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从嫁给李老板之后，李老板就经常带着巧娃出入于各种高档会所。在最初认识李老板的时候，李老板只是一个令巧娃垂涎三尺的大老板。时间久了，巧娃的眼界开阔了，巧娃才知道李老板的世界之外还有更大的世界。
　　有些大老板出则豪华车队、私人飞机，入则前呼后拥、阵势浩荡，期间不乏达官显贵对其低眉顺眼。那排场那气势，绝非李老板可以比拟。在那些大老板的面前，李老板只不过是个李老板而已。
　　对于李老板的态度，巧娃有最初的羡慕到后来数落；有“你瞧瞧人家”的数落到“你瞧瞧你”的数落；有偶尔一次的数落到像家常便饭一样的数落了。
　　“你瞧瞧张总，身价多少多少亿。听说人家的马桶都是镀金的，保姆最低学历也要复旦毕业，全是清一色的帅哥美女。家里的金条堆满整间屋子，钞票多得没地方放，发霉了直接扔到垃圾桶里。”
　　李老板笑着说：“那是谣言，咱不能信。比尔盖茨有钱吗？也没见比尔盖茨把钱扔到大街上。”
　　“你瞧瞧肖老板，霸气得不得了，我亲眼看见市长为他端茶送水。”
　　李老板还是笑着说：“那人呀，混黑道的，和市长狼狈为奸。这种人和市长一样，早晚都要翻船。”
　　接下来，巧娃的数落就严重地变了味儿：“哎吆吆，你瞧瞧你，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你的房地产就干净得很？自己没本事就是没本事，还找什么客观理由？”
　　面对巧娃不友好的言语，李老板从来没有在巧娃面前发过脾气。想到逝去的香儿，想到大洋彼岸的小龙和小娟，李老板常以泪洗面。只要能弥补内心的愧疚，李老板什么都能承受。
　　在一次商务聚会上，巧娃认识了一个自称是证券操盘手的人。操盘手风流倜傥，能言善辩，处处关心呵护着对李老板已有怨言的巧娃。
　　巧娃渴了，操盘手会恰到时机地递给巧娃一杯水；巧娃饿了，操盘手会很自然地安排好巧娃喜欢的美食；巧娃累了，操盘手会麻利地给巧娃搬过一张椅子；巧娃烦心了，操盘手会随意洒脱地陪着巧娃逛街聊天；巧娃有了牢骚，操盘手不仅顺着巧娃的意思一起牢骚，还不露声色地调动着巧娃的思想。
　　操盘手说：“李老板年纪大了，再无年轻时的斗志。守着你和小英，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辈子，是李老板有生之年最想要的生活。坐吃山空立吃地陷，姐还这样年轻，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小英的将来做打算呀。”
　　操盘手的话说到了巧娃的心坎上。看着李老板那光亮的脑门，那油腻松弛的脸庞，那臃肿的身躯，那天塌下来也快不了的步子，巧娃曾不止一次地做过同一个噩梦。
　　那个噩梦是巧娃内心的秘密，巧娃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但对于贴心入微的操盘手，巧娃破例了。
　　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海鸥翱翔，浮光跃金。一艘最豪游艇像泰坦尼克号一样，浑身挂满彩旗，踌躇满志地下了水，即将完成它的首秀之旅。许多美丽的鱼闪着七彩的鳞光，游弋在游艇四周。
　　巧娃是游艇上唯一的客人，也是游艇上的女王。船长、厨师、客房等每一个工作人员都围着巧娃转，为巧娃提供着最优质最贴心的服务。巧娃想唱就唱，想喝就喝，想睡就睡。用巧娃的话说：“姐是女王，想干啥就干啥。”
　　突然，乌云漫天，狂风大作，闪电与雷鸣齐发。平静的海面霍时腾起一道白光，巨龙般有远处急旋而来，瞬间，与乌云相接。云天之上，陡现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游艇摇晃起来，震荡起来，如过山车一般猛然跃上浪涛顶端，再突地跌入浪涛的罅隙间。还没等游艇上的人们反应过来，那白色的巨龙已扑到眼前，把游艇高高地抛到乌云的黑洞里去了。再落下时，那豪华的游艇已四分五裂、支离破碎了。
　　巧娃一声冷汗，从噩梦中惊醒。看看身旁的李老板，仍然侧着身子，双腿微曲，鼾声如雷。华丽的金丝楠木床托着李老板那凸起的肚腩，像托盘托着一块腐朽的猪肉。
　　操盘手说：“这不是吉兆，姐要及早应对。等到灾祸来临再想应对就来不及了。”
　　巧娃叹了一口气说：“你说的问题我不是没有考虑过，可我一个女人家，能有啥办法呢？”
　　操盘手说：“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以姐的能力，完全可以做一份自己的事业，摆脱李老板的影子。兄弟我现在就有一个好的门路，只是不知道姐愿不愿意做？”
　　巧娃说：“做，咋不愿意做？我现在明白了，女人要自立自强，永远不能依靠男人的肩膀，否则，只能像那艘游艇一样。”
　　巧娃和阔太太们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常听到阔太太们抱怨自己的丈夫如何干预自己私生活的事。久而久之，巧娃也似乎有了这样的感觉。
　　笼中的金丝鸟是这些阔太太们常用的自我比喻，每一个阔太太都有一种想飞出去的想法。为了体验飞出去的生活，有些阔太太们还养起了对她们百依百顺的小白脸。
　　巧娃虽然没有养小白脸，但巧娃和操盘手却很是聊得来。巧娃高兴的时候会摸着操盘手的脸说：“兄弟也算是姐的红颜知己了。”
　　操盘手又对着巧娃一阵海吹：“干我们这一行，挣钱就像弯腰捡树叶。只要动动手指，真金白银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到口袋里。”
　　巧娃对操盘手的话半信半疑。但操盘手接下来地一番操作彻底地打消了巧娃的顾虑。
　　操盘手说：“《证券法》有规定，证券从业人员不能炒股。为了避嫌，我们的配偶以及直系亲属也不能炒股。嗨，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却不能装进口袋里实在太可惜了。”
　　巧娃说：“你可以辞职呀。”
　　操盘手笑了：“姐呀，这就是你的天真之处了。”
　　巧娃疑惑了。操盘手说：“炒股，全靠内幕消息。离开证券公司我们还能获得内幕交易消息吗？还敢炒股吗？不过，咱俩可以合作，咋样？”操盘手又补充着说，“我也是遇到了姐，把姐当做知心人才和姐说这些话的，姐到了外边千万不能给别人说。”
　　巧娃点点头：“你放心，兄弟，你把姐当知心人，姐也不把你当外人。只是咋样个合作法？”
　　操盘手凑近巧娃的耳朵根子耳语着说：“姐到证券公司注册个账号，兄弟我负责提供内部信息，姐只管赚钱。赚了钱，姐随意分兄弟一杯羹就行。”
　　回了家，巧娃和李老板说起了操盘手的话。李老板笑着说：“天上哪有掉馅饼的好事？”
　　巧娃说：“看着你每天奔波劳累，挺辛苦的，我就是想给你减少一点负担。咱们可以先投个几万块试试水，看看操盘手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按照操盘手的指点，巧娃先行投入了五万块。不到一个星期，巧娃就净赚了一万多。
　　巧娃把赚到的一万多块扔在李老板的面前，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操盘手说的不假吧？瞧你那一副对谁都不相信的样子。”
　　李老板笑着说：“当心中了操盘手的圈套，说不定这是操盘手先给你一个甜果子吃呢。”
　　巧娃恼了：“你就见不得人家赚一点钱？天天把我拴在你的裤腰带上你才放心？堂堂大老板也太小肚鸡肠了。”
　　李老板扶着巧娃的肩膀，安慰巧娃说：“好了好了，只要你开心，其它什么都不是问题。”
　　真像李老板预测的那样，巧娃接下来的几次投资都血本无归。李老板劝巧娃及早收手，但巧娃已像赌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对李老板的劝告充耳不闻了。
　　李老板约操盘手见了一面，李老板质问操盘手：“你的内幕交易信息怎么不灵了？”
　　操盘手说：“你比我见的世面多，应该知道‘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的道理。”
　　李老板加重了语气，：“少给我耍花样。你这是诈骗，我要起诉你。”
　　操盘手毫不示弱：“好呀，你现在就去告我，我们是正规证券公司，还怕你不成？”
　　对于眼前的操盘手，常规的那一套已毫无用处。李老板愤怒地站起身，指着操盘手的鼻子，用黑社会的口吻骂道：“你最好远离巧娃，否则，我让你死得很难看。”
　　巧娃也曾问过操盘手类似的问题。操盘手说：“这次的内幕消息有点偏颇，但姐要知道，干我们这一行，一季子捞全年，亏这一点儿算个啥？”
　　操盘手又对巧娃诽谤李老板说：“李老板干涉姐的私生活，说姐不像个好女人，还说姐要是会赚钱，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
　　巧娃对李老板越发地厌恶了。巧娃说：“老不死的东西，老不正经，狗眼看人低。”
　　巧娃变本加厉地向李老板要钱炒股。李老板也还是像以前那样，从来没有拒绝过。
　　几个月之后，李老板明显地消瘦下去，饮食睡眠也大不如前了，但这一切还仅仅只是个开端而已，更大的噩运还在等着李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