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 第十章 变故
作品名称:新聊斋 作者:花间馥梦 发布时间:2022-06-25 15:03:39 字数:4560
傅廉见老婆面色沉重,忙问她是什么事。
张辉深深地看着自己的老公,像是在犹豫着下一个重要的决定,却又良久无言。
终于,张辉的嘴唇动了动,像是用尽了她浑身的力气:“你娶了越越吧,我和她共同拥有一个丈夫!”说完这句,她匆匆往房间跑去,一边走一边洒泪。
“老婆……你……”傅廉怔怔地站在那里,像是被定了身。
这天,喻母带着喻越越、傅廉、张辉三人来到巧娘坟前,她放下手中的祭品,喻越越等人上前帮着摆好。
有些年头的小土丘周围没有杂草,想必是喻大夫经常前来照料的功劳,土丘前插着一块木牌,上面的黑色毛笔字很淡了,写着“长女喻巧娘”。
“巧娘,你的事越越跟我说了,我不怪你,只要你过好,我就知足了。”喻大夫眼中泪水溢出,“这些年,我一直很自责,你爹走得早,只留下你和越越两条血脉,而我偏偏失去的是你,简直比失去我自己的女儿还让我痛苦。要是当年,我能多留心一下……”
“妈……”喻越越哭着去拽母亲的手臂,喻大夫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诉说着愧疚。
良久,喻大夫擦去脸上的泪,露出一个笑来:“再过十天,是越越的喜事,她要嫁给傅廉。傅廉这孩子我第一见了就觉得可靠,面相也好,越越跟着他肯定会过上好日子。最重要的是,我拿他的八字与越越的八字合了,他们居然是相辅相成的命格,彼此在一起都会受益,这才是夫妻应有的运道。”
“傅廉有了家室,越越虽还是处子,但终究是嫁过了三次,又是克夫不吉利的人。所以,我们不打算举办多么隆重的婚礼,只把傅廉的双亲请来,还有本家的几个最近的长辈,简简单单的就好。”
“我知道那天你肯定会来,但我做母亲的,总要亲自告知你这个喜讯,也要正式邀请你参加……”
喻越越转头看了眼傅廉,见傅廉也在看她,红着脸看向了别的地方。
张辉见了这一幕,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为了丈夫的病考虑,喻越越又是个不错的姑娘,她才勉强答应了。父母那边她做了工作,怨她糊涂,也生了好几天的气,最终还是交给她自己决断。
傅廉的父母于婚礼前夕赶到,他们二人没在中风险地区待过,不需要居家隔离,两亲家见了面自然一派欢喜。
婚礼那天,万里无云,给人一种明媚之感。
喻大夫虽然只请了本家关系亲近的长辈,但她的人缘好,不仅十里八乡受过她恩惠的人来了,甚至县里和镇里的领导也来了,简单的婚礼变得热闹非凡。
在众人的见证下,傅廉和喻越越二穿着红色的喜服进行拜堂的仪式,与在场的亲友合影留念。
晚上等傅廉和喻越越送走了闹洞房的众人,已经疲惫不堪。
喻越越忽然惊讶地道:“来了这么多人,唯独没见到我姐,不应该啊。以前我出嫁她还会给我打个电话,现在她人在这里,没道理不现身。”
喻大夫听了,神色黯然:“或许是因为我在吧。”
“妈……”喻越越上前安慰。
喻大夫笑了,拍拍她的手:“丫头,你和女婿早点休息吧,你们也累了。”
“是啊。”张辉笑着,劝他们夫妻早点入洞房。
“好吧。”喻越越红着脸,把头靠在傅廉的手臂上。
回到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喻越越的脸更红了。傅廉笑着上前说:“老婆,我给你脱衣服睡觉。”
“我……自己可以……那好吧……你帮我……”喻越越嗫嚅道。
两人赤条条地上了床,喻越越以为会有更亲密的事发生,结果傅廉一入床就睡着了,不久后传来均匀的喘息。直令她哭笑不得,将被子盖在他身上,自己钻入他的怀里一起休息了。
本是祥和的早上,喻越越闺房里传来一声尖叫,喻大夫和张辉放下手里的菜冲进房间,两人看到了惊恐的一幕。
傅廉赤身裸体躺在那里,七窍流出红黄相间的血,带着浓浓的腥臭气息。
“他怎么这样?”张辉不敢相信。
喻越越脸上惊恐,面色发白,额上全是冷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喻大夫上前检查了一下,脸色阴沉:“与越越无关,女婿中的似乎是……蛊毒,你们两个先出去冷静一下,待我仔细检查一番。”
张辉和喻越越二人出去后,喻大夫若有所觉,一道苗条的身影渐渐清晰,长袖雪纺衬衫,蓝色牛仔裤,颇有潮流范,正是巧娘。
“母亲。”巧娘道。
喻大夫惊讶地望着来人:“难道你一直都在?”
巧娘点了点头。
喻大夫不由黯然,问道:“女婿身上的毒你可清楚?”
巧娘神色复杂:“我已经探明,傅廉中的不是蛊毒,而是降头。”
“降头?”喻大夫惊疑不定,“谁下的?”
“陆云生!”巧娘恨恨地道。
“怎么……会是他?”
“他见过我了,还向我表白示爱,被我拒绝。为了逼我现身,与他结冥婚,他在婚礼上借机给傅廉下了药降。”
喻大夫神色凝重:“我听说过药降,看似与蛊毒相似,实则大为不同,它是利用各种不同的药物。这类的降头,十分阴毒,中降者十分痛苦,最终辗转哀号而死。且药降种类繁多,奇幻降、花降、金宁降等等,如果不知道是哪种,贸然出手会致人于死。”
“他怎么这么恶毒?还有,他是怎么习得的降头?”喻大夫不解,随即想起什么,“我知道了,早年的时候,他跟人去过东南亚,还在香港待过。”
“既然这样,那么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这就找他算账去,无论动用什么手段,也要他给出解药。”巧娘说完就要离去。
“等等!”喻大夫道,“陆云生平时好说话,但遇到自己认同的事固执得很。他决心要逼迫你,肯定不会轻易拿出解药,还是让我来吧。”
“母亲,你是要……”巧娘想到什么,面露忧色。
喻大夫摇了摇头:“我唯一忧心的是越越的归宿,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称心的女婿,我怎么也不能让他遭难,即便凭着一些寿命为代价,也要保他平安。”
巧娘沉默,最终点了点头:“我帮母亲准备去。”
喻大夫笑着点了点头:“好。”
月亮正满,光华像是水银一般倾泻在地面,傅廉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他身上涂满了红色的液体,异常的腥臭,周围还被密密麻麻的虫子护卫着,有地上爬的,有天上飞的。
而在傅廉的身旁还有一个跟大小几乎相同的稻草人,稻草人穿着他的衣服,与他一样的姿势躺着。
喻大夫一身麻衣,盘膝坐在两者的中间,巧娘立在身旁,握着一把黝黑的匕首,那匕首在月光的照耀下没有丝毫光泽,是因为它将月光给吞了。
“巧娘,我要开始了。”
巧娘点点头:“母亲放心,这把匕首是阴间的利刃,镇压十方邪祟!”
喻大夫点点头,闭上了眼,双手结印,指向傅廉,手指快速在他的额头上画起来。
忽然,一阵风袭来,十分急切,带着愤怒。喻大夫听到动静,知道陆云生出手了。
这风像是认人一般,只向她们的所在位置刮来,别处没有一点动静。伴随着怪风,还有一股股阴冷,气温在急速下跌,院子四周的黑暗更加黯淡,如同黑墨水一样。
暗黑中隐现一张张扭曲带血的狰狞面孔,它们在咆哮、怒吼、咒骂,一切邪恶和负面情绪不断变幻。
“雕虫小技!”巧娘将匕首投了出去,寒光一闪,在四周的黑暗中略过,顿时,这些扭曲的面孔发出惊惧的哀嚎声。它们像冰雪遇见了烈日,很快烟消云散,周围的黑暗迅速退去,阴风也霎时止了。
喻大夫的手段到了关键时刻,头上布了汗珠,手指连连飞动,在傅廉和稻草人的额头虚画,“移花接木!”
守护在傅廉周围的虫子身躯剧烈地颤抖,紧接着,它们的身躯纷纷爆裂,一股股精纯的生命气息随着喻大夫的指引转移向稻草人,原本安静的稻草人居然动了起来,像是要活过来一般。
“休要得逞!”稻草人的身体发出愤怒的声音,是陆云生。
然而,回答他的是一道寒光,匕首刺入稻草人的额头,陆云生发出痛苦的哀嚎:“啊!巧娘你好狠的心,竟然为了……”
“呼!”喻大夫深深呼出一口气,嘴巴不住地喘息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张辉和喻越越见外面没了动静,这才匆匆赶来,见喻大夫面色苍白,颇为担忧。
巧娘道:“母亲用了移花接木的蛊术,以9999个虫子的生命为代价,将傅廉身上的药降转移到了稻草人身上。这一法术有损阴德,她受到了反噬,需要数月的调养。”
“姐,你要去哪儿?”喻越越担心地问道。
“算一笔帐。”巧娘冷冷地道,身影随着她的走动,渐渐淡了。
陆云生浑身是血,将衣服都染红了,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才来到巧娘坟前,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天色黑得可怕。
这是黎明最后一段黑暗的时间,至黑的时刻。可是,他知道自己迎不来光明了,只差那么一点点。
“巧娘……”他用手抚着巧娘的木牌,像是在抚弄爱人的脸颊,“我喜欢你,可是,你不喜欢我。不过没关系,爱一场总是好的,不白来这人世走一遭。”
“这些年,我几乎每周会来你的坟上祭扫一番,与你说说话。我以为我的余生只是如此了,像丈夫一样与自己的亡妻隔着坟墓倾诉。”他的声音激动起来,“老天眷恋,让我再次见到你,我知道我不能错过了,否则悔恨终身。”
“什么人鬼殊途,我不在乎,就算你吸干我的阳气,我也愿意。牡丹花下,做鬼也风流。我愿意死在你身上!”
“为了让你多留几天,我将傅廉他们的行迹夸大了一番,举报到县里防疫部门。”他眼中又失望起来,“可是,你始终不再出现,哪怕是越越的婚礼上……”
“陆云生,是你自己自作多情了。我说过很多遍,咱们不合适,你不信!这么多年过了,你还是老样子。”巧娘在身影出现在自己坟前。
陆云生一喜,猛地扑向巧娘,却是扑了个空,巧娘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无法与之触及。
“巧娘,我喜欢,我爱你,我……”他面色通红说不出话来,脖子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扼住,直到他脑袋眩晕,那股力量才消失。
很快,他狂笑起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哈哈……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也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只当漂流在异乡。”
巧娘摇了摇头:“小时候,我一直把你当成大哥哥,你会保护我。大了一点,你开始限制我的生活,不让我跟别的男孩说话,也不让别的男孩靠近我,为此你不惜数次出手打伤人,让大家觉得我像是怪物一样不能靠近。”
“你是我的,别的男孩当然不能靠近!”陆云生声嘶力竭地叫道。
巧娘失望地道:“你不觉得你这样不顾一切地占有欲,太可怕了吗?爱应该是让对方觉得舒服,温暖,有期盼。”
“巧娘,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陆云生问道。
巧娘没有说话。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你竟也厚颜无耻地接受,还是那个纯美的巧娘吗?”陆云生不敢相信。
“我不会勉强他,也不会去霸占他,这是你我的不同。”巧娘淡淡地道。
“哈哈哈……咳咳……”陆云生本已是强弩之末,又经历反复的情绪起伏,身体再承受不住倒了下去,“记得你死的那晚吗?”
巧娘眉头动了动,她如何能忘记得了?那年她才16岁,正是美好的年华,却是香消玉殒的悲惨时刻。
那晚,村子举办盛大的庆祝活动,推搡拥挤间她被撞倒落入井中。大家想要将她捞上来,急切间却如何也找不到井绳,她被活活淹死在其中。传闻是喻大夫将井绳藏了起来,故意不让她得救。
陆云生面露凶色:“我得不到的女人,别人也休想得到!那晚,你当着众人的面驳了我的求婚,我恨死你了。你掉进井里时,我第一个就发现了,我本来要去救你,可是想到你拒绝了我,我就恨,干脆让你死了算了!”
“我把井绳藏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我才交给喻大夫,这样一来,只会让大家认为后母无情,故意藏了井绳不救你。嘿嘿!你生不属于,我能亲自送你去死,那真太好了,哈哈哈……”笑着笑着,他的气息渐渐弱了下来,直至彻底没了动静。
巧娘站在那里,两行热泪滚落,原来这些年她误会了继母。
傅廉和喻大夫两人有伤在身,张辉先回了北京,半个月后傅廉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带上喻越越一同返程。喻大夫的伤重了一些,巧娘留在身旁每日侍奉,弥补这些年的误会和愧疚。过了半年,一家人终在北京相聚团圆。
巧娘与傅廉的心意,大家也明白,于是成全了他俩,两人妻、一鬼妻共事一夫,这在当地传为奇闻佳话!
数年后,三个女子先后产子,喻越越生了男孩,巧娘和张辉生都是女孩。后来,傅廉创办了民营企业,越做越大,逐渐成了一家大型民企,一家人得以顺利落户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