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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案:祠堂里的小僧(1)

作品名称:北平缉凶录      作者:踏日      发布时间:2022-07-03 16:09:18      字数:4683

  一、
  
  病榻上的高老太爷已经奄奄一息,手脚冰凉,和死人已经一般无二了。只有鼻翅儿还微微扇动着,呼吸也气若游丝,看样子也马上就要停止了。
  老太爷的身边周围,似乎也笼罩着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无色氲气,渐渐收紧。虽然无色无味,甚至根本就不存在,但围在榻边的人却都真实感受到了氲气所带来的不祥压迫感。
  小僧却丝毫不为所动,仍旧双手合十,双目闭着,口中念念有词。
  只一会儿,他睁开眼,微抬头,朝天空望去,仿佛凝望着什么,目送着远去……
  是高老太爷的呼吸停止了。
  小僧郑重地拜了拜,没有言语一句就转身走了,留下亡人床榻周围那些静默伫立着的人。
  在这里,没有人知道面前的年轻僧人是从哪里来的。只是在从前的某一天,他化缘到此地,就没再离开过。
  一切都像是缘分注定好了的,无法更改。
  小僧平时住在鼓楼附近的高家祠堂,谁家有红白事的时候,他都会主动到场。附近的人们也约定好了似的,轮流着把吃喝用度送到那里。
  祠堂里自从住进了小僧,他也就包揽了那些打扫归整的琐事,不用其他人分心照应了。
  
  从高府出来,小僧行走在漆黑的胡同儿里。刚才高老太爷走时,面容异常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这……是否正常呢?在这个年轻僧人的脑海中,老太爷那两片干瘪苍白的嘴唇,却似乎还留着那么些个想说又没说出来的话。
  回到祠堂,小僧在蒲团上坐定。再次轻合双目,口中轻诵着《僧伽吒经》。
  “如是我闻。一时婆伽婆。在王舍城灵鹫山中。共摩诃比丘僧二万二千人俱。其名曰慧命阿若憍陈如。”
  刚诵读到这儿,只是开了个头儿,他就马上警觉地睁开双眼——房间里有人!
  
  双方静默地对峙了一阵儿,小僧低垂双目,双手合十一动不动。果然,暗处的人似乎没了耐心,从黑影中慢慢踱出来,悄无声息,甚至连脚步声都没有。
  原来是高家二少爷。
  小僧站起身,幽幽地说:“二少爷,老太爷刚刚驾鹤仙游,您这是……”
  高二少爷微微欠了下身子,“小师傅,家父的死因,您不觉得有蹊跷吗?”
  小僧面无表情,依旧双手合十,“贫僧修的是大乘佛教,讲究只度人,别无其他!”
  “假若家父是被人害死,那么凶手就是恶人,佛家不度恶人吧?”二少爷也同样面无表情,自顾自说着。
  “那么……二少爷以为,老太爷的亡故,这蹊跷又在何处?”
  小僧点上一根蜡烛,两个人的脸在烛光的跳跃中,都似水一般沉重。
  “家父病重时,师傅曾与父亲有过一次长谈……那您是否知晓我们本是兄弟三人呢?”
  小僧不说话,只是看着跳跃的烛光。
  半晌,他才望向二少爷,慢慢说道:“贫僧知道,高家三少爷不幸中途夭折,这也一直是老太爷的一块儿心病……所以老人家让我在他仙游后,要念七七四十九日《金刚经》,与三少爷一同超度!”
  二少爷嘴角一翘,似乎是笑了,他没有接小僧的话茬儿,依旧自顾自说着自己想说的:“我啊,昨儿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漫天漫地的瓜子儿,都要把我埋住了,一大早儿我就去找了邱道青先生算了一卦。他说这不能解梦,而是解字儿,‘瓜子’合二为一,即为‘孤’。果不其然,晚上老爷子仙游,我这也就成了孤儿。我那老娘啊,也就算是有个名分而已,生了我以后,见老爷子一面儿都难,我那两个姨娘,也都病亡而终。如今这家里就剩下我和大哥了。师傅您说,这份人人眼馋的家业——能归谁呢?”
  “邱先生果然神算!”小僧只是搭了一句闲腔儿,就闭上眼,继续念起了经文。
  二少爷也不再说话,背着手站了足足有一刻钟,才转身又重新走入了黑暗中……
  
  高家的院门口,刚刚把高老爷子的灵棚搭起来。
  起脊大棚很是气派,完全能够得上高家的大户身份,院里人来人往,都忙得脚不沾地儿。
  大少爷身披重孝跪在高老太爷的灵前,低着头,和平时那份窝囊相一般无二。
  高家是钟鼓楼一带出了名儿的大户人家,高家大少爷的窝囊同样也是出了名儿的。
  “杵窝子”是所有人对大少爷背地里的评价,出了奇地一致。
  
  这高老太爷一辈子豪横,白手起家攒下了这份偌大的家业,可偏偏人丁不是很旺。
  正房高穆氏先后生下两儿一女,就是现在的大少爷和二少爷,那可怜的千金小姐还没满月,就没了。
  两房姨太太,只有一房争气生下了一个宝贝疙瘩,活蹦乱跳的一大胖小子。
  可偏偏天有不测风云,五岁那年,这孩子不明不白的就没了。
  这个“没了”据高家人说,还是夭折。置办了一口小棺材,草草就埋了。
  “高家是大少爷窝囊二少爷花,瞧着吧!高老太爷这份大产业,这俩儿子没一个能守得住。”这是外人在老太爷死后悄悄议论的,也是出了奇的一致。
  
  可甭管这大少爷再怎么窝囊,那也是长子,这可是谁都替代不了的位份。特别是这丧事,打幡儿摔盆儿必须得是长子过手,别的很多事也是绕不开大少爷的,起码在面儿上,还得人家点头做主才能做到名正言顺。
  管家高远山搀扶着大少爷出来,在正堂先坐了。那把太师椅一直是老太爷坐的,现在易了主儿,看着却不像那么回事儿,怎么瞧他都没那个气场,坐不踏实似的,压根儿镇不住场面。
  “二爷呢?”大少爷一直都没什么精气神儿,弱弱地问。
  “二爷还跟房里呢!要不我让人叫一声,各家掌柜的都到了,二爷不露个面儿,也让别人笑话不是?”高远山站在旁边说。
  “别价,我可受不了他甩脸子,咱先支应着吧!”
  
  这个当口,后院儿的马胡子屁股着火似的跑进正堂,进屋就来了个老太太钻被窝,摔倒在地上。
  “怎么茬儿?撞见女鬼啦!”话一出口,高远山觉得这当口说这个有点不老合适的,偷眼看了看大少爷,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堆在太师椅里,耷拉着脑袋。
  “二……二少爷没了!”马胡子带着哭腔儿爬起来说。
  “怎么着?你再说一遍……”高远山大惊,上前搀扶起马胡子。
  “二少爷……二少爷叫不醒啦!”
  “人……人在哪儿?”大少爷也惊得站起身,有点找不着北了。
  “就在卧房里……您跟我来……”
  
  二少爷的房间都是西式家具,高老太爷生前总是骂他崇洋媚外,弄个椅子都是黄白颜色儿的,看着就不吉利。这时候他的尸体就躺在那张西洋风格的大床上,穿着那种大少爷同样看不惯的睡袍,脸色铁青,紧咬着细白的牙,死得踏踏实实的。
  
  小僧不知什么时候从那些念着往生咒的僧人中离开,也到了二少爷的房门口,双手合十,低垂二目。
  低低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罪过!邱道青先生的‘孤’字解得精准至极,大少爷,您千万要在意着了……”
  
  二、
  
  看着眼前这位老学究似的人,任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他做警察以来,接到的最不着调的报案。
  一个算命先生,为别人算了一卦之后,竟然跑到警察局报案,说高家大宅会有命案发生。
  而且,那胸有成竹的范儿咬得死死的,雷都掀不动。完全是一派“这事儿一准儿就这么着了”的劲头。
  任千里背着手,看着还在认真做记录的吴清闲,心想着总不能跑到鼓楼大街高家大院里跟人家说,有一算卦的算出你们家要出凶案了,你们都防着点儿,这他妈也不像人话呀!
  吴清闲倒是认真,停住笔问道:“您既然能算出有命案,那能算出凶手是谁吗?”
  听了这话,任千里真想飞起一脚把吴清闲从警队办公室里踹出去。
  压了压心中的不耐烦,他只能坐在一边看着这俩没溜儿的人,一本正经地说着老先生掐指算出来的命案。
  好不容易把那个邱先生送走了,吴清闲就忙忙叨叨地收拾好笔录,招呼着人要去高家大院。
  任千里坐在铁炉旁烤着火,看着穿上大衣的吴清闲问:“你还真打算去高家?”
  “接警必出啊,做了笔录了,没有出警记录哪成?我带着郑茂踅摸一圈儿,就说例行巡查,高家那帮子人也好说话,权当遛弯儿了。”
  
  刚到警察局大门口,吴清闲就看见夏风朗捂得严严实实地往里面走。
  “头儿,今儿您不是和吴科长吃西餐去吗?怎么跑回来了?”吴清闲看着匆匆忙忙的警长说。
  “别提了,出了点差头儿,有时间再说!你们嘛去?”
  吴清闲把经过大概说了一遍,没想到夏风朗倒是很感兴趣,开着车带着他们赶到了鼓楼大街上的高家大宅。
  “真神了嘿,邱先生算得够准的,还真有白事!”郑茂望着灵棚说。
  “这是白事,不是凶案,自然死亡,那先生不是说有凶案吗?咱里边瞧瞧去……”夏风朗也看着灵棚的方向,他很奇怪,这么隆重的白事,怎么连个主事人都没有?
  
  等了半天,几个人才等来了面色惨白的高家大少爷——高文奇。
  几句简单的交谈之后,夏风朗就被管家高远山带到了后堂二少爷房内,一具直挺挺的尸体躺在床上,早已没了生气儿。
  戴上手套,他又回头对吴清闲和郑茂说:“让吴法医过来吧,老吴你固定现场。”
  “法医?警官,这……这二少爷看样子是急病儿吧,算是案子吗?”高远山在身后小声说。
  夏风朗没理他这茬儿,仔仔细细检查着二少爷高文俊的手脚和床铺表面。
  过了半晌,他才直起身,对忙活着照相的吴清闲小声说:“看样子,那个报案的邱先生还真说对了!还真是命案……”
  法医吴婷珊很快就到了现场,一言不发地查看了尸表。可就是让夏风朗帮忙翻转尸体时,却听见他很惊奇地“咦?”了一声。
  “怎么了?”
  夏风朗小心翼翼地把尸体的衣服扯平,又把床单拉了拉才说:“你看……土!”
  吴婷珊看着那洋气十足光滑的床单。果然,有少许沙土散落在上面。
  “这么干净的床上,怎么会有土?”
  “确实奇怪,老吴,找张纸,把沙土包上带走,这些看着像是新土,刚刨出来时候不算长……尸体检验发现什么了?”夏风朗问。
  “尸体没有发现可见外伤,查看尸表,像是心脏骤停引起的猝死,具体死因需要解剖才能查明……还有一点奇怪的是,死者手腕和脚踝处,和身体其他地方颜色不一致,但并不明显。”
  “这个我注意到了,就是这点我才觉得应该是命案,这种印痕是捆绑手脚时,绳子和皮肤之间垫了很厚的布,或者纸也成,就会出现这种痕迹。如果直接捆绑,皮肤上就会出现绳子纹路印记和淤青或於紫……”
  夏风朗抱着肩膀,盯着尸体悠悠说道。
  “对,直接捆绑后,死亡一段时间后印记就会变成黑色,非常显眼。”
  “那这是伪装现场啊,让咱们误以为是病亡!”吴清闲说。
  夏风朗没理会这茬儿,转头问吴婷珊:“死亡时间呢?”
  “根据尸斑和尸僵缓解程度,结合房间里的温度,大约是在今天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
  
  夏风朗点点头,回头问吴清闲:“现场都固定好了吗?”
  吴清闲举了举手中的照相机:“都得了。”
  “把尸体运走吧,法医尽快解剖,郑茂那边怎么样了?”
  郑茂赶紧拿着笔录过来:“死者高文俊,二十九岁,高家家主高成恽次子,高家有绸缎庄和当铺生意,高文俊参与掌管买卖较多,比较受高老太爷器重,高家大少爷反而不管什么事儿。昨儿夜里高成恽老太爷亡故,今儿早晨只有大少爷张罗迎客,没见着二少爷,一大早儿还是后院儿下人马胡子发现的尸体,跑到前头报的信儿。咱们来之前,家里人都进入过现场,对现场肯定存在破坏。对了,高家二少奶奶上个月回天津省亲,已经接着信儿了。据高家人说,二少爷平时身子骨儿就不太壮实,有事没事儿的还喜好抽两口儿……还有就是,高文俊为人风流,在外面风流债不少,喜欢洋玩意儿,北平的各大舞厅他几乎都是熟客。我问了一下高家人,昨儿夜里老太爷仙游以后,二少爷就没了人影,八点左右才回来,一直在屋子里没出来,大少爷带着管家下人们忙着张罗丧事,也没敢惊扰二爷……”说到这儿,郑茂压低了声音,“听着高家人话里话外的,这高文奇大少爷平时为人窝囊着呐!说话都不敢大声,树叶子掉了都得绕着走!”
  听郑茂说完,夏风朗半天没吭声儿,只是望着那个纸包发呆。
  走出后堂时,夏风朗才对吴清闲等人说:“先回局里,高家人都有嫌疑,别急着问话,沉沉再说!”
  “这伙子人费尽心机想弄出个病亡,没想到眨眼功夫就漏了,瞧着背地里头慌手脚吧!肯定得有动静儿……”吴清闲边走边说,“您说能不能是家产的事儿,要是这个动机,大少爷跑不了干系!”
  “别急着下定论,这里头弯弯绕不少,现在我最好奇的不是高家的人,而是那个算命先生——邱道青!”
  夏风朗发动汽车,看着高大气派的灵棚说。
  车子开出鼓楼大街,夏风朗才对任千里说:“刚才高家那灵棚埋桩子的地儿都是挖的新土,一大片儿,这倒是正常。但我瞄了几眼,那些沙土的土质和二少爷床上的一样,这事儿要是细品起来,是不是有点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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