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夏侯惇拔矢啖睛

　　曹操闻言，笑着道：“像你郭嘉这么一种说法，我又怎么承当得起？”荀彧道：“郭奉孝十胜十败的说法，正好与我的愚见相同。袁绍的兵马虽然众多，我们又何必害怕他！但目前借他之手，扫除了公孙瓒这个无用之辈，也省得我们将来耗费气力。”郭嘉又道：“不错。公孙瓒之流虽然无用，袁绍要去除掉他，也得消耗若干的实力。我们又不出兵，却是坐收渔翁之利，但徐州的吕布却实在是个心腹大患，他的勇猛，世人之中罕见，加上陈宫的谋略，也不是等闲之辈。如今袁绍北征公孙瓒去了，我们应当乘着他们远出，先攻吕布，扫除东南，然后再图谋袁绍，这是上好的计策；否则我军刚刚攻打袁绍时，吕布必定乘虚前来侵犯许都，为害却是不浅。”曹操同意，于是讨论如何东征吕布。荀彧道：“我们可以先叫人前往约会刘备，待他回报以后方才可以动兵。”曹操听从，一面发出书信给玄德，一面厚待袁绍的使者，还上奏汉献帝，故意下诏封袁绍为大将军、太尉，兼作冀、青、幽、并四州都督，又秘密地作书回答道：“你可以讨伐公孙瓒。我当帮助你。”袁绍得信大喜，立即进兵进兵攻打公孙瓒。
　　却说吕布在徐州，每当宾客宴会之际，陈珪、陈登父子必定盛称吕布的德行。陈宫心中颇不高兴，便悄悄地告诉吕布道：“陈珪父子当面阿谀逢迎将军，他们的心思不可以预测，您应当好好地提防他们。”大凡是人皆有弱处。这吕布虽然品性极差，但他生就一副英雄状貌，又有一身天下无双的气力和武功，因此自视极高，从来喜欢听人夸赞，很少听得进别人劝谏。上次陈登回来，借曹操之口说出他是争夺天下独一无二的鹰犬，正合他的自我认知。他以为，曹操要统一天下，少不得依賴于自己，因此早就有了投靠曹操，做个朝廷大将军，从而实现荣华富贵的愿望。而这条道路的是否通达，全在于陈登父子与曹操牵线搭桥。陈宫与陈登父子之间的矛盾，不过是文人相轻的竞争。但曹操欲置吕布于死地，吕布本人却是万万没有想到的，陈宫虽然看出了这一点，但他生性耿直，却没有看清吕布的内心活动，一味的直言诤谏，反而使吕布对他生气。当时，吕布就愤怒地叱责陈宫道：“你无端地进献谗言，想要陷害好人吗？”陈宫出来叹息道：“忠言逆耳听不进去，我们必定要遭受祸殃！”陈宫这人，观察问题的确细致入微，准确可靠，但他表达自己观点的方法比较曹操手下的那些谋士却又差得太远。曹操手下的谋士，如郭嘉、荀彧等人，不但观察问题时棋高一着，而且表达自己观点的方法更是有条有理，让人不得不服。而且，他们的主公更是天上地下的差别，曹操是三国时期首屈一指的政治家、军事家。吕布虽然单打独半无敌于天下，但行军布阵就差了曹操许多，更不要说将政治、军事融合到一处思考问题和决策，如果曹操能够得分一百，吕布大约只能得过三十分。陈宫如同楚汉相争时期的范增，明明自己见解正确却得不到主公赏识和信任。他想抛弃了吕布前往其他地方，却又恐怕被人嗤笑。于是终日间闷闷不乐。
　　一天，他带领数骑人马前去小沛地面围猎，想解除心中的烦闷，忽见官道上面一骑驿马飞奔前去。他心中怀疑，于是放弃了围场，引着随从骑兵从小路赶上去，问：“你是什么地方的使者？”那使者知道他是吕布部下的人，慌得不敢开口回答。陈宫命令搜索，从使者身上得到玄德回答曹操的密书一封，于是立即连人与书信都拿了去见吕布。吕布问使者是什么事情。使者只好道：“曹丞相差我前往刘豫州那里寄封书信，今日得到回书，却不知道书中说的是什么事情。”吕布拆开书信细看。书中大略道：“我奉了丞相的命令，准备图谋吕布，我不敢不昼夜用心。但是我兵微将少，也不敢轻举妄动。如果丞相兴起大军前来，我当作为您们的前驱。因此严兵整甲，专待您的钧命。”吕布见了，大骂道：“曹操这个贼子，怎么敢如此算计我！”于是将使者斩了首。先叫陈宫、臧霸结连了泰山草寇孙观、吴敦、尹礼、昌稀，东取山东兖州诸郡。又命令高顺、张辽去沛城攻打玄德。还命令宋宪、魏续西取汝州、颍州。他自己总率中军，作为三路兵马的救应。
　　高顺、张辽引兵出了徐州，将至小沛时，早有人报知了刘备。刘备急忙与众人商议。孙乾道：“可以迅速地向曹操告急。”刘备问：“谁可以前去许都告急呢？”阶下一人站出来道：“我愿意前往。”这人是刘备的同乡，姓简，名雍，字宪和，现在是刘备的幕宾。刘备立即写了一封书信交给简雍，让他星夜奔赴许都求援；一面整顿守城器具。刘备自己防守南门，孙乾守卫北门，关羽负责守卫西门，张飞负责守卫东门，又叫糜竺与他的弟弟糜芳守护中军。因为糜竺有个妹子，此时已经嫁给了刘备作为次妻。玄德与他兄弟俩有着郎舅之亲，所以就叫他们负责守卫中军，保护自己的妻小。
　　高顺军队到达，刘备在敌楼上问道：“我与奉先没有了丝毫仇怨，你们为什么引兵至此呢？”高顺道：“你结连曹操，准备加害我们的主公，如今事情已经败露，何不立即下来，让我们绑缚，你自己再去向我们的主公求饶！”说罢，便要麾军攻打城池。刘备立即闭门不出。第二天，张辽引兵攻打西门。云长在城上对他说道：“我看你仪表非俗，将来可以为朝廷建功立业，终究不失封侯封爵之位。为什么现在要失身于吕布这种贼子呢？”张辽低头不语。云长知道此人尚有忠义之气，便不以恶言相加，也不出面迎战。张辽于是引兵退至东门，张飞便要出兵迎战。早有人报知了关羽。关羽急忙来到东门观看，只见张飞已经出了城，张辽军队却已经退去。张飞准备追赶，关羽急忙召了他回城。张飞道：“他害怕我们而已经撤退，为什么不可以追赶？”关羽道：“他的武艺不在你我之下，并不是害怕你我。因为刚才我以正义语言感动了他，他已经有了自悔之心，所以才不想与我们交战。”张飞醒悟，于是只叫士卒坚守城门，也不出战。
　　却说简雍到达许都，见到曹操，述说事情已经败露。吕布现在派人攻打刘备。曹操立即聚集众谋士商议道：“我准备进攻吕布，不再担心袁绍的掣肘，只是害怕刘表、张绣袭击我们的背后。”荀攸道：“他们刚刚被我军打破，未敢轻举妄动。吕布骁勇，如果他结连袁术，纵横在淮水、泗水之间，我们急切之间就难以图谋他了。”郭嘉也道：“如今可以乘着他刚刚反叛，众心尚未附和，立即前往攻击他。”曹操依从，立即命令夏侯惇与夏侯渊、吕虔、李典等人领兵五万先行出发，自己统率大军陆续进发，简雍随他同行。
　　早有探马报知高顺。高顺立即飞报了吕布。吕布先叫侯成、郝萌、曹性引着二百余骑接应高顺，却叫高顺离开沛城三十里前去迎击曹军，自己引着大军随后接应。刘备在小沛城中看见高顺退去，知道是曹军已经到达，于是只留下孙乾守城，糜竺、糜芳看家，自己与关羽、张飞，尽提所有兵马出到城外，分头安营下寨，准备接应曹军。
　　且说夏侯惇引军前进，正好与高顺的军队相遇，他挺枪出马挑战。高顺骤马上前迎敌。两马相交以后，战有四五十个回合，高顺抵敌不住，败下了阵来。夏侯惇纵马追赶，高顺绕阵而走。夏侯惇不舍，也绕阵追赶。曹性看见，暗地里拈弓搭箭，觑得亲切，一箭射过去，正中夏侯惇的左目。夏侯惇大叫一声，急忙用手拔出箭矢，不料竟然连眼珠子也一起拔了出来，于是立即大呼道：“眼睛是父母的精血所化，我不可以丢弃它！”于是放入口内，吞啖了下去，又挺枪纵马，直取曹性。曹性不及提防，早被夏侯惇一枪搠透面门，死于马下。两边的军士见了夏侯惇如此骁勇，无不骇然心惊。夏侯惇杀了曹性，这才纵马回到自己的阵营中。高顺从背后赶过来，麾军齐上，曹军顿时大败。因为夏侯渊虽然勇敢，这时只是救护着他的兄长逃走。吕虔、李典将败军退去济北下寨。高顺得胜，引军回来攻击刘备。恰好吕布大军已经到达，于是吕布与张辽、高顺分兵三路，都前来攻击刘备、关羽、张飞等人的营寨。
　　这正是：将军英勇无敌处，拔矢啖睛骇视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