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歌(五十七)
作品名称:岁月的歌 作者:上弦月 发布时间:2022-06-25 14:36:39 字数:4659
2004年4月14日,公安战线的好干部,登封市公安局局长任长霞同志因公在河南牺牲。她的逝世,无疑是党和国家的一大损失,在她牺牲之后,她优良的工作作风被全国人民所颂扬。具体体现就是她对黑恶势力疾恶如仇,把老百姓当亲人,长期亲自接待群众的投诉和来访,惩恶扬善尽心尽力保护着一方百姓。因此,在他牺牲之后,党中央和公安部做出决定:号召在全国公安系统向任长霞同志学习,并在她逝世的一年之后,破天荒在全国实行公安大接访。换句话说,是她用生命推动了中国历史的车轮,前进了一大步!
2005年6月8日,XX市公安局局长谷志强同志,就是在这种大背景下,积极响应上级的号召,开始对基层百姓大接访。
刘家庄村支部委员张寒,为了村集体那140亩被挖毁了的土地,在三天前就去排上了一个5号,于大接访的第一天,就见上了市里的公安局长。
在这之前,张寒无管到那里,都是以实名举报的形式。原因是在这之前的许多年里,“上访”一词不再是讨公道的代名词,上访人也被某些人给丑化成刁民,甚至已经被妖魔化了。而张寒他们今天走到这一步,不仅仅是处于无奈,更多的是带有豁出去的那层意思!
电影和戏剧中,经常有旧时代县大堂上的景象,一县太爷端坐在气势威严的大堂之上,下边有一群衙役拿棍子分列在两边。这样的摆谱除了吓唬人,就是向庶民诏示:在这地方你可要当心,弄不好就可能有来无回!但现在的社会不一样了,在当时已经被冠以“和谐”社会。张寒设想着,其接访风格绝对会充满了关爱与温馨。
接访室设在老公安局两间较大的室内,是一个临时布置的场所。虽然叫市公安局长大接访,但却有一项特殊规定:就是每帮人只容许一人进接访室。
轮到张寒的时候,一民警在前边引导他进入接访室。张寒进门一看,眼前的景象完全颠覆了他先前的认知,其场面的威严是过去的大堂无法相比的。甚至比电影《林海雪原》上的“威虎厅”还威严了许多:
张寒第一眼见一排警察列坐在大堂上。大堂中间的那位,就是偶尔能在电视上看到的谷志强局长。他的两边,左边是四位穿着九九式铁灰制服、戴铁灰帽子的公安局的政委和几位副局长;右边是四位穿浅蓝上衣戴白顶帽子的,交通警察大队的教导员和正副大队长;他们的后面的那一大帮,大概就是各派出所所长和中队长了。大堂下边还有八名民警,全副武装分列在两边。
这种阵式,张寒在小说里和电视上都没有见过。但生活中他已经进入了这个场面,给他的第一感觉是,他渺小得就像是误入到这块领地的一只蚂蚁,几乎找不到存在的感觉。但好处是他正义在胸,否则的话仅凭这场面,就会让人打不了官司告不成状!
张寒正目数着堂上诸多的警官,忽听谷局长对他温和地说话了:“请坐!”
“谷局长好。”张寒不失礼节的向谷局长鞠了一躬,然后坐在了谷局长前边一把崭新的椅子上。一警察很及时的将一杯清茶,给放在张寒前面的桌面上。
“您反映什么事?请讲!”看似威严,但谷局长对人很是详和。
张寒伸手递上早就准备好的状子:“我们村140亩土地被村官给挖毁卖土石方了,但公安局的认定从最初的16.9亩,到以后的34亩,又到57亩,但离实际数量还差了约83亩。我请求局长您给我们村老百姓主持公道!”张寒字字句句准确到位,一点都没有紧张。
谷局长微笑着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了。紧接着他说:“最近几天,与国土局给你们重新勘察认定了一个新数字,本来今天想提前告知你,但又知道你今天要来。”谷局长正说着,一警察把准备好了的一份公文,很及时地递到了张寒手上,说,“老张;你看看,这个数字与你说的差多少?”
张寒接过一看,公文上赫然印着:经国土资源局重新勘察,公安局确定:刘家庄破坏耕地面积92881平方米(其中包括耕地55935平方米),这些耕地全部被破坏,不能恢复耕种。
张寒正换算着上面的数字,那警察说:我给你算了一下,大约土地是139亩,含耕地约84亩。
张寒的心头豁然开朗,赶紧说:“行、行!基本相符。”
谷局长说:“这份材料确凿无疑,并且已经于今天早晨移交到检察院了。按正常程序公诉和判决不会有问题,你就一百个放心好了!”
张寒:“谷局长,我代表我们村党员和村民,谢谢您!”
那警察赶紧又拿出了一式三份的《信访处理意见》,让张寒在上面给签了字,并拿到了一份。他高高兴兴的站起身来,又庄重的向谷局长鞠了一躬,然后退出了接访大厅。
几天后,XX市检察院只向兰德钱与李本能两人送达了起诉书。起诉书中的破坏土地数量,的确是公安局所答复的92881平方米(其中含耕地55935平方米)。但内容中说他们是“为集体增加收入”并把耕地说成是“基本农田以外的土地”。这样的起诉方式,让张寒他们很不理解。
针对上述情况,张寒与高祀明再次去检察院,向公诉科赵科长提出意见:本来是一件“公诉”案件,你们却下达了《起诉书》。兰氏家族仅是挖毁我们本村的土地,就达到140亩,非法获利上千万元,而缴到村集体有账可查的,仅有寥寥的6万多元。《起诉书》中说“为集体增加收入”从何谈起?
他们挖毁的土地,是从我们的祖先开始,就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并且在许多朝代都有登记造册,单干之后分田到户,村民都有三十年的承包合同书,国土局的大印就盖在上面。而《起诉书》上说这些土地都是“基本农田之外的土地”,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赵科长听后,对张寒尴尬地一笑:“哎呀……哎呀来老兄,很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上的疏忽。真没有想到,您在文字上比我们还在行。我们改、我们改!”
张寒见他已诚恳接受,也赶紧打圆场说:“能改一下最好。不管是《公诉书》还是《起诉书》,不能在这类文书上同时出现:一边起诉违法事实,一边又在为嫌疑人讲情,这在法理和逻辑上也讲不通。”
本来是想着给对方个台阶,哪知道把话又给说成了批评,弄得个年近五十的赵科长脸都红了,边连声叫张寒老兄,边给他解释:“老兄……老兄,我们干这活的是一位本科毕业生,没想到能让老农民给挑出这么多毛病。看起来,不好好学习是不行的!”
他这样一说,张寒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如是说:“很普通的道理,一般人都明白。现在的情况是:被公诉人有钱有势,在目前背景下,他们肯定会四处活动,这一点都不奇怪。但他们要做的那些事只能在暗处操作,如果被放到台面上,就有伤大雅了。”
张寒的话还是不软不硬、不轻不重,让赵科长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但他终归是久练疆场,一边打哈哈一边应付公事,就连他傍边的那位女性的副科长,也一眼一眼地描了张寒几次。张寒知道,《起诉书》大概是她的手笔,并且本案也是由她担任公诉人。
接下来张寒问:“赵科长,挖土地的其他人为什么会漏网?”
赵说:“那是因为原始材料上没有。”
张寒说:“那李本能怎么会在半道上给加上呢?”
“他那不是被兰德钱在公安那边给咬上了么!而偏偏他自己又承认挖了许多土地,其数量甚至比兰某人还多呢!”
张寒:“俺们不是已经给他作证他没参与么,并且您不也承认‘有法律效力’。”
赵说:“检察院是要按照公安的材料来公诉,所以李本能在这个环节上是必须有。能不能判他无罪,这要看法院在庭审时的辩护情况,以及法官怎么对待,估计这种情况下,他有可能被判无罪。”
稍停片刻,赵科长又说:“这边的材料明天就要移送法院了。差不多在一个月之后就会判决。再有问题,你们就去法院吧。”
张寒说:“赵科长,案件虽然是公诉,但我们已经受了六年欺压,这点结果是我们用五年时间跑出来的。如果判决不公,你们是否会抗诉?”
“老兄,这你放心,稍差一星半点没法弄,差多了那绝对不行!”
张寒对赵科长说:“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
就在他们将要告辞的时候,张寒忽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他急忙问赵科长。
“赵科长,他们的非法所得应该怎么追缴?”
赵科长说:“这项事要办须从公安那边开始,没有他们的材料,我这边不能在半道上加!我们的材料上没有的,法院也不能给加上。要办的话,你们赶紧快去找国土和公安!”
下面的情况是:国土局以只管土地不管经济问题,把挖土地卖土石方非法所得的事拒之门外;公安局“治安大队”以只管治安和刑事,而不管经济为由把事推给了“经济案件大队”。过一阶段之后,经济案件大队又以“不能一案两办”为由,给推了出来。而这时,公安局长亲自接访那一阵瑞风早已刮了过去,再想见上局长比登天还难了。因此,追缴非法所得的事,就落了空。
2005年的冬天,那可真叫一个寒冷,整整一12月份没吹过一天南风,西北风时不时的夹上点细碎的雪花昼夜的吹,一直吹了一个月。天地间就像是冻成了一整块冰凌,人只要一到露天空间,就会被冻得瑟瑟发抖!
就在这期间XX市法院,将即将过期而没有开庭宣判的该案件,以“证据不足”为由,给退回补充侦察。并且一退就连退回到国土资源,一切从头再来。令人不可想象的是,所谓的“证据不足”,实际上是嫌数字大了没法判!
同样是县局级单位,但因权利大小的不同而不同。
XX市国土局于前一天接到给退回的材料,在明白了法院的意图后,立刻将挖土地的数量从139亩给降到77亩。又一路按程序经公安局、检察院上呈到市法院。但法院对这个数字仍然非常头痛!其原因是:市委办公室主任熊光凯,曾两次以市委名义打电话给法院,指导该案的判决“一定要照顾上层领导关系和社会方面的影响”。他所讲的社会方面容易理解,但所谓的上层领导关系不知道他指的是谁。也许就是他之前曾经提到过的他那位老同学李兆权。当时李兆权已经是邻省省纪委书记了。
以上的这些“神”操作,作为平民的张寒他们,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在他们的脑子里,春节就在眼前了。每年到这个时候,各机关单位里的人员,名义上都在上班,但实际上都各自在忙着自家的人情往来,和置买年货的事情。除了紧急公务,一般事都会给推到来年的正月十五之后,再排着号一件件来。还有一个就是,张寒还牢记着公安局长谷坚强同志最后给他的那句话,让他“一百个放心”。
年后的正月十六,张寒与高祀明一大早就去了市检察院,第一件事就是先给公诉科赵科长拜年!赵科长笑哈哈地边接待他们,边告诉张寒他们说:“案子判下来了。”
张寒一惊:“什么时候判的?”
赵科长说:“2月10日”
张寒急切地问:“怎么判的?”
“没有通知前村书记李本能到案;只判兰德钱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一年),法院罚款2万元。”
张寒又问:“这是根据多少土地?”
赵科长诡秘地一笑说:“土地16.9亩,含耕地3.6亩。”
张寒一愣!“这不是去年春上第一次作出的结论吗?”
“是、是!”赵科长应付着。
“那……那不是以后又多次修正,已经确定为土地是92881和耕地55935平方米了吗?”
赵科长说:“后来又改了。”
张寒问:“一下就改回到原头?依据是什么呢?”
赵科长又是一笑:“没有、没有。改到了土地77.2亩和耕地48.5亩。国土和公安就是这样报上来的,我们也是按这个新数字公诉的。”
“就算是这个数字,那么法院的判决为什么差距会那么大?是什么原因?”
赵科长说:“不知道!”
张寒有些激动地问:“赵科长:法院没特别理由,不依照你们三大家认定,判决如此出格,你们也不抗诉?”
赵科长一愣!“这……这……我们倒是想抗诉来着,但又想听听你们的意见。这不……这不一直没有等着你们。到昨天为止,已经过了抗诉时效了。”
张寒与高祀明听了之后,心中的滋味如翻江倒海一般。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几乎是拼上了身家性命,好不容易要出正常结果了,却被XX市法院给偷梁换柱,判成了这样的结局。
张寒细数了一下,2006年2月10日,是农历年正月初六。也就是所有党政部门新一年开业的第一天,他们就悄悄地完成了这件事。他们所选择在这个时间段,肯定是经过了处心积虑之后实施的,其目的就是要避开外来的干预,制造出这么一个虚假的事实,等别人过完了年想了解这件事的时候,这一切已成为既定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