不由自主地向他掌心靠去。召青钲刀刃剑锋同时一转，顺势削他的掌。李乾铮连忙将真气倒转了回来，如此，双掌对着刀剑，刀头剑尖离掌不过寸许。召青钲若刀剑相前，李乾铮便向前顶；若欲撤回刀剑，他便吸住不放。召青钲连试几下，刀剑只在其掌前转悠，进退不能，不禁大骇，想对方的内力竟到了这等收发自如的境界。
　　相持一阵，召青钲见丁雪云又受了两处伤，心中挂牵，干脆刀剑一并向前，拼了全力要刺穿他的手掌。李乾铮一怔，随即笑道：“召掌门能同使两个人的剑招，却只有一个人的内力。剑招可以取巧，这内力可是取巧不得的。”心中却在道：“傻瓜。你若像刚才那样忽进忽收，我便只有随着你徒耗真气，最终还是会放了你的。现在你和我比拼内力，岂不是自取其败。”掌前寒气汇聚，刀剑已然微曲。
　　召青钲显然对他在这等时刻还能开口说话大为惊异，却听他又道：“召掌门，只要交出剑谱，本王立刻下山。”召青钲道：“剑谱就在我刻的棋局中，只怕你愚蠢得连一步也看不懂。”他这一说话，立即向后退了两步。李乾铮道：“可惜，那石屋已教本王毁了。”召青钲得知自己十年的心血付诸东流，急得眼泪差点掉了出来，真气稍不顺畅，又退了几步，但听身后“哗啦哗啦”一阵，知已退到了悬崖边。
　　那石屋已然无法再看到明早的红日，李乾铮如是道：“召掌门如果还想看到明早的日出，就请速将手抄的剑谱交出来。”召青钲正自全力以赴，不再接他口。李乾铮又道：“听说贵派的剑谱只有年满三十的弟子方可亲自参阅，这等门规简直有如狗屁。据说十一年前，贵派有一女弟子，就因为还差三个月，等不及偷看了几页，竟然被罚思过。如此要求上进之人，却遭这等待遇，本王今天就要为她讨个公道，将你们点苍派的剑法送给别人去学！”召青钲忍不住道声“荒谬”，又退了半步。李乾铮巨声道：“究竟是本王荒谬还是贵派荒谬！”掌前寒气愈来愈盛。
　　召青钲此刻已汗湿全身，不知还能撑多久，忽然竟向前移了半步，想难道是对方内力快尽了，方才注意到李乾铮左胸处深嵌着一枚银蝴蝶，只因几乎全部没入其胸，一时才没发觉，正是妻子之物，想原来对方已受伤不轻，现在因过分使力，血本已凝固的伤口又裂开了，于是朝自己胸前的那枚金蝴蝶一瞥，心头顿时一振，竟将对方一步步逼了回去。
　　李乾铮退了几步，忽然胸前射出一道血箭，银蝴蝶飞出，嵌入了召青钲的右胸。他左胸的金蝴蝶若是配戴在右胸，岂不正好挡下这一镖。幸好对方是以内力将银蝴蝶逼出，其势有限，镖不曾深入。不过，至少现在二人同时在流血，都不能再进一步。
　　突然，有几个西夏兵乘机挥刀斩向召青钲，召青钲顿时万念俱灰，不想群刀在离肉躯还有一尺之遥时纷纷落在了地上，那几个西夏兵已然尽数躺倒。原来丁雪芸百忙之中打出蝴蝶镖救了他一命。
　　丁雪芸既然能够镖打西夏武士，就能打他。李乾铮不是不知道，只是现在根本抽不得身，想缠着她的西夏兵必已不多，只要她再“施舍”一枚，就足以要了自己的命。其实召青钲心里也没底，他已看到丁雪芸为了救他又挂了一处彩，不知还能不能再发镖，而有几个西夏兵已经空出手来，只要他们想到来取自己性命，随时都可以。
　　现在这个时候，只要再出现一人，对于双方都将起到生死攸关的影响。真的有人出现了，是段小菁和十几个西夏兵。段小菁碰上这些西夏兵确实要多不少麻烦，但是李乾铮现在碰到她却倒了大霉。只见段小菁不消多时就将那些西夏兵料理了干净，正向二人这边赶来。李乾铮急了，却没慌。急能生智，慌则生乱。李乾铮真的急中生智了，而且是一条不错的计策，只不过要作点牺牲。
　　召青钲也看到了段小菁，心头一喜，忽觉对方掌力在减弱，虽然缓慢却明显，想不用她出手自己便能料理了他，也好在徒弟面前显示显示十年修炼的成果，于是刀剑齐进。李乾铮心里在庆幸，将全身的内力贯于右掌，掌力暴吐，左掌却一动未动，掌前寒气顿散，等着对方来刺。
　　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剑穿左掌，鲜血猛溢；刀曲如弓，刀头崩断。两寸来长的刀头划出一道寒光，撞破了金蝴蝶，刺入召青钲的左胸。同时，寒风势头依旧强劲，将他震退数步。李乾铮大吼一声，拔出剑来，刺向召青钲。此时段小菁离得尚远，她的蝴蝶镖昨晚对李乾铮时就已用尽，于是掷出宝剑。同时，丁雪芸又一枚铁蝴蝶射出，却是奔向李乾铮。
　　李乾铮见左侧一点寒星，右侧一道寒光，只得回剑拨挡来剑，左掌发力，一股寒风夹着点点血滴扫开了来镖，同时击中召青钲胸口。召青钲口喷鲜血，倒飞了出去，正好落在悬崖边上。若不是李乾铮剧斗之下内力大耗，他这一飞便已飞下了崖去。
　　李乾铮带来的西夏武士虽多，眼下却分散在整个点苍山间，一时无法召唤，只要师徒三人兵合一处，自己反有被擒之虞。他是西夏平东王，被擒于他国岂非奇耻大辱，不及多想，剑掷召青钲。不想剑至半途，被丁雪芸又一枚铁蝴蝶击落，于是上前两步，霍霍两掌，两股掌风袭去。召青钲刚才受了他的寒波掌，全身如同浸在冰水之中，动弹艰难，只滚开尺许，倒也避开了他的掌风，却再也无力动弹了。
　　李乾铮还要发掌，段小菁已然赶到，没有了剑，拳头便挥了上去。李乾铮虽然内力大耗，斗她还是绰绰有余，十余招一过，一掌派在她背上。她毕竟是大理公主，李乾铮这一拍，使的是寒波掌掌法，却并未运上寒波掌内功，仅仅是用力一拍，将她推了出去。但他此刻伤重疲惫，这一拍既然没运上内功，力道便把握不准，段小菁跌跌撞撞冲向召青钲。眼看两人就要一起坠下崖去，召青钲忍着剧痛大喝一声：“出掌！”段小菁面对着师父，习惯性地一掌探出，猛觉不妙，收已不及。召青钲勉强抬臂，奋力一掌，将她推了回去。但听“哗哗”声响，段小菁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师父坠了下去。
　　丁雪芸纵声大唤，手中的剑停在了半空。此时他身边还剩八名西夏兵，纷纷挥刀向她砍去，她却毫无反应。眼看刀至，跃出一人，剑光一闪，倒了四人。另四个西夏兵呆住了，那人反手又是一剑，送那四人上了路。丁雪芸这才醒过来，惊呼道：“是你，传友！”审传友道：“师娘，师父呢？”丁雪芸目光呆滞，泪水夺目而出。那边李乾铮道：“令师坠下崖去了。”审传友一怔，只见一人扑倒在他身前放声大哭，却是段小菁。
　　审传友从她哭喊的内容中了解了大致情况，没想到点苍一夜之间竟遭如此浩劫，就连掌门师父也命丧崖底，眼下就只剩下他们三人，悲愤难平，剑指李乾铮道：“这里是大理国土，岂容你这西夏狗贼任意屠戮！”李乾铮圆眼一睁，他还从来没被人骂过狗贼，哪里受得了，霍地一掌，寒风扑面而去。丁雪芸吃过寒波掌的亏，知道审传友万万接不住这股掌风，伸手将他往边上一推，一掌探出，接下了这股阴风，顿觉寒意填膺，四肢发冷，却还是向审传友道：“蝴蝶镖！”审传友会意，一枚铁蝴蝶打出。丁雪芸也跟着一镖打出，力道竟还不如她徒弟。李乾铮何等眼力，一看就知她不行了，但自己也是恶战了一整夜，刚才又是和召青钲一度力拼，元气大伤，虽然躲过了这两枚铁蝴蝶，却不是那么轻松。
　　二人铁蝴蝶频频飞出，李乾铮左躲右闪，狼狈至极，忽然双手抓起地上两具尸体，挥舞着冲了上去。丁雪芸道：“打他腿！”铁蝴蝶便飞向李乾铮的下盘。他跳来跳去，一时倒也近前不得。但二人一阵激射过后，铁蝴蝶已然不多。审传友忽然大叫：“孟大人，你在哪里？”唤了几声，不见有应。少时，丁雪芸的镖用尽，审传友的铁蝴蝶在李乾铮面前也难成气候。李乾铮抛了尸体，单凭双掌舞动，飞镖尽数歪向一旁，一步一步逼了上来。
　　忽然，一人跃出，腰间五个葫芦，左一右四，极不对称。审传友惊喜道：“孟大人！”那人正是孟非卿，却不理他，竟然向李乾铮躬身行礼道：“孟非卿拜见平东王爷千岁。”李乾铮一怔，瞥他一眼道：“你是段正严的手下，拜我做甚？”审传友向丁雪芸道：“师娘，这位就是孟大人。还有位展大人回去搬救兵去了，不久便到。”丁雪芸淡淡地道：“此刻再来救兵又有何用，点苍已经完了。”不料孟非卿却向李乾铮低头哈腰道：“那段正严胆敢前来，凭王爷的手段，保管教他有来无回。”
　　审传友怔然，没想到他竟然临阵倒戈；段小菁愤然，道：“你是什么人，敢诋毁我父皇！”孟非卿只道：“原来你就是逃婚的大理公主呀。”不再理她，继续向李乾铮道，“王爷，孟非卿有眼无珠，错随了无能之辈，刚才一睹王爷风采，方自识得世上真英雄。”李乾铮心里已然有些得意，面上却无半点迹象，道：“你想投靠我这个英雄？”孟非卿道：“今日得遇明主，岂有不投效的道理。”李乾铮道：“英雄手下可没有饭桶。”孟非卿一笑：“原来王爷想考我的本事。这好般，那段正严居然唆使他女儿逃婚，我这就替王爷您将那丫头揪过来。”拔开葫芦盖子喝上一口，交在王爷手里道，“王爷您喝。”忽觉不对，用袖子在葫芦口上擦拭了几下，回身上前，指着段小菁道：“你是乖乖地自己过来呢，还是要我亲自动手？”段小菁呸了一口，骂道：“叛贼，算我父皇瞎了眼！”话一出口，方觉不妥，一把夺过审传友手里的剑：“我先除了你这叛徒！”一剑刺了过去。孟非卿摸出铁算盘，二人便“叮叮当当”地斗上了。
　　两人酣斗，兀自不分高下。李乾铮道：“还算有点能耐，日后做本王的账房管家倒挺合适的。”山上风大，李乾铮连连恶斗，已然舌干唇燥，便喝了一口，但觉入口清甜，精神不由为之一爽，便要亲自上前擒下段小菁，搜搜她身上是否藏有剑谱，倘若没有，也好以之要挟丁雪芸交出剑谱。正待上前，忽觉体内真气异常，复又觉得喉间作痛，顿时心下大骇：“中毒了！”想那孟非卿若是瞧出自己中毒迹象便会罢斗，于是不露声色，暗中运功镇毒。
　　孟非卿斗着斗着，心下泛起狐疑：“怎么还不见效？对，试试便知。”方开嗓门道：“王爷，我的甘泉味道如何？”李乾铮心中气愤，但为了不让他瞧出破绽，便张口欲答：“味道还算不错。”哪知一开口就听到一阵沙哑的“啊啊”声，不是自己的声音又是谁的。
　　三人兀自纳闷，孟非卿知计已得手，跳开一旁，道：“公主住手，那厮喝下臣的‘哑泉’，现已毒气攻心。”段小菁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收剑道：“这位孟大人……”孟非卿道：“且待臣取了那厮的狗命。”
　　孟非卿铁算盘劈头打向李乾铮，李乾铮挥手一架，将他的算盘震飞了出去。孟非卿当即心下一疑：“他到底中毒了没有？”李乾铮若没中毒，他现在就是一具死尸。李乾铮确已中毒，挥过这一掌，顿时口溢鲜血，坐倒在地。孟非卿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他临死前想知道自己来头的那种愿望，道：“我乃大理一品朝臣孟非卿。孟获是我祖宗，你刚才喝下的便是云南四大毒泉之一的哑泉。四大毒泉：依次拍过腰间分别写有红、黑、黄、白四色的‘泉’字的葫芦，‘哑泉、黑泉、灭泉、柔泉’。”然后又依次介绍，“哑泉，顾名思义，喝上便哑；黑泉，喝上一口，用不多久便会全身发黑；灭泉，喝上便全身溃烂；柔泉，喝了立刻浑身无力，再好的武功也没处使。这些只都是初期的症状，无论喝了哪一种，一月之后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死。不过我已将原来的泉水提炼了数次，毒性剧增，所以你很快就要死了。这样也好，可以少受些痛苦。当然了，解药还是有的，”拍了拍“井”字葫芦，“便是这井水。当年诸葛亮南征孟获，将士中了哑泉毒，幸亏孟获的弟弟孟优相助，领着他们找到一口井，井中之水恰能解哑泉之毒。这也正是我只给你喝哑泉的原因，因为我事先已经喝下了这井水。”说完又连喝几口哑泉，啧啧称甜。李乾铮怒目而视，“哇”一口鲜血喷出，仰面朝天。
　　那边丁雪芸已然站立不住，由审、段二人扶着。她指着地上两块闪闪发亮的金片，弱声道：“这个……”孟非卿捡了到她面前，问道：“召夫人，是这个么？”丁雪芸点点头，向审段二人各看了一眼，道：“师娘不行了，复兴点苍就靠你们了。我……我死后，”抓过已裂为两半的金蝴蝶，扪在胸前，“你们就把我抛下悬崖。”目光移向天崖交汇处。段小菁放声大哭，审传友泣不成声。
　　丁雪芸闭上了眼睛，审、段二人立于崖边，扶了很久才将她的尸首抛了下去。段小菁刚才看过师父落崖的情景，此刻不忍再睹，回身伏在审传友肩上。审传友看了她一眼，遥望天涯，日已高照，寒风凛冽，苍山覆雪。
　　孟非卿心中一直在嘀咕，他和展子江遇到审传友时才出大理城不过数里，按理张文通他们此刻应该到了，却怎还连个影子也见不着。三个人在山巅立得良久，便朝山下行去，偶尔遇上些西夏兵，随手便料理了，至一岔道口，转向蝴蝶泉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