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林叶灰
作品名称:灰叶林 作者:黛梳 发布时间:2022-05-31 09:17:33 字数:3362
(唐逍)
时隔七年,一星期内连续抵达两次枫城,这两次自然心里都觉得百味杂陈。
但这第二次,明显要比第一次来得更加强烈。
坐在飞机上的一两个小时,整个人都是坐立不安,想谈话,奈何舱外声音太吵。
出于无聊,我只好数划着那些片朦胧缭绕的肩傍云,遐想着亲眷佳友仍盛的过往。
想着想着,泪水便如黄河涛礼,倾盖满身淤青。
枫城这个冀省小市,并不值得我去怀念。我怀念的是为数不多的个别温暖。
五天之前,当我看到庭莞和唐瑞相视而笑,我的内心却无半豪成就。
我并没建立任何功劳,我只是现场看到了这番结果、场面。
所以,如饮干红酒般的后劲,递次增涨到今天,盘留下名副其量的强烈倍赘(醉)。
“这个小城挺像我们老家的。”路放的话语惊醒出站口稀里糊涂的我,“应该是个适合宜居的地方。”
“我只想回到祖乡。”这并不是我的执念,而是别无他法。
远方的重重诱惑,除了物质的魔爪,并没赐予半点温情:“和昔友隐荡在别墅里,如若消福不起,蜗居在大高层里也可。”
“说到这件事——”路放拿出助理F交托给他的“信条”,“你是怎么几天之内做到血换身份的。”
“我一直都是这个身份。”从出生开始就已注定。
只是,先前的我并无发觉。这些……曜叔都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了。
“我变性的主要花费,就是我爸打过来的。”我翻找出去年的转账记录请他过目。
“难怪。我看你也不像那么会赚钱的料子。”路放的话里貌似有些揶揄成分,但我并不在意,“但你也不爱花钱,所以互相抵消吧。”
总算说了句人话圆场,大抵是考虑到我对他的援助吧。
人啊,懂得屈服实在是最正常不过的本性了。
“等会见了他们夫妻俩,还望你好好展现你的经商头脑。”我说这话,真不是与他置气,而是希望我的才子朋友,能够勇于放开、逢源四周。
还有个原因就是:我的紧张阈值,远比头一次强烈甚满。
“如果你的朋友对金钱充满欲望,我相信都轮不到我去循循铺垫。”路放搬挪出普罗大众的主旨性调,令我无驳可斥,“我只是抛了块砖头罢了。”
是的,抛砖之所以能引出玉,不是因为这玉有多么傻,真假不知区分。而是因为,砖的内核深藏着的机密,等同于玉,甚至超越了玉。
“枫城作为取景地我也考虑过,但我不见得庭莞姐会答应。”别说路放了,就单凭五天前的那次会谈,我很难保证探掘出其身内的心路历程。
在我的印象中,庭莞姐的童年过得并不自由,或者说不幸福。
我时常怀疑那对年龄偏大的长辈,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父母。但也没有任何证据去击鼓敲定。
对于“匮溪”有关的大小内容事件,庭莞姐的向往欲一直都鼎盛未降。
此番前来,我就是做好“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揭竿准备的。
在上一次奔赴枫城之前,曜叔先后陪伴着我去了“匮溪”房产局以及“曙城”房产局。
当然,这俩处手续的性质却是背道而驰的。
一个是亲属过户,一个是资产变卖。
行程间,曜叔事已破三的告诫我很多回:“只有身份的悬殊,才能够化解与你堂哥间的遗年余恨。”
最终,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那两张本可以拿出来“炫耀”的白纸黑字,成为皮包里名不见传的高定餐巾。
我没想到唐瑞竟有如此大的肚量,这一点都不符合常理。
曜叔也是满脸的黑人问号,大概,他也没想到此番晕头转向,竟是对自个儿布棋专研。
“你怎么知道我有把枫城当取景地的想法?”路放惊讶地瞪大眼瞳且扩张唇齿,“你以前不会是靠卜卦赚钱吧。”
“我猜的。”事实上我并不是猜的,我压根不清楚路放有这个想法,单纯仅仅我有过这般想法而已。
“我们要先吃饭再去吗?”快中午了,路放的提警很贴合黎民的生活规律。
但我对此兴致杳然:“我的灵感,皆来源于饥饿和阴凉。”
即使是简单的日常瞎掰,饱腹也会影响我的发挥。
何况,此番的日常不同于嬉戏打闹。这是项艰巨的工程任务,容不得“淫欲”去作妖捣乱。
“如此匠心,是为艺术家大格局。”路放的口头语言和肢体语言双向对我表达着赞许(但我并不觉得骄傲与自豪),“我相信你即使不是那么挺会赚钱,也起码衣食住行无忧。”
“冬天的衣物和暖气可不便宜。”明人不说暗话,我指的就是发展大都焉焦焦的北方地段,“穷苦人只爱过夏天。”
“世人基本都苦。”路放又搬挪出无驳可斥的主旨性调。
“苦的是苦人为难苦人。”就像枫城,如果没有校园霸凌经历,我想我应该会爱上那里。
你问那意外死去的“魏延”,他的内心苦不苦?
他也苦,他的苦来源于当不了“法西斯”。
也许多年后,这样的恶魔人物会有所转变——但谁稀罕呢?
晚来的绿洲,对于干死在沙漠里的囚徒来说,不过是种嘲讽。
“像列夫•托儿斯泰在《穷人》一文里描述的那般,又有几人能办到呢?”
很少。对于路放陈述式的询问,我唯有说,很少。
“完了,我这难得一回不准点吃饭,也跟着你谈论终极哲学去了。”路放有意中止话题(但我觉得意犹未尽),“趁着灵感的汹涌,我俩赶紧奔赴到你朋友家去吧!”
“灵感如果随着饥饿和清凉踏临,那它一定会持续很久。”是的,我深有体会,因为这摆脱了生理需求的扼制。
不过,面对眼前这般脆弱的“护体”者,我还是勉为其难地照顾一次吧。
唐瑞的家坻离市区并没多远,或者说就是靠着市中心买置的——关于这个其间内幕,我也不甚了解。
当然,这对说服他与庭莞姐共同迁徙“匮溪”肯定是件难务。
枫城不比曙城,曙城因为今年荣升为二线城市,所以建筑物得以增值。
但枫城有退无进,等它增值也不知猴年马月。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增值,我十分乐意补缀落差的资金亏损——倘若可说服的前提之下。
“关键是晚上有宴会啊,我的大小姐。”路放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要是不提,我都快马加鞭地赶着过去了。
现在好了,两桩难务交杂在一起,倒搞得本末倒置了。
“宴会无非是戏前预热,反正一时半会也拍不成。”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有些焦虑。
我不焦虑戏,不焦虑自己,不焦虑所有朋友,我焦虑的是怕影响父亲的威望。
虽说吧,这个父亲当得不算太称职(几乎无陪伴时间),但又一直默默守护着孩子的人身安全——这也是老实的曜叔口供出来的。
我要是消耗了他的威望,我想我会十分自责。
“听哥一声劝,今天在你朋友家点到为止,先把晚上的宴会给拿下。”路放嘴里飙着“理中客”,手脚却已经和左右两旁的的士们进行“谈婚论嫁”了。
“ok。我自有裁决。”路放说的不无道理,“说服”这种事不是小孩子背唐诗,可以一天正反轮流重复几十遍的。
“唉,要是直升机,这趟的士咱也不用坐了。”路放明显已经“谈婚论嫁”成功了,这会儿正在跟开的士的大爷大叔们“眉来眼去”——势要决定何时领证的作派。
“我的大编剧,大导演,你对直升机的执念真不是一般的深啊。”我戏谑着,但也不是空壳戏谑,“咬咬牙,一年两年,以你的业务能力,还是能够买得起的。”
“但是证、证、证,这关才叫难。”受他影响,我开始魔怔地走向的士包围圈,在一群老大爷大叔的注目下放出粗口(尽管管形容对象不够贴切),“还要不要去参拜你的衣食爹娘呀!”
演员怎么可能是编剧或者导演的衣食爹娘呢?观众们才是。
但是“演员”是摇钱树却又是实情。
“马上。”路放看起来毫不介意我的粗口(可能饥饿使人慈悲),“但是我要坐前排。”
之所以坐前排,我估计不是抢着付钱,而是我自以为的“照顾情绪”。
无独有偶,先前和曜叔一起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做的。
根据吸引力法则推算,这样的可能性比较大。
姑且,把“路放”当做曜叔前世的一小分子吧。
“如果会谈进行地差不多了,我们四个人可以先把饭给解决了。”路放明显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这次的错开,倒也不失风趣。
“晚宴呢?晚宴我们顶着大肚囊光喝酒?”很奇怪,我也把晚宴一事拉来做笑了,“希望你能咽得我们南方人的浓油赤酱。”
是的,尽管唐氏父子驻扎在枫城二十多年,但骨子里的血脉依旧跟着老祖宗跑。
至于庭莞姐,我也不知她到底来自哪个地方的人,但据以前上学时我们三人偶尔的聚餐——她对我和唐瑞俩常啖的风格很是津津乐道。
这么说,在饮食上,庭莞姐姐妥妥也是江南佬的脾性。
“我不自信枫城这种北方小市,会有人专门给你们做太湖菜。”路放语不惊人死不休,却也是点明着残忍现实。
“那我们就点川湘菜,不加辣。”是的,以前我们三人就是这么干的。不要一点辣,有时多糖,有时少糖。
果真是“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不要太小看一个现代人的适应能力。”路放话里有骨气兼置气,“兴许哪天我也在匮溪邻周买房,也不是没可能呀。”
路放最终去不去匮溪邻周买房,我不是特别关心。但是他的预先“海口”倒是印证了我内心处执着的务念。
我们这行寄居他乡的江南客家族,是时候离开“灰叶林”,寻求“春复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