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王允巧使离间计

　　董卓听说孙坚已经死去，非常高兴，认为这样终于除去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大患。他又询问孙坚的儿子现在多大，别人告诉他，孙坚的长子孙策不过十七岁。董卓便不将江东放在自己心上了。从此他更加骄横，自称朝廷太师、尚父，出入僭用天子仪仗；又封弟弟董晃为左将军、鄠侯；封侄子董璜为侍中，总领朝廷禁军。董氏宗族人员不问年龄大小都封为了列侯。他还在距离长安二百五十里的地方，役使民夫二十五万人，另外修筑了一个郿坞城：其城郭高矮墙头厚薄完全比照长安标准，城内还盖有宫阙殿室，仓库中屯积了足够二十年的粮食，金玉、彩帛、珍珠等物品堆积如山；他又选录了民间美丽少女八百人，充实郿坞城宫殿；他家属也都居住在郿坞城内。这时，他只是名义上还保留着一个汉朝和汉献帝。董卓经常往来于长安和郿坞城，或者半个月一回，或者一个月一回，公卿们必须在长安横门外等候迎送；董卓还经常设置帐房在路边，与公卿们聚餐饮宴。
　　一天，董卓走出横门，百官前去送行。董卓留下他们饮宴时，刚好北地郡招安的黄巾军投降士卒数百人押到。董卓命令，就在百官座位前面，或者砍断降卒们的手足，或者挖凿降卒们的眼睛，或者割除降卒们的舌头，还用大锅烹煮熟了，叫大臣们分别食用。降卒们哀号之声震天动地，百官战慄着拿不稳筷子。董卓却饮食照旧，谈笑自若。
　　又一天，董卓大会文武百官，人们列坐两行。酒至数巡以后，吕布径直进入，附在董卓的耳边说了几句，董卓便笑着道：“原来如此。”立即命令吕布在筵席上揪了司空张温下去。百官大惊失色。不多时，侍从用一个红盘子托着张温的人头进来呈献。百官吓得魂不附体。董卓却笑着说：“诸公不要惊慌。张温结连袁术，准备谋害我。偏偏那袁术叫人寄书过来，却误下在我儿奉先那里。所以我才斩了他。你们没有什么事故，不必吃惊畏惧。”众官只好唯唯诺诺地散去。 
　　司徒王允回到自己的府中，寻思今日席间发生之事，坐不能安席，食不能甘味。夜深月明时候，他独自拄着拐杖，走入后花园中，站立在破旧的花卉棚架下面仰天垂泪。忽听有人在园中牡丹亭畔长吁短叹。王允悄悄地前往窥视，却是自己府中的歌伎貂蝉。这女子自幼选入他府中，王允又请人教会了她的歌舞，年龄虽然只有十六岁，容貌和歌舞技艺却是非同一般。王允一向以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她，不料她竟然像有什么事情隐瞒着自己，于是厉声喝道：“贱人，你莫非有了什么私情？”貂蝉惊慌失措地跪在地下回答：“女儿怎么敢有什么私情呢！”原来她从小就认了王允为义父。王允道：“你既然没有什么私情，为什么深更半夜在那里长吁短叹？”貂蝉道：“义父，且容女儿倾吐肺腑之言。”王允道：“你不要隐匿，全部据实告诉我。”貂蝉道：“女儿本来是个贫家孤女，从小得到大人的恩养，又教习了我的歌舞技艺，并且收下我作为您的义女，我就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义父的养育恩情于万分之一。只是近日来，我常常看见义父两眉愁锁，这必定是朝中又有了什么十分为难的事情。女儿的地位卑贱，识见短浅，又不敢轻易动问，更加无法帮上忙。今夜又见义父行坐不安，因此才在这里长吁短叹。不想竟然被义父看见。义父，您的事情不必告诉我，只是你若有什么地方用得着我，只管吩咐了下来，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推辞！”王允心中一动，计上心来，于是道：“快随我到画阁来。”
　　貂蝉跟随王允到达画阁。王允将妻妾、丫环、仆役全部驱逐出去，又让貂蝉稳稳当当地坐在上面，自己在下面倒头便拜。貂蝉大吃了一惊，慌忙起身伏在地上道：“义父，您老人家做什么？”王允道：“女儿，你可怜可怜汉家天下的万千生灵吧！”说罢，泪如泉水一般地涌出。貂蝉道：“义父，女儿明白了。刚才我已经说过：您有什么使唤，女儿必定万死不辞！”王允扶起貂蝉，让她继续坐在上座，自己却跪在地下道：“如今董卓将要篡位，朝中文武无计可施。董卓又有一个义子，姓吕，名布，骁勇异常，无人可敌。我看他父子都是好色之徒，如今我想用个连环计，先将你许配给吕布，然后又将你去献给董卓。你要故意离间了他们，让他们反目成仇，最后让吕布杀了董卓。不知道女儿的意下如何？”貂蝉道：“这种事情，名节相关，女儿自然十分为难。但是为了拯救汉家天下和万千生灵，女儿也只好牺牲个人名节。只是希望义父立即将我奉献给他们，我自有办法。”王允道：“女儿，事情若是泄漏了出去，我们全家都会灭门的。”貂蝉道：“义父不必担忧。若是不能成功，我必然自己死于万刃之下！”王允高兴地拜谢了她。 
　　第二天，王允便将自己收藏的几颗明珠，叫工匠嵌造成金冠一顶，派人秘密地送给吕布。吕布大喜，亲自来到王允的府宅致谢。王允亲自出门迎接，又将他接入后堂，并且请他上座。吕布诧异地道：“司徒乃是朝廷首领大臣，为何如此错敬我吕布？”王允道：“如今天下别无英雄豪杰，只有吕将军才是。王允不是尊敬你的职务，实在是敬重你的才干。”吕布大喜。王允殷勤地敬酒，口中不断地述说董太师和吕布的良好德行。吕布大笑，畅饮。王允又叱退了左右侍从，只留下几个侍妾劝酒。
　　酒至半酣，王允又叫道：“唤我孩儿出来敬客人一杯酒。”不大一会儿，两个青衣少女引着貂蝉浓妆艳抹地走了出来。吕布看见貂蝉的绝世风貌，不禁惊问道：“她是个什么人？”王允道：“她是我的义女貂蝉。将军将我当作至亲至爱之人，所以我才叫女儿出来与您见个面。”接着，便叫貂蝉上前给吕布把盏。貂蝉马上恭恭敬敬地给吕布敬酒。吕布本来是个好色之人，貂蝉又故意地引诱他，因此两下里顿时眉来眼去的。王允又佯装醉酒道：“以后我们全家都要依靠吕将军的，女儿要多多地向吕将军敬敬酒。”貂蝉一笑，百媚顿生。吕布便请貂蝉坐下。貂蝉假装有些羞怯，故意准备离去。王允却一定叫她坐下来相陪。貂蝉便羞答答地坐在王允的旁边。吕布目不转睛的看着貂蝉。又饮了几杯酒，王允指着貂蝉对吕布道：“我想把此女许配给吕将军作个妻妾，不知道吕将军是否瞧得起？”吕布大喜过望，连忙答应。王允又道：“既然吕将军不肯嫌弃，我就选择一个良时吉辰，亲自将小女送来府中。”吕布欣喜无限，又忍不住心猿意马，立即频频地以眼神挑逗貂蝉。貂蝉也以秋波不断地送去情媚。后来，吕布依依不舍地离去，貂蝉还假装躲在窗后以目相送。
　　过了几天，王允趁着吕布不在旁边的机会，伏在地上，拜请董卓到他家中做客。他是朝廷三公之一，群臣的首领，董卓自然高兴地答应了。第二天中午，董卓应约来到。王允恭恭敬敬地穿着朝服出来，再三向董卓跪拜行礼。董卓下车，在左右持戟甲士百余人的簇拥下昂然进入王府内堂，然后甲士分列于两旁。王允在堂下继续礼拜，董卓过意不去，叫人将他扶上来，让他坐在自己侧边。王允又故意恭维董卓，说他盛德巍巍，就是伊尹、周公也赶不上。董卓大喜。进酒作乐中，王允又极其谦恭地致敬。
　　天晚酒酣，王允又请董卓步入后堂，好像还有什么私密话说。董卓急忙叱退甲士，只由他与王允谈话。王允捧觞称贺说：“太师，我夜观天象，汉家气数已尽。太师功德布于天下，应该像尧、舜、禹一样接受禅让，做个当今的天子。”董卓故作谦逊地道：“我不敢希望这样过分。”王允道：“自古以来，有道伐无道，无德让有德，这事也没有什么过分的。”董卓笑着道：“如果天命真的归属我，司徒就是我的开国元勋。”王允急忙跪在地上拜谢。
　　此时天色已晚，后堂又点上了画烛，只留下女侍来往进酒供食。王允道：“我有家养的一个歌舞小妓，可不可以叫她上来应付应付光景？”董卓笑道：“很好啊。”王允便叫人放下帘栊，让貂蝉出来唱歌跳舞侍候。顿时笙簧缭绕，貂蝉翩翩起舞，只是布帘遮蔽着，她的身影还有些朦胧窈窕。董卓怀疑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貂蝉舞蹈已罢，董卓便叫她走近前来观瞻。貂蝉于是缓步转入帘内，深深地再三礼拜客人。董卓禁不住问：“此女是个什么人？”王允道：“我养大的歌妓貂蝉。”董卓问：“能唱一些词曲么？”王允便叫貂蝉执着檀板，低声咏唱了一曲。董卓赞赏不已。王允便叫貂蝉上前，给董卓把盏敬酒。董卓擎着酒杯，趁机握住貂蝉的手，又问貂蝉青春几何。貂蝉假装害羞地说自己年方十六岁。董卓称赞她是神仙中人，趁机就将貂蝉揽在了自己的怀中。王允趁机说，他早就准备将这个女子献给太师的，只怕太师不能喜欢。貂蝉又装出不胜娇羞的媚态。董卓见了，竟然急不可耐地要携带貂蝉回府。王允立即叫人准备了一辆毡车，亲自将貂蝉送入相府。
　　这正是：貂蝉美丽世无双，王允计巧人难防。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