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 第十章

　　（十）
　　一缕晨曦照在窗台，一声鸟鸣划破小山村。远山在苏醒，近水开始沸腾。女人们到河边淘米、洗衣服，一群鸭、鹅扑通通地跳下河。
　　河边的小草蘸满露水，晶莹的露珠在晨曦中闪着钻石般的光芒。野花儿迎风摇曳，引来蜂蝶翩翩起舞。一只青蛙扑通一声跳下河，然后钻出水面，哇哇……地叫几声，躲在深草中。
　　小山村炊烟袅袅，屡屡青烟直入云霄，和半山腰的云雾汇合，形成白云朵朵。风，像个淘气的孩子。一会儿将云彩拉扯成一片片，如羔羊般散落在无垠的大草原。一会儿将云彩扯成薄薄的如轻纱，覆盖在高山上。一会儿将云彩扯成一朵一朵的，如棉花糖，出现在天街上。
　　美丽的小山村，风景如画的老鹰岭，名不副实的鹰之山庄。
　　木棉花早早地起来，睡了一天一夜，令她精神百倍。年轻人恢复就是快，令年老的人羡慕。她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忙去厨房。今天她要好好的表现，自己闹的让大家不得安宁。心里感觉惭愧，要用百分之贰佰的努力回报大家，回报点长杜鹃姐姐。
　　她扎上围裙，将大锅用水刷干净，填满水。然后将灶坑点燃，干柴烈火劈劈啪啪地燃烧起来，大锅的水很快有动静，呼呼地蒸汽直冒。她开始洗菜，将昨晚老房从菜园摘得芸豆起得土豆洗好切好，放在案板上。然后将开水倒在暖瓶里，一会儿大家醒来，喝水。
　　蒯一勺大油放在大锅里，看着它们一点点的融化，放上葱花儿，大锅吱吱地响着，爆锅的声音传出好远，油炸葱花儿的味道飘荡在小山村，在老鹰岭上空盘旋。
　　她舀了一勺大酱放在油锅里，酱香弥漫，飘向远方。木棉花的心醉了，曾几何时自己做过饭？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做饭是个伟大的事业，为同学们服务是崇高的理想。大酱炸好，她将芸豆、土豆放在锅里翻炒，将芸豆炒蔫，将土豆炒的变了色。然后添上水，放好盐。将大锅用锅盖盖上，她去面盆那和面。昨天发的面已经发了。她闻闻酸酸的，用手揪一块面团看看，面团出现马蜂窝状，心里说：听妈妈说，这样的面发的正好。
　　她翻橱柜找到苏打。对多少心里没谱。她突然想起妈妈说过：兑碱的时候，闻闻，如果有酸味，说明碱少了，如果实在闻不出来，怎么办？用刀切下一块，用舌头舔舔，味道很甜碱兑的正好。如果酸再加点碱。
　　她按照比例兑好碱，闻闻没有味道，看看颜色很正常。不放心，看看厨房没人，她用刀切下一块面，用舌头舔舔，甜丝丝的。心里说：不错。
　　她将那块面，做好记号，帖成圆形饼留给自己吃。然后沿着大锅边缘贴饼子。将饼子贴好，盖好锅盖，她已经忙的满头大汗。
　　往灶坑里添了柴，她才忙着收拾厨房。收拾完厨房她去菜园里采撷新鲜大葱、辣椒、小黄瓜。一会儿早饭蘸酱吃，东北人喜欢蘸酱菜，也喜欢咸菜。东吃辣，西吃酸，南吃甜，北吃咸。东北人就喜欢吃咸，为什么？无从考究，可能是地理环境因素。
　　将新鲜菜洗好，放在饭桌上。将一碗大酱放在饭桌中央，给大家的水杯灌满水，依次放在各个位置上。这是木棉花开了先例，之前不这样，谁想喝水，去井沿自己喝去。井拔凉水，好似白酒，驱寒祛暑，精神抖擞。这是知青们编的顺口溜，自己安慰自己。
　　木棉花忙着不知不觉天已经大亮，同学们早起去地里干活还没回来。她看看大锅里柴燃得差不多，饭也快好了。然后放心地到天井里打扫起来，哗哗地扫地声，将老房惊醒，老房那会儿天还没亮就醒了，他看看天感觉太早，谁知道回笼觉忽悠到了大天亮，他忙爬起，飞身下地，以百米的速度冲到伙房，到那一看，木棉花已经将饭做好，一切准备工作完毕，只等大家回来吃早饭。老房很感动，这个小妹妹太厉害了，才十八岁，就把厨房打理得井井有条。
　　“木棉花，好样的。哥哥对不起了，竟睡过头了该打。你歇着吧，剩下的工作我来做。”
　　“没事的，我病好了。做这些没什么？”木棉花很真诚，没有生气也没有做作，不像有些人表面说的好心里恨恨的。
　　老房也没怠慢，看灶坑里柴快燃尽，忙打开锅盖，一锅饭菜新鲜出炉。他赞叹地说：第一次做饭，做的这么好，你有做饭的天赋。
　　“没吃呢，怎么能说好。”木棉花心里没底。毕竟第一次做饭，在家只是打杂。
　　她忙用抢刀将那个圆圆的饼子起走，放在自己的碗里。令老房纳闷，他心里说：自己做饭还单作一个和大家不一样的，新鲜。
　　大家陆续回来了，喝着木棉花给晾的白开水，满是感激。这么些年一直是井拔凉水，如今能喝上在家才能喝上的凉白开，有家的味道。
　　大家开始吃早饭，一个大饼子，一碗炖菜。典型的东北山村饭，大酱蘸菜，也是东北人的最爱。知青们吃的香甜，突然刚子说：老房，手艺见长啊，今早的大饼子碱兑得正好，菜也炖得香。
　　“就是啊，今天的饭菜比眼镜神龟做得都好吃。”李强在那迎合，他大口地吃着，心里舒坦。民以食为天，何况那个艰苦的年代，能吃到舒心的饭菜并不容易。
　　“你们大家别夸我了，我惭愧。今早我起得晚了，是木棉花一个人做的早饭，她小小年纪挺厉害的，将饭菜做的那么好吃。”老房，一边刷锅，一边说着。
　　“木棉花，你辛苦了。”刚子，伸出大拇指，赞叹这个刚来的小妹妹。
　　“没什么，第一次做饭得到大家的认可，我那颗悬着的心落地了。”木棉花一颗心终于放在原来的地方，刚才还七上八下的。
　　“后生可畏，孺子可教也。”李强酸溜溜地来一句。他可是高材生，高三了赶上文革，大学取消招生，下乡到这个小山村，来老鹰岭当农民。但是他从没放弃，他的书满满两箱子，经常怀揣一本书，到地头，大家休息的时候，他看书。
　　一顿饭吃得香甜，吃得高兴。木棉花心里喜滋滋的，初战告捷。这顿饭木棉花也感觉是一生中最好吃的饭，因为是自己做的吗？她也不清楚。
　　望着大家吃完饭，满意的离去，木棉花暗暗地下决心，一定要继续地努力。她打扫战场，将厨房收拾得干净利落，她想起自己采的蘑菇，晾晒在院中，她忙去看看。昨天病了一天，不知道那些蘑菇怎样？她看见蘑菇们被阳光晒蔫，一个挨一个躺在那，舒服地晒太阳。心里很高兴，她蹲下抚摸它们，心里说：宝贝，乖。一会儿我们到大锅里玩水如何？
　　然后她看见山蕨菜堆在房檐下，有的已经蔫了，但没有坏。她将它们抱回厨房，那可是她用生命换来的，为此闹的鸡飞狗跳，自己也大病一场。不能糟蹋了，她忙拣择，发现不好的扔掉，一会儿拣择好。放在大盆里，端在天井里的水井旁开始清洗。冰凉的井水，浸入山蕨菜，木棉花发现刚才蔫蔫山蕨菜，竟然个个水灵灵的，仿佛刚采摘回来。她满心欢喜，莫名地心花怒放，忘记了想妈妈，忘记了昨天的哭泣。
　　将洗好的山蕨菜放在一旁，她忙点燃灶坑，知青点的灶坑很好烧，干柴遇见烈火砰地点燃，仿佛浇了汽油一般。望着燃烧的火焰，木棉花不敢怠慢，她往大锅里添水。一会儿水滚沸，她将山蕨菜放到锅里，用笊篱轻轻地按按，让山蕨菜均匀触水。这些是和妈妈学的，虽然没亲手做过，但耳濡目染，让她知道焯水的全过程。其实做什么都一样，只要有心世上无难事，难就难在什么都不上心，结果一事无成。木棉花来农村没想到能去厨房，更没想到十八岁的她会做饭。这些妈妈恐怕做梦也不会梦到小女儿会做饭，而且做的饭大家很满意。
　　山蕨菜在沸水里翻滚，颜色也变化起来。刚才绿莹莹的，变成了深褐色。她捞出一根用手掐掐，一分为二。蕨菜焯好了，她用笊篱将山蕨菜捞出，放在一个盛有凉水的大盆里，开始浸泡。据说山野菜很苦，必须用清水浸泡，才能食用。不然苦不堪言，难以下咽。那是当年，如今人们鱼肉饱满，想吃山蕨菜的苦味，还吃不到原汁原味的山蕨菜，如果想吃到价格不菲，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木棉花决心到地里看看，到小山村转转。队部在哪，同学们在哪？女孩子的好奇心，如天上的云风云变幻。充满幻想，想像着青山碧水下，一片轻纱帐，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种闲情逸致，那种超凡的洒脱。
　　她走出知青点，沿着一条土路往西走，她记得大前天来的时候，是从西边过来的。那会儿看见散落的灯光，昏暗地点燃小山村，跳跃的亮光像萤火虫似的，令人痴迷流连。
　　今天仔细地看土路，是原始的山路，向外扩展，将高低不平处加以修理。路面是偌大的岩石与小沙粒组成。小沙粒镶嵌在岩石缝隙中，天作之合，紧密相连。木棉花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高超杰作。路上无人，和谁打听路呢，木棉花有些茫然，她没有目的地行走，突然前方遇见一个所在，锁定她的眼球，不知道木棉花遇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