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焚金阙董卓行凶

　　话说张飞准备拍马追上虎牢关，可是关上箭矢和石头雨点一般地飞击下来，他无法前进，只好回转自己军营。九路诸侯于是一同邀请刘备、关羽和张飞入帐，给他们安排了座位，并且纷纷给他们祝贺功劳，又派人前去袁绍大寨中报捷。袁绍大喜，一面鼓励刘备兄弟，一面传送檄文给孙坚，叫他赶紧进兵。
　　孙坚却引着程普、黄盖来到袁术的营寨中。他以竹杖点着地面责备袁术道：“董卓与我孙坚本来没有什么私人仇隙。如今我们奋不顾身，亲冒矢石，前来与他决战，上是为了给国家讨伐贼子，下是为了给将军报复私家仇恨，而将军却听信别人谗言，不发给我军粮草，以致于我军落得战败，不知道袁将军心中怎么能够安宁？”袁术知道自己理亏，无法回答，只好杀了进献谗言之人，以此表示惭愧，同时立即拨给了粮草。孙坚无话可说，只好回到自己军营。
　　忽然有个士卒悄悄地告诉孙坚，说关上一员将领乘马来到寨中，一定要求面见孙坚。孙坚唤过关上将领，却是董卓的谋士李傕。孙坚问李傕来做什么。李傕道：“丞相最为敬重的诸侯只是孙将军。如今派我前来说媒，要与将军结成儿女亲家。丞相有个女儿，配给将军的儿子。”孙坚勃然大怒道：“董卓逆天无道，荡覆皇室，我想消灭了董卓的九族，以谢天下之人，怎么还肯与他结成什么儿女亲家呢！我不杀你，让你早早回去，叫他马上献出虎牢关，我们也好饶过他的性命！倘若稍有迟误，必定叫他粉骨碎身！”李傕听了，只好抱头鼠窜地回去见董卓，述说孙坚无礼。董卓愤怒已极，询问李儒还有什么办法。李儒道：“温侯新近战败，也没有了交战的雄心。我们不如引兵回到洛阳，再将皇帝迁徙到长安，以此顺应童谣。近日街市上面的童谣说：‘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西头一个汉，便是指汉高祖创立的西汉，在西都长安旺盛，传了十二个皇帝；东头一个汉，便是指光武帝创立的东汉，在东都洛阳旺盛，如今也传了十二个皇帝。天运循环，看来汉朝的确已经气数终了，我们最终必将获得胜利。”
　　董卓大喜，于是带着吕布等人星夜回到洛阳，聚集文武百官商议道：“汉朝东都洛阳，历经二百余年，气数已经衰微。旺气仍在长安。我准备侍奉皇帝大驾西幸长安。你们各自抓紧时间整理行装吧。”司徒杨彪道：“关中已经残破零落很久。如今无缘无故地抛弃朝廷的宗庙和皇陵，迁都去到长安，恐怕天下人因此而震动。天下动荡起来非常容易，要想安定下来却十分困难。希望丞相好好地考虑。”董卓大怒道：“你敢阻挡国家大计划的实施吗？”太尉黄琬道：“杨司徒的话的确有所道理。以前王莽篡逆，赤眉军已经焚烧了长安城，现在的长安尽是瓦砾之地；更加上那里的百姓也已经流散四方，如今我们抛弃了现成的宫室，去到荒僻的长安，的确不应当。”董卓道：“关东贼子起兵，天下四处播乱。长安有着崤山和函谷关的坚固险要；更加靠近陇右地区，因此绝对安全可靠。木石砖瓦，几天时间就可以办到；宫室营造也不过几个月时间。你们再也不要把事情说乱了。”司徒荀爽又劝谏道：“丞相如果准备迁都，百姓必将骚动而不得安宁。”董卓大怒道：“我为天下计划重大事情，怎么会可惜那些无知的小民！”因此，他立即罢免了杨彪、黄琬、荀爽等人的官职，禁止百官再来劝谏。董卓出去上车，只见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望着他的车子不断地作揖。董卓问他们还有什么话说。周毖说他前来劝谏。董卓大怒道：“我开初听从你们的说话，留下了袁绍；如今他竟然领头造我的反，你们莫非是他的同党？”接着叱令武士将周毖、伍琼推出都城门外斩了首。因此再也无人敢于上前劝说。
　　于是董卓劫持了天子和后妃,又由李傕、郭汜负责，驱动了洛阳城中数十万民众，一路上浩浩荡荡地望着长安而去。每一段民众队伍中间都穿插着一小队军人，负责监督和押送。临行之时，董卓又吩咐在洛阳各个城门放起大火，焚烧了居民的房屋和朝廷的宗庙以及宫殿、衙门。南北两宫的火焰遥相连接；长乐宫全部化为焦土。如此庞大的迁徙，途中又根本无法保障食品的供给，百姓们饿死在沟壑中的不可计数。李傕、郭汜又放纵军士们奸污百姓妻女，抢夺百姓粮食，因此一路上啼哭声震天动地。行动稍微迟缓的百姓，背后还有三千军队催督，军士们手执白刃，一路上也在不断地杀人行凶。 
　　李儒又献计道：“如今朝廷钱粮缺少，洛阳城中富裕户极多，可以将他们的财产没收入官。只说他们与袁绍的叛军有所牵连，杀了他们以后，再抄没他们的家赀，谁也不敢反抗，别人也不敢说三道四，这样我们就可以得到银子若干万两。”董卓立即派出铁骑五千，到处捉拿洛阳富户，一共捉到数千家，都在他们的头上插起一面小旗帜，上面书写着“反贼逆党”，然后全部杀死在城外，再没收了他们家的金银财帛。董卓又派吕布发掘了汉王朝诸位先皇以及后妃们的陵寝，取出了其中的金银财宝。军士们又乘机发掘官僚及其富户的祖宗坟冢，因此洛阳城郊一片狼藉，董卓他们装载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的车子多达数千辆。
　　董卓手下将领赵岑看见董卓已经放弃洛阳而去，便主动献出了汜水关。孙坚首先驱兵进入。他飞马直奔洛阳，遥望城中火焰冲天，黑烟铺地，两三百里周围竟然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点儿鸡犬声，不禁心中悲愤，立即发兵救灭大火，然后迎接诸侯各自在荒地上面屯扎军马。
　　曹操过来对袁绍道：“如今董贼已经西去，正可乘势追袭。”袁绍道：“诸侯兵马疲困，进军恐怕无益。”曹操道：“董贼焚烧宫室，劫迁天子、大臣和百姓，海内震动，人心不知所归。这正是消灭董卓的大好机会，一战可以安定天下。”袁绍犹豫不决。诸侯都说不可轻举妄动。原来他们看见董卓西去以后，各人便有了为自己谋划长远利益的小心眼，却又不好意思明白说出口来。曹操生气地道：“你们这些不成气候的人，我曹操用不着与你们谋划大事！”于是率领自己的兵马万余人，领着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李典、乐进等人，星夜前去追赶董卓。 
　　董卓行至荥阳，太守徐荣出城迎接。李儒道：“为了防止诸侯兵马追来。你可埋伏军队在荥阳城外的山坞旁边。若有兵马追来，直接放它过关；待我们杀败追军以后，你们再截住追军掩杀。追军必将大败。这样就可以叫诸侯人马不敢再来追赶。”董卓又命令吕布带领精兵断后。徐荣自去领兵埋伏。
　　吕布正在行走，曹操军队赶上。吕布大笑，暗想不出李儒所料，于是立即将军马摆开。曹操大叫道：“吕布逆贼！你们劫迁天子，流徙百姓，准备前往何方？”吕布大骂道：“背主懦夫，怎么敢胡言妄语！”夏侯惇挺枪跃马，直取吕布。战不到几个回合，李傕引出一军从左边杀来。曹操急忙叫夏侯渊前去迎敌。右边喊杀声响起，郭汜又引出一支军队杀到，曹操急忙叫曹仁前去迎敌。但三路军马突然袭击，其势不可阻挡。夏侯惇又抵敌不住吕布英勇，只得飞马回到自己阵营中。吕布乘机引着铁骑军马掩杀过来，曹操军队大败，只得回头望着荥阳逃走。
　　曹操走到一座荒山脚下，约在二更时分，月明如同白昼。他们聚集了残兵败将，正要准备埋锅造饭，只听得周围一片喊杀声响起，徐荣伏兵又冲杀出来。曹军人人饥饿，都没有心思接战，只是四下里逃散。曹操慌忙驱动马匹，夺路奔逃，正好遇见徐荣，立即转身便走。徐荣搭上箭，射中曹操肩膊。曹操带箭逃命，翻过山坡。两个荥阳军士埋伏在草丛中，见了曹操马匹跑来，两支长枪一齐刺出，曹操马匹中枪倒下，人也翻身落在地上，立即被两个军士擒住。这时候，一员将领飞马而来，挥刀砍死了两个荥阳军士，下马救起曹操。原来却是曹洪赶到。曹操道：“我必定死在此地了，你自己快快离去！”曹洪道：“主公，您说什么糊涂话，我必须救您出去！您快快上马，我自己步行。”曹操犹豫不决地道：“倘若贼兵赶来，你又怎么办呢？”曹洪顿脚道：“天下可以没有曹洪，不可以没有您曹操！”曹操感动地道：“我若能够活命，都是借了你的救助。”于是立即上马。曹洪脱去衣甲，拖着长刀，跟着曹操和马匹行走。
　　他们走至四更天，只见前面一条大河拦住去路，后面喊杀声渐渐迫近。曹操叹息道：“我们再也不能活命了。”曹洪急忙扶着曹操下马，又让他脱去了身上的袍铠，自己背着他浮渡过河。到达彼岸以后，徐荣追兵已经赶到，隔着河不断地放箭。曹操衣服上带着泥水，也只得狼狈不堪地跟着曹洪逃跑。
　　到了天明，他们又走了三十多里，便在一座土冈下面稍作歇息。忽然喊杀声起处，一彪人马赶来，却是徐荣从上流渡过河，又追赶而来。曹操正在慌急，忽见夏侯惇、夏侯渊引着数十骑人马，如飞一般赶来，大声喝叫道：“徐荣，不要伤害了我家主公！”徐荣迎头奔向夏侯惇，夏侯惇挺枪迎住。他们交战只有几个回合，夏侯惇就刺杀了徐荣，又杀散了其余的荥阳军士。随后，曹仁、李典、乐进也各自引兵找到。大家见到曹操以后，人人忧喜交集。曹操聚集了败残兵马五百余人，然后一同回到河内。
　　这正是:诸侯各自起私心，曹操枉然说军机。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