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铁骨铮铮，12

　　第二章∶铁骨铮铮，12
　　话说李连提着篮子去菜园里拔菜，刚迈出门，忽见得一大群人风急火烧往东追去。那边分明是琉璃河，上游的深水潭坚冰足有数尺厚覆盖的没有空隙，下游的湍急流水也有数尺来深，昼夜不停滚滚滔滔敲击着寒冬的心玄。这群追的肯定有寻死觅活给河伯认亲亲的，这还了得，大年下里真的是丧门星了！李连丢下篮子顾不上菜园了，喊∶“出啥事儿了！”有人回∶“臭蛋家要河里浸哩！”李连寻思着他家里大年节为啥不活？救苦济贫给了不少的大洋，这里头有咕吱的。就“咚咚咚”急速追去，越过不少的人们，方见一个披头散发年纪轻轻的女人，疯了似的往河里冲去，真的不要活了！
　　人们的脚步远远跟不上不要命的奔跑，人们乱糟糟喊叫“臭蛋家快快站着，河伯可不娶你这个浑女人！”
　　李连见到万分紧急，一个生命来地球也是千辛万苦的成了个人，不能想不活就不活呀！究竟是啥事儿化解不开找琉璃河的麻烦？我可不让你欺负清净的“琉璃”！就猛然身子凌空一旋踅，堵着了臭蛋家的死路。那嫩水黄瓜却死鸡子拧头一般的女人，硬是不识好歹和救自己的人搏斗了一阵子，这样儿不把身子喂鱼鳖是不甘心的了。
　　李连瞪着眼儿吼∶“你这妮子浑头浑脑，啥事儿思摞不开，命咋你了，你好蛮不讲理的伤害无辜的生命！”
　　臭蛋子家双手好似被铁钳似的夹着挣脱不得。人们赶到了都好劝歹劝，硬劝软劝“臭蛋家的敞开心，臭蛋不是物，大家帮你理料死他，出口恶气不就算了！有啥大不了的了冷水里头钻？”
　　李连腾出右手给姑娘理理乱发，擦擦泪痕道∶“就是吗，大家说得对，姑娘听伯叔爷们的，家里去好了。这么冷的天，冻着了事情就闹大了！”臭蛋家的越听越伤心，“吭”地一声哭的琉璃河颤抖着，专注姑娘不幸的经历。
　　原来这小媳妇子正是琉璃河铁西的肖丑蛋家的女人名叫姬大妮。大妮长相平平，中等个，衣着朴素，讷言敏行，无事无非，心地善良，是个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人，村人对大妮印象不错。娘家是一岭之隔的青石洼的，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姬老大两口儿封建意识根深蒂固，养了一个女儿姬大妮，没有好感，以为女儿终究是外家的人儿没有价值的。要攒个劲儿要弄出个“丁丁”儿的，不久家里又肚子大了生个如愿以偿的男婴。妻子高氏乐坏了，说自己的“家私”就是为生男孩子而有的，生女时要痛到那一间去，生男就一点儿痛苦也没有。姬老大喜欣欣笑颜逐开地道∶“争取再生两个‘丁丁儿’好了！”老大就有了骄傲的资本，逢人便道∶“嘿，我老姬后继有人了，还是带把子得好啊！”从此对女儿就不待见了。
　　女儿脾气刚硬，越看父母的脸儿越不是个脸儿无辜找茬死不中听地大骂。暗想着这两个重男轻女的老封建，心一变蝎子蚰蜒的毒，就感到了腔子里厌恶极了，缘份消灭殆尽了。
　　十四岁那年，更是觉得在爹妈身边没了意思。随着弟弟长大，自己家里的地位在父母的眼早就无影无踪了。她偷偷取了一块大洋趁着大黑夜里跑了，跑到了琉璃河计谋着坐着火车云天钻，钻到哪里是哪里任命吧。到了车站天尚不明，黎明前的黑暗更浓了。天下雨了，暮秋之风呼呼刮了起来，大妮冷的抖抖索索受不着了牙关头儿紧的嘎吱吱个不停，这一下子非冻死不可。
　　就在绝望里，有个戴着棉帽穿着棉衣披着蓑衣的老头儿溜达了过来。这老头叫个肖天佑，六十多岁，五尺多高，五官端正，样子是个心地不错的老人。也是命运不济，老伴去世的早。跟前有一子叫肖臭蛋，主要听说小孩起个不好听的名字，能保无病无灾。这个臭蛋便成了老人的掌上明珠。因貌相问题，加之自由涣散放荡无惧，一十好几岁了婚姻里没人问津，愁的老人神经衰弱彻夜失眠，下着雨也当不着起早散步。
　　忽听车站门前有女孩子的哭泣之声，天的雨下着离明早哩怎有这等的事儿？吓了个胆子一缩，以为是妖精的，撒腿就跑。那女孩哭着道∶“哥哥子休害怕，我乃几要冻馁无奈的人了，但求你救一救，来世里定得是结草衔环……”一行说一行嚎丧震地个不行了。
　　这肖老头儿止着脚，越听越觉是个真正的人儿了，那声腔分明是姑娘所为的。好端端的女儿也，如何能落得个如此田地？若不救她又该怎生的活？罢罢罢！我老汉行她天大的好，古来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屠！”天佑就转了回来，近前竟然是瑟瑟发抖牙齿儿咯咯地响着的羸弱姑娘，急急的脱了棉袄给那妮披上身，不一时暖走了身子的冷，自己的不幸哆嗦的不忍心耽误下去了。
　　天佑见之禁不着一腔子的可怜的泪好似泉涌，道∶“老夫我岁暮六旬，家人早早弃我而去，唯有一男，却无半女，就将你认作亲生的女儿随我家去，倍加关照，不让女儿有委屈，不辜了天地日月平安一生……”姬大妮闻之激动不已，纳头便拜了一回，口称“爹爹”一遭儿，跟着家去了。
　　“家的房舍是金镶玉”老人说∶“前后左右的青瓦，中间有块黄稗草咱这就叫‘金镶玉’，遮风避雨强着的。”
　　姑娘觉着冷轻点有了些气力道∶“爹爹，俺家也是这房子，奈何父母重男轻女，骂我打我，把我看做净害无益的祸祸，有了弟弟，对我更甚了，没法再活，就逃出来了，想着往南去，天涯海角孤魂野鬼任命飘，那曾晓遇爹爹雪炭搭救，想着梦不是梦，也是那皇天相佑，感奴泪流！哭一声老爹爹胜似亲养，女儿我今日里跪拜膝下立出誓言孝敬终生。也许老爹爹百年后，女儿我同归窀穸，依然侍候……”姬大妮哭的悲悲切切，句句肺腑跪下老肖脚前连连数头，泥挂长发。感的肖老汉潸然泪流，急急扶起，道∶“傻孩子！你这样叫老夫如何受得？天雨地泥心诚虔，天赐我的女儿，爹爹心喜欢，虽然的家清淡没啥钱，爹爹一心一意竭力照管，长江黄河永不干。女儿吔，再莫悲叹，有家有爱有温暖。”都方止哭，来到了屋里。
　　三间屋里摆用简单，一调机，一神柜，一案板火砖支的一米高灰粘好牢。挨着案板是灶台，一旁的水缸木盖盖着。碗筷瓢勺子乱在灶台于灶台之间的木板上。灶怀里一捆捆劈的整整齐齐木柴码了一垛绸缪寒冬。西界墙有个里房门，挂着兰色的布帘子，是肖臭蛋的卧室。东面里没有界墙，靠着东山墙横着一张床，铺整的是劲儿，秫杆薄，麦秸苫子，蔑蓆上的旧毛毡铺着褥子，蓝印花被子，看起来挺御寒，这家不算穷的。西界墙有口火盆，木棒子燃着火，一个青年坐在一旁的杌子上屁股沉甸甸不动，右手拿着火钳很专注的拨弄火。
　　这青年只长得，额头宽宽，脸庞卵圆，面色浅黑，浓眉大眼，鼻梁笔直，山根极好，就是嘴巴有点儿歪，也是因小时候，外婆周年，母亲煮个老母鸡准备上坟，不想被臭蛋偷嘴吃了。母亲脾气本来燥，见状气急一耳巴子把孩子的嘴扇歪了。老肖埋怨妻子“不该下手狠，不就是个鸡子吗？”母亲一句话没说，一口气憋到心里，不久就得个气鼓走了。这歪嘴儿就过不来了，影响婚姻大事儿了。
　　老肖说∶“娃儿，爹给你领回个妹妹！”
　　臭蛋扭脸儿一瞧，见模样儿对着了心，暗道，妹妹哩？咋着恁么安排呀爹？给儿子做媳妇极好的！站起来走上前说∶“妹妹好！”
　　姬大妮见哥哥和自己差个头高，第一次接着男孩子，不免有点儿羞涩，低着头回∶“哥哥好！”
　　爹爹就从柜子里取出一身红花儿棉衣，给女儿换上。这棉衣还是自己新婚时给妻子的嫁衣，妻子穿了一回舍不得穿，叠的板板正正保存柜子里没有动和新的一样。姬大妮人生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好衣服，心里一动去了西里间焕然一新，迷得个臭蛋眼儿直了。大妮是个样范精快人儿，家里家外，做饭洗衣，针线活都拿的起放得下。
　　天短夜长里，黑的早。大妮做晚饭，臭蛋烧火，火苗儿映的那男儿脸深红色，大妮眼角不着的瞟了几下赶紧挪开了，怕心动。
　　饭时，这个老肖也不多想，取出一瓶烧酒，表示对自己有了女儿祝贺一番。臭蛋一高兴喝了两大杯，大妮也下了一杯，心里热乎乎的。老肖开怀畅饮的高兴，几欲酩酊。晚饭罢，道∶“女儿，今晚将就一晚，到我床休息。爹爹和你哥哥西里间休息。明儿天好了给女儿造一间卧室好了。”就各自安歇了。
　　肖天佑也是高兴过了头，酒过了量，不多时好似那挺尸一般硬躺着了。臭蛋平素有酒量，见爹爹如此的模样儿乐坏了，被褥盖个严，捏手捏脚儿去到了那间打妹妹的注意儿了。姬大妮觉有动静，心里已紧，要说啥，一个手捂着了嘴巴。臭蛋对她耳朵嘀咕着乞求一会子，身子有了重量，驴儿把心踢痛了……
　　次日，臭蛋好似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爹长爹短的“妹妹太好了！”
　　“妹妹”见“哥哥”违心骗了爹爹，忍不着道∶“爹爹，臭蛋哥哥昨晚夜半摸着女儿身上差一点儿压死我了，折腾快明去西里间了。”
　　肖天佑闻之以为错听错觉了，叠声道∶“什么什么？女儿你说什么？”大妮又重复一回，气的个老肖火冒三丈∶“臭蛋，你个畜生！亲妹妹好那样？”抄起顶门杠就打。
　　臭蛋急跑，老肖追，绕村转。人们阻止，乱问∶“肖大叔叔你咋了？打自己亲儿子！”
　　老肖脸气紫了，骂∶“臭蛋不是人，把他亲妹妹日了！要他何干？”人们讶异∶“臭蛋啥时候冒出个亲妹妹呀？”挣开大家，直撵着打儿子。
　　姬大妮横跑过来，拦着老肖说∶“爹爹，您别打臭蛋了，那事儿不怨他！要打打我吧，冲着爹爹救我一命，开悟了，一面给您当女儿，一面给你当媳妇，真我的心了……”没等说完，老肖杠子一抡要打姬大妮，骂∶“滚滚！反复无常的小人，口口声声是我的亲生女儿，却勾引臭蛋日你！乱套了乱套了，要晓得你这贱货，冻死你也不救你！我的老天啊，肖天佑坏了哪一辈子良心了？”
　　长辈的纷纷劝道∶“肖娃子，的头给门挤了？脑袋瓢子盛的是屎是尿啊？咹！就臭蛋的歪嘴巴的样子别的姑娘你倒找一千大洋也不跟他，你还拿捏的不行的？这姑娘是青石洼重男轻女老姬家的大妮，这孩子心好着的，你救了她，知恩图报，又当女儿又当媳妇，知足吧你！”
　　长辈的一席话比仙丹还灵，肖天佑茅塞对开，抱起拳施了一圈子礼，拍着花白的脑袋道∶“怨我怨我，都怨老掉渣的死脑筋儿了！”就高声喊∶“我的儿快快回来吧，爹爹错怪你们了，回家和媳妇好好过日子吧！”
　　人们无不称赞∶“老肖作的事儿很顺仁心的！”又简单请了一回客表示给长辈们的感谢。
　　谁知过了一年，臭蛋原形毕露，好吃懒作的劲儿咋舒服着咋来，屡屡遭爹爹打骂。大妮劝道∶“爹爹别打骂臭蛋了，生就的骨头长就的肉。里外顺横这点儿活，不够我独个儿干的。”老肖就缓了性儿。
　　自从世龙李连救苦济贫施舍了银元，后因江万说肖大伯家情况有点儿特殊，世龙又列外给了一百多块大洋。谁知臭蛋自以为发财了，吃肉喝酒，染上了赌博，不长的时间，又因齐家庄的一个娘儿勾引就“家花不比野花儿香”，就螃蟹横行着为所欲为了。二百多块大洋挥霍一空，又逼迫爹爹和媳妇问世龙要大洋。爹爹揍了臭蛋几杠子，想想这孩子真丢人，气的躺到床上乱哼哼。
　　姬大妮本来脾气刚，那能见得如此大逆不道？暗暗埋怨自己命运坏透气了，还有啥活头呢？就和臭蛋大闹了一回，往琉璃河淹死算了。姬大妮疯了似的跑，村民在后面追。正好被李连死死拦着，减少了一个河鬼。
　　此时世龙，水富，小岳，也赶到了，大家听明白了咋回事儿。世龙说∶“乡亲们河风扎人，散了吧。我一定给这位妹子，以及肖大伯讨个公道的。”人们赞叹着走了。又道∶“水富叔叔，小岳也回吧天快晌午。我和李连到小姬家看看去再做定夺。”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