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吴昊呆呆地看着远去的车辆，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传销同学说：“你傻瓜啊，你女朋友那么有钱，你呆在这里耗什么？有病。”
　　吴昊苦笑道：“她骗我的，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我从没有听说过她有什么背景，畅想实业那么大的企业怎么可能是……”
　　“我觉得她没有骗你，你看那奥迪A6汽车，值好几十万呢。”
　　“咳，你不知道，我女朋友鬼的很，她肯定是租的车，想让我回去。”吴昊有点走火入魔地喃喃自语。继续无怨无悔从事他的传销事业。两人再见面已是五年之后，张娴已经结婚生子，面对落魄的吴昊，依然伸出援助之手，这是后话了。
　　在通往任城的高速路上，张娴把车速开到160迈，不停地超车，安阳看着疾驰而过的车辆，有些担心她的驾驶技术，说：“张小姐，能不能开慢一点，你不要车，我还要命呢。”
　　张娴慢慢地把车速开到正常速度，有点不好意思。说：“对不起，我失态了。让你见笑了。安阳，我郑重其事问你，你有什么打算？实话告诉我，需要我的帮助吗？我好去给你安排。”
　　“需要，太需要了，我不知道该怎么给你开口。”安阳有些矜持地说，但不失坦白，“我不可能再回清塘，那帮人不会放过我，我不是怕他们，但呆在清塘很危险，任城我不熟悉，我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当务之急我需要一个住的地方，工作慢慢找，或者做点小生意。我现在真的很需要帮助，因为我没有根基，你如果能帮我，以后但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肯定全力以赴，你不能帮我也不勉强。”
　　“不用客气，你救过我，这份情我我会还的。都不是问题，我来解决。”张娴稳稳地开车气定神闲大包大揽地说。
　　不到四个小时，张娴驾车驶进了任城师大附近的谢园小区一栋公寓楼门口，张娴带他上了三楼，进了房间，安阳上下打量着这套一百五十平方的大三居，装修说不上豪华，但清新典雅，女性气息很重，说：“你们家可真大啊。”
　　“什么呀，我们家不在这里，就我一个人住这里，因为这里离学校近。”张娴看着发呆的安阳有些好笑。
　　“你一个住，我的乖乖，那多冷清？太浪费了。你们有钱人真是暴殄天物。”安阳说。
　　“我没有钱，我也不是有钱人。这套房子送你了，怎么样？”张娴去抽屉里取出房间的另外几把钥匙。一块给了安阳，说：“房子的钥匙全给你，过几天我就给你去房产局过户。”
　　“送我，等等，我听得有点晕，我让你给我找个住的地，没说给你要房子，你可别误会。我绝不要，我要是要你房子，那我成什么人了？”安阳有点不知所措，拒绝收这么大礼。
　　“听着安阳，你那天晚上保住了我的清白，这对我而言就是天大的恩情，这房子算什么。如果是我们家人知道这事，他们也会感激你的，我们结识于乌烟瘴气的土匪窝，但你的正直和豪气我很喜欢，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是个好人，很正直的好人，接受吧。否则我心里不安。”张娴诚恳地说。安阳坚决不要她的房子，这礼太大了，安阳承受不起。张娴最后无奈地说：“好吧，这房子你就住着吧，使用权归你。”
　　“那房租怎么算？我不能白住啊,等我有钱就给你，我现在也没钱，欠着吧。”安阳像个房客征求房东的意见。张娴无奈地耸了耸肩，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田亚军给的一万块钱，自己取出了几百，剩下的都扔在桌上，说：“这房子归你了，这钱你先用着，这么长时间在清塘也没吃好。你先安心好好养养身体再说工作的事。我走了，我得赶紧回家，我家里人一定急坏了。”
　　张娴走后，安阳像做梦一样，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孩子这么大方，一出手就送人房子。太不可思议了。走进里面的卧室。被子整齐的叠放在宽大豪华的床上。这是张娴的床。安阳退出去，去了另外一间像客房的卧室。
　　他舒舒服服躺了下去，睡了三个月内最安稳踏实的一觉。他太累了，三个月来不停地折腾，已经筋疲力尽。
　　安阳醒来已经晚上七点多了，睁开眼，新奇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掐了掐胳膊，能有个落脚的地方，对他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伸个懒腰，打个长长的哈欠，肚子饿得咕咕叫。摸摸身上，不到五块钱了，便取了张娴扔给他的那堆钱中一张一百的，剩下的全放到张娴卧室的抽屉里。便出门吃饭，他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城市，既兴奋又新奇。谢园是高档住宅区，这里住着任城的数万白领，文化氛围很浓，打听着溜溜达达到了任城师范大学后面的一条小吃街，这里生意很好，主要顾客就是学生，饭菜不是很贵，分量也足。四块钱要了一碗面条，老板娘连汤带水用小瓷盆跟盛了满满一盆。安阳吃的浑身冒汗，惬意无比。
　　“哥，你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来任城的？”安阳后背给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弟弟安逸，不禁惊喜交加，看着眼前的弟弟一脸的沧桑，胡子拉碴的，手干裂的跟松树皮，皮肤又干又红，饱经风霜的脸上透着激动，拉着安阳的手就不松开。安阳抱抱弟弟的肩膀，说：“弟弟，见到你太高兴了，也太意外了，着世界真是小，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到那里都能遇见。”
　　“哥，听娘说你不是跟着立新哥去清塘了吗？嫂子说你找了份好工作。你来任城是出差吗？快说说。哥，我真想你，我们又有两年没见面了吧。”安逸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把哥哥让到对面坐下。
　　“是啊，哥也想你，两年半咱哥俩没有见面了，唉。工作的事别提了，我让立新那个王八蛋给骗去搞传销去了，不过我可一个人也没祸害。要不是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真想把他给废了，家里的亲戚朋友让他骗了一遍，欺人太甚，整天做梦发财，也没看你家祖坟上长没长那颗草，这个瘪独子，真不是人揍的。”安阳气愤愤地骂。
　　“老天，看着挺实在一个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我寻思着可能是让人胁迫了。”安逸喝了口老板娘给的茶水。
　　“什么胁迫了，他是想钱想疯了，鬼迷心窍。”
　　“哥，那你怎么来这里的，有什么打算吗？”
　　“说来话长了，我跟一个上大学的小姑娘来这里的。任城是大城市，除了省会就是这里发达了。工作机会可能会多些。”
　　“想好干什么了吗？”
　　“我也不知道，我是当过兵的，可以给人家开车，除了这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要不咱们一起做点小生意吧，虽然辛苦，很累，可是不用看人脸色，自己的生意想做就做，不想做就歇着，踏踏实实挣点辛苦钱不好吗？”
　　“弟弟，我可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听妈说你开了个杂货店。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挣不了多少钱，除去吃喝拉撒，这费那费，什么卫生费，保护费什么的，勉强糊口，能剩个千把块钱。”
　　“保护费？什么保护费？”
　　“一个月雷打不动五佰，少一分都不行，上次有个人顶着不给他们，让那帮人打得半死不活。唉，我们就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受苦受难的，这世道就他妈的这么欺负穷人。”
　　“操，真他妈的操蛋，下回谁再给你收保护费你告诉我。你们没报警吗？”
　　“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破财免灾吧，警察也不能天天保护着你，我们在人家地盘上呆着能怎么样……”
　　哥俩聊了一晚上，深夜才睡。
　　第二天安阳去了任城人才市场，感慨中国既不缺人，也不缺人才，缺的是就业机会。招聘单位大都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所谓招聘业务精英的混蛋企业。保底工资连每月的生活费用都不够，但宣传却是很诱人，什么保底工资加车补加饭补加高额提成，月收入不低于五千元，但前提是完成销售任务。安阳看着拥挤的人群，苦笑地摇摇脑袋，客户的重建没有半年很难有效果，自己的性格很难做销售，连个招聘司机的都没有。
　　连着转了一个礼拜，也没有什么效果，安阳心情很糟，这天下午从人才市场出来，看看西斜的太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路过一个工地时，看着忙碌农民工，想想自己也可以当搬运工，去了工地办公室，看着忙忙碌碌的人，也没人理他，半天一个二十多岁的妹妹才问他什么事，他有些忸怩说想干搬运工。那妹妹瞥了他一眼，说我们领导不在，你留个电话和地址，我们有需要给你打电话，安阳恭恭敬敬地写了联系方式，递给那个妹妹，那个妹妹头也不抬，说：“行了，你可以走了。”
　　“哎，你住谢园？”那个妹妹吃惊地抬起头叫住他。安阳不解地问：“是啊，怎么了？”
　　“你住谢园，那是高档住宅区啊。找搬运工的工作？”
　　“房子是我朋友的。我暂时住那里，怎么了？”
　　“你以前干什么的？”
　　“当兵。”
　　“那肯定有力气了，好，您先回去。我放心上了，我们领导回来我说说，你回家等信吧。”
　　“谢谢，你叫什么？人这么好，长的也这么漂亮。”
　　“我叫王小雨，是工程师，这是我的名片。”
　　安阳说话有点不妥，王小雨面对质朴的安阳莞尔微笑，也没有生气。给他摆摆手，说：“没问题，回家等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