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刘国兵被郑佳玲突然一问，愣了片刻，随后他梳理了一下思路，说：“我们这一代青年人，是用真诚和浪漫追求爱情的。中外好的爱情电影在无形中激励着我们的爱情观、价值观、世界观和道德观。爱情从宏观来看应该是美好的、幸福的、甜甜蜜蜜的，但从微观上来说，则是一种让人人心理感觉到有些不一样的事物出来。比如说，有的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上的，纯粹追求的是花前月下的浪漫爱情，稍遇到些现实问题就会崩溃、就会不堪一击；有的则建立在爱情坚实的基础之上的，也就是说，爱情需要一种支撑，这种支撑在浪漫的爱情里沉淀一种物质基础，没有物质基础的话，你说行吗？比如说，人不吃饭吃菜行吗？饭是什么呢？菜是什么呢？饭就是粮，菜就是菜，这是人人都是知道的，但粮和菜都是要拿钱去买的呀。光有一时浪漫的爱情，而没有真诚相爱和物质基础，那样的爱情能长久地生活下去吗？所以我个人认为，浪漫的爱情也要现实，也离不开物质基础，有了物质基础，浪漫的爱情就会变得更加实在、更加牢固、更加幸福、更加甜蜜、也更加持久。你说呢？”
　　郑佳玲点了点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有同感。男女之间浪漫的爱情一定要诚实和真实，就像你刚才说的那部电影《走出非洲》中的凯伦，因为爱慕虚荣，最终，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凯伦这就是爱慕虚荣的牺牲品，我们国家也有这样的例子，如我国的电影《爱情与遗产》中的韩莎莎和韦佳，在一次偶然间发现了韦佳爸爸韦沧洲的巨额存款后，便与韦佳做起了美梦。韦佳的父亲去逝后，韩莎莎发现存款被韦佳的爸爸交了党费，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韦佳，直到此刻，韦佳才真正体味到虚假爱情的苦涩。”
　　“是啊，不要为了一时的虚荣、一时的浪漫、一时的寂寞去恋爱、去结婚，那样只有把自己葬送在爱情的坟墓里。”刘国兵抬起头，仰望着星空，心潮澎湃。
　　“现在也有些同龄人，思想比以前开放了，就是看到人家成了家自己还没有着落，或者说为了弥补那一时的寂寞，不管爱不爱对方，和对方结了婚，这就是对双方最不负责的表现……”郑佳玲若有所思地说。
　　
　　刘国兵想着追郑佳玲的那一幕激动、刺激和欢快的场面从眼前过去，心中感慨万端。
　　刘国兵情不自禁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光阴荏苒，转眼就是近二十年。在这光阴荏苒间，在家庭里，作为自己是一个男人却没能把三口之家经营好，看着儿子渐渐长大成人却没能给儿子一个和谐、和睦的家庭环境，心里感到特别难过；在事业上，自己也没有什么建树，再有几年自己就是五十的人了，更不谈什么远大理想、宏伟目标、再有建树了；在文学创作上，虽然也不时有些作品在一些刊物上发表，但没有一部像样的作品能让自己满意的，能在文学界哪怕是当地的文学界有点影响的作品。去年，虽然通江市电视剧制作中心倒有一位导演看中了自己的一部中篇小说，约他见了面，和刘国兵谈了谈他对这部小说的感想，最后表示想改编成电视剧。刘国兵当时听后真的很高兴，导演把如何改编这部电视剧也大概和刘国兵交了个底。可是，快一年过去了，导演到今天也没有一点消息。
　　刘国兵每每一想起这些，再看到周围的亲朋好友、同事们，在谈到老婆时那种眉飞色舞的，再说起孩子时就高兴、自豪的，他的心里就很是内疚，心中就会生出对自己儿子许多愧疚和难过来。
　　对于儿子，刘国兵想起这一段时间儿子发生的变化，心里更加不好受。因为，在这两个多月里，刘国兵家里的电话时常响个不停，有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找儿子的，而且几乎全是女同学找他的。起先，刘国兵并没在意，可是后来，电话已上演到严重影响儿子的学习和他们这个家庭的休息。
　　有一次，刘国兵坐在沙发上，看着已是人高马大，英俊帅气的儿子，说：“儿子，你能不能抽个十分钟和爸爸聊会儿天，行吗？”
　　“哎呀，我的老爸，我也真想和您聊聊哩。您说吧，聊什么？儿子奉陪。”
　　刘国兵看着活泼、健康的儿子，说：“儿子，这一段时间我看你的学习比我的工作还忙呀？你只要一到家，同学的电话就追到家里来了。追来的电话都是在向你请教学习、讨论习题的呢？还是找你有其他事情的哩？”
　　儿子却轻松地回答道：“当然是讨论、研究学习上的那些个破习题的喽。”
　　刘国兵心想，这儿子真是长大了，开口就是研究研究的。刘国兵问：“是讨论、研究习题那就好。不过爸爸感到有点奇怪呀，这些电话里好像都是女同学嘛？”
　　“虾米？”儿子的表情有点嗤笑地说出这两个字。
　　“你等等，儿子，什么‘虾米’？”
　　“老爸，您真是out，连虾米都不懂啊？”
　　“你别又来out，把虾米说清楚。”
　　“虾米就是什么，什么就是虾米。”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的。”
　　“哦。好的，你接着说。”刘国兵像是相信了儿子说。
　　“女同学是多了点，但也有男同学打来电话的呀。”
　　“男同学女同学倒无所谓，只要是为了学习，那也没关系。爸爸就怕你把心思用到了学习之外的地方去，哪样会影响你的学业和前程的。”
　　“怎么会呢？就是有时候打点擦边球。但是您放心，老爸，绝对不会影响我的学习的。”
　　看着儿子回答时那么轻描淡写的样子，言语里还透着那种不屑一顾的神态，刘国兵的心里似乎已经猜中了七、八分。马上就要进入高考冲刺阶段，还有心思去想这些，心里就不踏实了。刘国兵说：“儿子，你说的这打擦边球是什么意思呢？”
　　“老爸，这你也不懂啊？好歹您还是写小说的哩。不过，我说的这个打擦边球的意思，是有点和您说的那个打擦边球意思不一样。这个打擦边球可雷人了。”儿子如斯说道。
　　刘国兵被儿子说的脑子有点晕了，但有一点刘国兵可以判断，这肯定和少男少女们所谓的恋爱有关系。刘国兵就问道：“打擦边球会怎么个雷人法呢？”
　　“我不敢说，一说您会骂我的。”儿子看了一眼刘国兵，有点怯声声地说着，站起身就想往自己房间走。
　　刘国兵一看儿子要走，连忙招了招手，说：“等等，儿子，爸爸不骂你，爸爸想听听你这雷人的擦边球。”
　　“您真的不骂我吗？”
　　“不骂你。”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还想把这雷人的擦边球写到我的小说里去哩。现在的纯文学没有了，倒是什么样的文学雷人就什么样的畅销。爸爸也想写一部畅销书。”刘国兵很认真地说。
　　“那才对吗。你们这一代人out了，再不汲取一些新鲜事物，那真的要被历史淘汰了。”儿子说完，重新在沙发上坐好，端起刘国兵的茶杯喝了一口，说道，“这个擦边球就是边学习边恋爱，做到学习、爱情两不误，干劲十足斗志昂。”
　　“这么说儿子也走进这个雷人法里面了吗？”
　　“是00后最新潮流的，偶们下一代可能比偶们还要雷，还要划时代。”
　　“可是，这样的潮流不会影响你们的学习吗？”
　　“有时候有，比如说和女生闹得不高兴啦，有时候反而事半功倍，比如说……”
　　“原来是这么个擦边球，”刘国兵打断了儿子那洋洋得意的样子，“爸爸觉得不会像你说的还有什么事半功倍。你想想，中学生边学习边谈恋爱还能出好成绩吗？我就不信。爸爸觉得，你还是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才对。为什么爸爸这样说？那是因为你们还年轻，还没有真正懂得什么叫恋爱？什么叫爱情……”
　　“老爸，这您就老土了吧。我们这一代人才觉得你们才是不懂恋爱不懂爱情的人哪。你们是可悲的一代人。”儿子打断了刘国兵的疑问。
　　“为什么呢？你们知道什么叫爱情观、价值观、世界观和道德观吗？”
　　“本世纪的青年人对爱情观、价值观、世界观和道德观的理解已远远超越了你们这一代人。网上说：你们这代人对爱情的追求简直是受害者，追求得那么苦，最后到了本世纪初，多少家庭分道扬镳，多少小孩承受着外界的精神压力和歧视。您看我们这一代人，是多么的潇洒，就像上世纪的外国佬，只要愿意，一夜情也好，玩玩儿也行，没有你们那种为了情啊爱的想不通的。总之，哪有你们那个年代为了爱情去受苦的呢？”
　　刘国兵马上想起了前几天，在网上看到的一篇文章：侄儿19岁谈起了恋爱，只觉得几年前还是一个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如今倒谈起了恋爱。谈一个，没多长时间就吹了，他妈妈问原因，侄儿说：“那妞太会说了，我都说不过她，怕以后管不住她。”
　　第二个，刚认识就同居，女孩个子不太高，又嫌女孩子个子低。但侄儿说：“她家有钱，人看起来很老实。”侄儿又对女孩说：“我家里穷。”
　　女孩说：“没事，我家有钱，我要是找个有钱的，我怕过不好。我就跟定了你，谁也不找。”
　　好像没几天，闹别扭又吹了。
　　侄儿跟他妈妈说：“妈，我看超市有一个女孩子长的很漂亮，是我同学。妈妈，我想跟她谈谈。我想请您帮我想法知道她的手机号。知道了，就能喊她出来和她说话了……”
　　刘国兵看到这些，心里在想：现在的男女恋爱、结婚，总是有其它的许多的东西掺杂在里面。什么相貌啊？什么金钱呢？什么权势啊等等？怎么会变得那么现实呢？怎么会那么铜臭味儿十足？这么小小的年纪，就把经济基础放在第一位，把人品、贤惠反倒不当一回事。一看那么轻浮、袒胸露腹又露背、三心二意、分分合合的，还有的在大大庭广众之下就亲吻、搂抱，这儿摸摸，那儿抠抠的，没有了一点自尊……这哪里是在找对象哟？简直是在玩弄神圣的爱情。那不顾一切的真爱好像已经绝了种。真爱成了文物。
　　刘国兵望着自己很帅气的儿子，心里反倒平静不下来了。他们这一代00后的青年人，真的和我们那个70、80后的青年人不一样吗？
　　刘国兵的心里开始翻腾起来了，想想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家里、学校里、大街上，在任何场合，哪里敢那样说话做事呀？在学校男女分得清清楚楚，甭说拥抱亲嘴了,就是拉拉手，或者连说句话都会脸红到脖子里。那时谁也没有这样的想法。当然，话又要说回来了，农村和城里相比之下可能会有区别，但城里也不会滑到哪里去吧？
　　刘国兵的眼前又闪现出他的学生时代和儿子现在的学生时代。那时所处的环境、所受的教育、所接触的人和事、所抱的理想、目标和他们这一代人怎么也对不上号。我们那个年代所受的教育是“德、智、体”全面发展，而90后和00后出生的青年人所接受的教育是“智”，有时还会把这个“智”用偏了，用粗糙了，用的让家长和社会都看不懂了，一切皆为分数，皆为学校的名声、老师的名声和经济利益，使整个社会都充满了经济利益压倒一切利益，至于“德”和“体”只有靠边站的份了，并把“德”和“体”好像无情地抛上了九霄云外。
　　现在的学校风气、教育风气加上社会风气，这三股风气，把90、00后出生的年轻一代，吹得头晕目眩，不能自已，忘乎所以。这真是教育界和世风日下形成的一种旋涡，而误人子弟的一大悲哀！报上、影视剧里、网上，无不被这样一种悲哀所笼罩着，全国每年高考前后，都有年轻的生命因种种因素而跳楼自杀。倘若长此以往下去，对一对夫妇只允许生一个孩子的家庭而言，无论从精神上还是物质上，都带来了极大的悲哀！当下的许多少年和青年，他们的心态因为成长在这样的一种社会环境里、教育氛围里，定会在潜移默化中被无情地扭曲。何谓社会发展？何谓中华强国？何谓人情世故？何谓中华民族精神……
　　刘国兵的思绪如潮水般涌来，只可惜，我刘国兵也只能望洋兴叹哟！
　　刘国兵重新调整了自己的思路，他不想把这样沉重的社会问题让儿子当成包袱背上，先就目前谈论的爱情观上让他慢慢去悟吧。想到这儿，刘国兵语气轻松地对正在看着他愣神的儿子说：“我说，儿子，你说我们这一代人爱得累，你们爱得轻松，可是你懂不懂？任何事物都有两个方面。爱得越轻松，付出的代价就越沉重，这是《逻辑学》中的辩证规律。你还没有进入社会，对社会的了解和理解，还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阶段，有许多事物你还没有真正地去触摸，当你一旦触摸了，你才会感到，社会的复杂性和他的尖锐性了。可那时你又得要花几年的时光去适应他，有时适应不了，就会开始埋怨我们、埋怨你的亲戚、埋怨学校、埋怨社会、埋怨你所触摸到的所有一切的不顺心、不顺意的大事小事。”刘国兵盯着儿子那不耐烦的表情继续说，“你们是把激情当成了爱情。爸爸看到网上一位长期致力于家庭社会学研究的华中科技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郝玉章说，现在，这一辈人经常混淆激情与爱情。很多大学生的爱情没有长久，很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单纯的大学生在混淆激情与爱情上尤为突出……激情毕竟不是爱情。激情通常是浓烈的、痴迷的、不计后果的，同时也是短暂的……还有很多青年选择另一半的时候，激情因素更多。但是激情是一个向下的抛物线，只有激情落到一定位置才会有爱情的开始……激情通常来自盲目、盲从的成分更多，它只有回到现实、回归理性，才有可能形成稳定、健康的二人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