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好意思

　　秦芳终于还是走了，在秦妙的逼迫下，在父母的催促下，终于登上去往美国的飞机。秦妙呆呆看着窗外，心想，姐姐，你走好，一路平安啊，谢谢你。
　　冷不丁感觉到身边有人，秦妙扭转回来看向窗外的眼睛，原来是白萍来了。秦妙拍了拍床铺说道：“坐吧。”
　　白萍顺从地坐在他的身边，说道：“我真的希望你能永远这么躺下去，我说什么，你听什么，不会惹我生气，也不能反对我的建议。”
　　“你希望得到的是一个机器人吧？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机器人，永远不会，当我有那么一天，不用我自杀，你杀了我吧。”
　　白萍咬着嘴唇，幽幽说道：“你不是我的机器人，我也不是你的机器人，我不会按照你为我设计的未来走的。”
　　秦妙嬉笑说道：“我对你有什么要求，你说说吧。”
　　白萍想了想，秦妙的的确确没有要求过什么，一切只是来自她个人的臆想，她强势惯了，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凡是不忠心的、不听她的话的人，统统被清除了，按照她的设想，秦妙很独立，不会跟自己走一条路。
　　白萍想了想说道：“你暂时没有什么要求，可是，我知道，你一定有要求的，你的要求，让我难以忍受。”
　　秦妙闭上眼睛，又睁开，说道：“你也许不知道，我唯一的要求就是，重新活一次，让我们回到高二那一年，去旅游，然后，我听老师的话，不再离开同学，不再走到荒无人烟的地方。”
　　“那你，不打算救我出来了？”白萍不高兴地说道。
　　“如果，我们能够回到从前，你还会掉下去吗？”秦妙眨眨眼说道。
　　“不会，不过，你的意思分明是，不想救我出来。”
　　秦妙摇摇头说道：“我不是不想救你，而是，你有自救的能力，何必让我去救呢？我希望的是，你始终都是一个独立的，能控制住自己精神的人，拥有完整人格的人，而不是，把你的希望和未来，放在我的身上。”
　　白萍浑身一震，是啊，为什么要苦苦恋着他呢？既然已经不可能了，为什么还要哀求他，舍身给他呢？为什么会因为他救了她，就有了一生一世跟他有了关联的想法？难道，自己当真爱上了他？
　　秦妙看着白萍，苦笑着说道：“白萍，你不知道，其实，我的胆子很小，你说得对，我不配爱上你，昨天，是我做得不对。”
　　白萍茫然说道：“真的吗？难道这是真的？你根本就不爱我？”
　　秦妙再次呼气说道：“是真的，这里，你不要再来了，我的父母快回来了，你走吧。”
　　白萍站起来，忽然说道：“我打断了童铸一条胳臂一条腿，给了他五十万，让他回家了，你的仇，我给你报了。”
　　秦妙愣了愣，马上想到，童铸就是她的那个保镖，他打了秦妙一拳，踢了秦妙一脚，白萍就打断了他一只胳膊一条腿，可是，童铸究竟属于白萍的人，她还是慷慨地给了童铸五十万遣散费，这叫有仇必报，有酬劳给酬劳，白萍是一个很讲究江湖义气的社团头目。
　　五十万，秦妙感受到一阵金钱带来的肉痛，如果有人打断他一只胳膊一条腿再给他五十万，会不会让这个人动手呢？好像，需要很认真地想一想，嗯，可能性非常高。
　　白萍飘然离开了病房，只留下很好闻的味道在房间里，冲淡了浓浓的来苏儿味道，不过，她的气味已经深植在秦妙的内心，从七年前的那次，两个人从地洞里脱困出来，拥抱在一起的那刻起，就深植在他的生命里，这么多年，秦妙从来不曾忘记，他偷偷躲在角落里看着白萍跟朋友们在一起，故意不经意看见她的侧脸，那脸上，一定带着笑容，他的心里一阵甜蜜。再见面，当他们成为成年人再次相遇，除了回味一下过去的点点滴滴，还剩下什么？过去，能够成为将来永远回味的蜜糖吗？就是蜜糖，能回味多久？如果，这段蜜糖被两个人吃完了，瓜分干净了，还会剩下什么？是无穷无尽的哀怨还是一辈子的遗憾？要把蜜糖留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两个人谁也不要动那块属于共有的蜜糖，放在那里，谁忍受不住了，偷偷品尝一下，足够安慰在社会中受伤的心灵，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肯与自己共生共死，知道还有一个人在不远的地方全力支持着自己，那就是自己的另外一半，不管生老病死不管沉浮荣华不管落魄失意，另外一半始终不肯背叛自己，这才是最主要的。
　　爱情，不也正是如此吗？秦妙跟白萍睡在一张床上，上了她，就是等于他吃下一口那块两个人共有的蜜糖，白萍的人打了秦妙一顿，就是白萍吃下一口蜜糖，两个人已经动用了昔日单纯少年积累下来的最纯真的感情，为今日的过失埋单，秦妙不会让自己再去偷吃，也不让白萍偷吃，这样，那段被染上爱情的岁月，才能在彼此的生命里更加持久，更加温馨。
　　秦妙很想大喊一声，我也有爱，我的爱不会挂在嘴边，只会藏在心里，我的爱也不会表现出来，只会在长长的夜里品尝爱情的苦，只因为，蜜糖是甜的，我不会让自己吃那块已经空间不大的蜜糖了。
　　是一生一世相厮相守的人，总会走在一起，他不需要在自己落魄失意的时候，敞开胸怀接纳爱人的花环，即使那花环里面有无私的奉献，他也不愿意接受，只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妙手神探。他的脾气就是这么倔犟这么各色，真的爱，应该是两棵并排站立的大树，枝与枝相连，叶与叶相触，根与根相牵，共抗生活里的风风雨雨，共享霓虹的光彩。
　　秦长流和老婆尹红梅都在位于rf的第二电缆厂上班，送走了秦芳，他们直接上班去了。秦妙这才发现，自己真正成为孤家寡人，经过检查，他是轻微的脑震荡，后脑勺开了一个三寸长的口子，头皮下面就是脑颅骨，看上去挺吓人的，其实没什么大问题，把伤口养息好，就跟常人一样，加上他胸部软组织挫伤，那个童铸的蛮劲真不小，这些轻伤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才能抽线出院，要上班还要经过半个月的调养。
　　病房里还有三个病友，一个是被车撞断了右腿，粉碎性骨折，二个人一男一女是两口子，新年打架玩，一个被烟灰缸打破了头，一个被拳头打断了两根肋骨，两口子在病床上躺着，还是横眉瞪眼的互相较劲。
　　打架的男人叫黄评述，是一个老师，具体在哪个学校，没人知道，两口子打架打到住院，说出去没什么光彩的。他的老婆叫王丽娟，在供热公司上班。黄评述看着白萍远去的背影，侧身对秦妙说道：“兄弟，你女朋友？很有钱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秦妙心不在焉地说道。
　　“易凯丽的内衣，苏丹秋的外套，意大利犀利皮靴，整个装备不少于三十万，还有，你看她手上的钻戒，是我买给老婆的十倍大，啧啧……那个钻戒，不会低于一百万吧？”秦妙忽然发现，黄评述很有些女人气，说到这些名牌服装，秦妙不是很清楚，毕竟跟他的生活差距太大，黄评述可就不一样了，他喜欢研究时尚潮流，从细微的地方看到名牌无穷无尽的魅力。
　　皱着眉头，秦妙恹恹说道：“那是别人的女朋友，我可没那个福分。”
　　王丽娟尖声说道：“黄评述你这个王八蛋，你看到有钱的女人就记在心里，也不看看你长得什么德性，哼，你把学生的家长当成自留地了，以为别人跟那个骚婆子一样啊。”秦妙这才知道，这两口子打架是因为第三者插足的原因，看看黄评述猥琐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有点花心，靠不住，一个能把老婆的肋骨打断的男人，算不得英雄，而且愧为男子汉这个称呼，秦妙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耳边传来那两口子逐渐激烈的口角声，心中不胜厌烦。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走了进来，问道：“这里有个病人叫秦妙吗？”
　　秦妙没说话，睁开眼睛细细看着那个女人，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三个病友一起看向秦妙，那个妇女很有眼色，马上走到秦妙的床边，说道：“我是特护，有人请我来照顾秦妙，你就是吧？”
　　“特护？”秦妙疑惑地问道，“是谁请你的，是我姐姐吗？她没说要请特护啊。”
　　“是一个特别漂亮的小姐，她说她承担你住院期间的一切费用，我帮你找好了单独一间病房，这就过去吗？对了，我叫李菊，你叫我李菊也行，叫我菊姐也行。”
　　秦妙马上猜到，是白萍雇请的特护，只有她有这样的能力，而且，秦妙没追究这件事，给她一个很大的面子，若是秦妙追究下去，秦妙身为刑事科的警察，就是白萍也脱不了干系，伤人的童铸毕竟属于她手下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