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大将军再阻刘爷 丹阳侯三救王氏

　　话说王凤以通敌背国之罪处决了王章，百姓闻之，无不叹息说：“连这么大的官都不能保留性命，何况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呢！真真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王章既死，王凤又令羽林军将王章家眷一并处斩。危急关头，世尊飞马赶来，一剑旋转而去，打翻刽子手。行刑官大怒，指定世尊道：“贼人可是王章一党，竟然敢来劫法场？分明不把大将军王放在眼里。”话音未落，身后急驰二将，凌空提起行刑官，左右呼呼呼如风响的掌嘴无数下。在场众人看得清楚，此二人一个长得虎背熊腰，头大如山，面目如泼墨。一个生得皮糙肉厚，壮实无比，眉目有如蓝绘。此二将不是旁人，正是刘世尊新收的后辈小将周建、董宪。周建号称大头神，以两把铡刀作为兵器；董宪号称蓝眉，以一把三股钢叉作为兵器。
　　前几日因被王凤当众羞辱，二人怒不可遏，因他是王太后的哥哥，当今天子的舅舅，又兼任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位极一时，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不是顾及刘世尊的处境，凭二人一触即怒的性格早已将王凤的人头拧了下来。今又听得狗屁行刑官抬举王凤为大将军王，这口气如何咽得？这才左右开弓，鞭炮声似的巴掌给他招呼上了，也是专门打给王凤看的。
　　世尊毕竟仁慈心肠，号令住手。二人拖住行刑官的腿，拖下监斩台，至世尊跟前放手。怒喝一声：“狗官，你可认得此人么？”行刑官趴在地上捂着肿脸微微向上仰视一番，眼见得此人身长八尺有余，额头宽广，脸面庞大。嘴角一对赤金龙须，细髯粗髭。硕壮的臂膀之下，有着一双熊掌般的大手。此人目射秋水，凝视着自己。行刑官立马识相，磕头不已道：“小人不知刘大爷驾到，冒犯虎威，死罪死罪！”永道：“京兆尹王章因何事被斩？”彼答：“诽时谤策，通敌背国。”永大声道：“可有证据？”彼吞吞吐吐低低地说：“小人不知，是大司马、大将军下令处斩京兆尹，小人怎么敢不遵从呢！”
　　世尊也知王凤权势熏天，也实属是王太后纵容之过，想外戚专权，荣耀王家。倒了一个石显，又来一个王凤。因想到吕后之劫，不得不忧王氏之患。世尊强忍悲叹，眼下还是救人要紧。自己虽然与王章缘悭一面。但他的不畏强权，敢于斗争的风骨一直深受自己折服。况且他临终之时委托一个十来岁的小差役给自己报信，信中委托自己保全他的妻女。
　　那个送信的小差役姓张名步，字文公，琅琊郡不其县人。因家乡遭受洪灾，房屋田地尽毁，父母为了救他也都去世了，他一路盲行奔走，或乞或盗，几经波折来到长安县。一到长安县就被几个流浪子弟抓住，冒充他的父亲卖给了黄门公差。
　　话说公差卫队长李宝，字重金，南阳宛城县人。李宝从小的志向就是学霍去病靖扫匈奴，常常向他叔叔邓文表此心志，他叔叔以他年小为由，多番婉拒。后因家乡遭受暴风火，一县之人十亡七八，他父母和三个哥哥都被烧死，他自己也被烧毁面目。他叔叔当时在冯野王麾下担任幕僚，接到他的来信十分悲痛，毁容是那个时代的悲哀，注定一生沦落，一生的报国梦想无从实现。不得已，他戴上了铁面具，被冯野王破例安排他去了司隶校尉门下做了一个公差卫队长，类似今天的保安队长。
　　张步当时刚满十岁，被黄门公差捉去给后宫嫔妃当素童。所谓素童就是把十岁以下的小孩控制饮食，一天只能吃草药蔬菜，不能沾荤腥，半年后，这些小孩的尿液可以入药，抗衰美颜。只是那些小孩被这样虐待，哪里还能坚持半年，早就一命呜呼了。幸好李宝见到了这个孩子，这才安排他去牢房里当个小差役。王章入狱的时候就是这个小差役送饭送菜，一来二去有了信任，私下就把托刘世尊照顾家人之事吩咐给小差役了。
　　本来世尊的父亲刘立缠着他向成帝为他求梁王爵位的，刚好小差役就把口信报给了周建、董宪。二人说与世尊，这才急忙赶来救人。行刑官不敢放人，因是朝廷旨意。只得壮胆相告：“小人有几个脑袋敢违背大人意愿，处斩王章一家是奉旨行事，若不如此，恐天雷震怒，小人狗命不保。刘大爷果有行侠仗义之壮举，小人甘愿推迟一个时辰，请刘大爷向天子讨来赦免诏书。如此一来，王家女眷可存活，小人又不违抗圣旨。”
　　世尊觉得他言之在理，就令周董二人原地看守，自己入宫见驾，面陈此事。成帝但凡有空就去追欢逐爱，哪里管正事？王凤、王根、王音、王商四兄弟在太后处请安。正找不着一个主事的时候，平恩侯许嘉就来问：“刘大爷何事慌张？”世尊就把事一五一十说了，并说要找天子，天子不在找王凤。许嘉就吃醋了，王凤是外戚，自己也是外戚。凭什么他可以代天行事。为了显能耐就说：“你说的事陛下准了。”只这一句，侠王刘世尊拔腿就跑，因为他和行刑官约好了一个时辰之内，中间找皇上就耽误太多了。
　　终于在最后一秒刘世尊出现了，转达圣喻，这才救了王氏一家。此时此刻，世尊才感慨皇权的一句话，短短的几个字就能决定人的生死。天下太平，莫非人人都为做阎王，想着判人之生死吗？世尊感慨之气未绝，许氏报答之语未出。就眼见得一彪人马齐刷刷冲围过来，为首者乃是王凤手下刘子张。刘世尊素知此人卑鄙无耻无下限，可官场中还得装模作样。刘世尊想去恭迎，刘子张官味十足，只满口大叫：“私放钦犯，你想如何？”永道：“我奉圣喻行事，何言私放？”刘子张冷笑道：“莫不是你老眼昏花，把平恩侯当做了天子？哼！果真如此，你可又多了一条大罪。”
　　周董二将看他无礼，合力将他拽下马来，以脚踩肩，逼令跪下。世尊气愤扬须道：“那就请足下再多呆一个时辰，卑职就请出天子赦书来，看能保王氏一家否？”说罢，骑了刘子张的马飞驰而去，周董二将看守现场，谁敢乱动？
　　话分两头，话说王凤自从将张美人、李美人进献给成帝，那真是遇到瞌睡递枕头，对症下药了。成帝本是风流天子，哪有不欢喜的，都被封做婕妤。张、李二人吹枕头风说：“皇后的父亲大司马车骑将军平恩侯年迈体衰，而与大将军共同辅政，不能体恤陛下尊老敬贤之意。”帝思索之间，有大将军奏章入呈。帝视之，乃王凤辞职之意。帝诏令不许，着武库令杜钦诏告许嘉，令其自退。许嘉知此事必是王凤之计，然天子之命，焉敢不从？引啸长叹道：“我愧对先帝托孤之义，从此汉家不复刘矣！”许嘉携带家眷三百余口回老家巨野县，消息传至王凤耳中，沉吟不语。随从耿定道：“此事交给卑职去办。”凤装聋作哑，自与许章、史丹二人饮酒下棋而去。
　　且说世尊入得宫来寻找成帝，宫怒卫尉知道他是当今天子的大爷，也都不阻拦。但是世尊问他们天子在哪间房里休息，他们可都是受了王凤的指示，打死不说。这可坏了，后宫大小金殿三千六百间，纵横交错，哪能轻易找着？眼见得时辰将至，世尊内心焦急，神情浮躁，扯开步子跑，没想到跑到坠云楼的时候把一位公主给撞倒了，不及道歉就要离去。那公主十分气恼，吩咐从人捉住问罪。那些宫奴全无眼色，就要拿人。都被拳打脚踢分散开了，这公主大叫一声：“你这死东西有几个脑袋，敢冲撞本公主？”
　　刘大爷一回头，公主惊呆了，一种情感油然而生。正注目端详呢，刘大爷转身回来跪拜施礼，问道：“请问公主，陛下在哪？”公主不解，刘大爷就把王氏在刑场上的事简述一遍，并且很急迫地催促她，问天子之所在。话说这位公主是成帝的姐姐，称作阿阳公主。公主见他表情急切，不容耽搁。但又对他有好感，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依附着他。公主吩咐人备好车辇，公主与他同坐，刘大爷回避不肯。公主道：“我听说刘大爷是江湖侠客，还在乎这个。现在救人要紧，快上来。”
　　二人去了未央宫，问天子何在？黄门郎答：“出宫降香去了。”眼看一个时辰又快到了，不得已，公主又带他去了长信宫求见太后。太后年纪跟刘大爷相仿，又是老相识，太后内心深处是暗恋刘大爷的。平时得空的时候老邀请刘大爷小酌，这时候有点生气，怎么呢？他身边带着一个女的。太后当然知道她是阿阳公主，但是女人吃醋起来是不分身份的。对太后而言，你就是带了一个女的来。刘大爷就把那事说了，希望讨一纸赦书，免除王氏家族的死罪。
　　太后扭头说：“那是皇上的事，你找错人了。”刘大爷真心恳求，阿阳公主也下跪求情。太后向来以明理自居，被人逼迫如此，不得不松口，叫人拿出太后印玺交付世尊。未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