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八章 伏击战

　　送走了张士元和文耿，高之华看着文桐问：“这一仗怎么打？”
　　李跃不解地看着高之华和文桐，刚才在山前，张士元和文耿已经把战术讲清了，难道不服从第三专区的部署？
　　“怕是要牺牲李大当家的山寨了，这样……”
　　随着文桐不停的讲解，李跃明白了，文耿的部署不可谓不高，前提是建立在可靠的情报基础之上，这份情报的疑点已经被高书记发现，如果还是按那份情报部署，就是当代赵括。
　　命令一道接一道，连燕住山的李大当家也没闲着，司令部的命令他也收到了。
　　“招呼下去，把粮食、大洋都埋了，找个可靠的地方埋。”李骋吩咐手下兄弟。
　　八月初二下半夜，第三专区的队伍在既定阵形埋伏好，张士元、杜招贤、文耿都到后山，与高之华碰头。得到确切消息，八路军游击队三百人已经部署到大路北侧，与文耿的队伍遥遥相对，都埋伏在路沟外的玉米地里——青纱账是最好的掩护。
　　回去的路上，张士元和杜招贤不放心，专门到八路军游击队的阵地察看，见战士们密密麻麻都趴在路边，一眼望不到头，用玉米叶子盖在身上，隐藏得很到位，才跨过大公路，进入他们的阵地。
　　快过晌的时候，在燕住山东南侧，李骋带着三牛，再加十几个弟兄在山半腰设了一个阵地，堆上石头、木棒等物，引日本人上钩。他们既是文耿要求的疑兵，也是文桐要求的诱饵。
　　“兄弟们，日本人一来，我们就开枪，然后朝西南阵地引，如果日本人进入阵地，我们的任务就是捡枪支、弹药，这是文桐司令的命令。如果日本人径直上了山，我们就杀回马枪，再回到这里，我们的任务还是捡枪支、弹药。”
　　听了这话，三牛不干了：“大哥，不让我们打鬼子，你这是领的什么任务？我去找文桐司令，凭什么不让我们打鬼子。”
　　“没说不让打，等一会来了鬼子，你先开第一枪，可以吧？兄弟，好事我都留给你，你忘了，上次抓了日本女人，我先让着你们。”
　　“好，谢谢大哥，兄弟们，鬼子来了，拼命打。”三牛高兴地快要跳起来。
　　“也不要太拼命，要智取，诸葛亮论力气，不如你三牛，论智谋，你比得上吗？听文桐司令的没错。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我们十几个人，你觉得能打得过鬼子吗？”
　　几个人正扯得热火朝天，望风的做一个禁声的动作，指指东北方向。李骋抬抬头，远远看到了一支队伍朝这边开来。
　　前边一辆大车，大车两侧各一路纵队，大车后边，是排成四行的日本鬼子兵，都戴着钢盔，扛着枪，刺刀闪着银光，白晃晃一片。
　　渐渐走近了，带头的一个鬼子军官，腰里挎着钢刀，骑在大马上，走到东南侧进山的羊肠小道突然停了下来，四处打量。
　　这个路口朝上几十步，就是李骋和三牛埋伏的地方，他们在石头缝里朝外观察，奇怪日本鬼子为什么不走了。
　　“让文桐司令猜中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们的山寨，根本不是他妈的什么护送专家。这车里的都是日本鬼子，三牛，一会见他们有动作，你就开枪，兄弟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注意，朝西南阵地撤，如果鬼子不上钩，就等他们上了山，咱原路返回，别忘了捡枪，越多越好，文桐司令有赏。”
　　鬼子军官勒了一下马缰绳，后边大车停了，从上边跳下来十几个鬼子，这些鬼子上衣是军装，裤子却是便服，手里都端着枪。
　　“假专家。”李骋心里一寒，虽然这事在意料之中，还是感觉日本鬼子的狡猾不可思议。
　　大马在路边绕开了圈子，日本军官拔出军刀，向上举了举，“砰”，三牛的枪响了，日本军官的大马受到惊吓，前腿跳了起来。鬼子军官没有惊慌，勒住马，哇拉哇拉一通话，其他的日本鬼子都趴到地上。
　　等队伍埋伏好后，文桐和文宽蹲在山崖后边一棵树后，他们现在位置离鬼子足有二里地，山坡下一片荒地，视野十分开阔，如高书记预料，日本人是冲着燕住山来的，不然，他们不会在那里停留。
　　“去，告诉文耿，情况有变，让他的队伍等一会日本人上了山，快速转移到鬼子停车的地方，埋伏在东南侧，一定注意不要过公路，防止暴露。你通知老李，等一会把队伍带到西侧，等鬼子下山的时候，我们再向东北转移，两面夹击。”文桐叮嘱文宽。
　　“好。”说完这话，文宽已经跑远了。
　　听到三牛的枪响，其他小喽罗也动起了手，一排枪打过，山坡上起了一阵尘土，鬼子趴在那，一点动静没有。鬼子军官已经跳下马，趴在车轮一侧，马躲到大车后边。
　　“等等。”李骋吩咐，心里有些懊悔，带这帮兄弟来诱敌，忙帮不上，可别惹出乱子来。一通乱打，一个鬼子没打着，让那帮正规军看着，岂不笑提大牙？！
　　“大哥，咱是打，还是撤？”三牛问道。
　　鬼子没有动静，应该肯定的是，他们是冲着燕住山来的，不应该是向兰陵护送专家，否则，他们不会恋战。李骋想了下道：“不打了，撤，趁着鬼子没反应过来，我们快撤，不然，怕是撤不走了。”
　　一听撤，手下除了三牛，提起枪就跑。李骋气得七窍生烟，也没法子，只好大喊大喊叫：“朝西撤，不要上山。”
　　喽罗们跑起来很快，也不管隐蔽的事了。鬼子那边一声枪响，一个土匪应声倒地，连挣扎都没有，其他人都吓呆了。
　　“快跑，朝山沟里跑。”李骋大怒，“关键的时候，就看出你们了。”
　　这帮人朝山沟里跑还是能听懂的，学聪明了，都弯着腰，手盖在头上，似乎只要蒙住头，就保住了性命。
　　三牛瞅了瞅说：“不行，这样不行，大哥，你撤，我掩护，引诱他们也得有个引诱的样子。”他举起枪，朝最近的一个鬼子搂了一下，鬼子倒在地上：“操，你奶奶，你们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不是铁做的。”三牛打得兴起，端起枪就要站起来。
　　李骋大叫：“蹲下，不要命了。”
　　三牛嘿嘿一笑，赶忙蹲下。
　　众喽罗跑了一阵，才明白，他们的任务是诱敌深入。一齐朝西边跑去，跑得又渴又累，转身一看，大哥和三牛都不见了，鬼子也没诱来，不知道怎么办。
　　一个年长一点的喽罗伸头看看，说：“我想起来了，大当家的说过，如果鬼子上山，咱们就不要朝西撤，原路返回，等着捡枪。”
　　众人点头，想起来大当家的话是这个意思。
　　三牛和李骋跑得慢，是为了观察鬼子动向，鬼子开始动作了，都伏着身子，端着枪，朝山上进攻。
　　“他妈的小鬼子，狡猾，大哥你看，他们上山的时候，不走直线，不好瞄。”三牛气得大骂。
　　“不要瞄了，撤，一会再回来捡枪。”
　　等两人和那十几个喽罗汇合，鬼子已经上到半山腰了。举刀的军官哇哇一通，大概是说没几个人，鬼子行动快了起来。
　　文桐在原处等着，文宽回来汇报，说已经给文耿说了，让他们转移阵地，自己的队伍也和李主任说了，马上转移。
　　鬼子们已经快到大寨前的平地，大寨四周种了很多的树，下边的人看不清上边，上边的鬼子也看不清下边。
　　“好。”文桐示意，“现在是转移的最佳时机，你回去，让他们抓紧转移，文耿的人也要快，慢了，就会失去战机，不利于隐蔽。”
　　文宽倒不急着走，文桐看他一眼。
　　“文耿大哥好像对你的命令不满意。”
　　“爱满意不满意，如果想取得先机，打败鬼子，就要听命令，不听，失去战机，我也没办法。”文桐丢下手里的一个小石块，冷冷地说。
　　山上起火了，黑烟直冲云霄。
　　李骋看着黑烟，一言不发。
　　文桐看着黑烟，冷笑一声。
　　文耿看着黑烟，看看张士元、杜招贤，大吼一声：“向东转移，不要过公路，注意隐蔽。”
　　半顿饭的工夫，先是几个鬼子从山寨上下来，手里都提着东西，背上也有背着的，枪上也有挑着的，慢慢鬼子渐多，手里都没空着。
　　“他奶奶，大哥你看，那个，那个竟然挑着我的臭鞋，他们可真有出息。”三牛大笑。
　　“别笑，你看，那个，对，就是那个，穿鬼子衣服，没带枪那个……”李骋推了一把三牛。
　　三牛看了一眼：“咦！郭秀川？！怎么……”
　　“三牛兄弟，郭秀川就交给你了。我们欠文桐司令一个人命债，这债得还。”
　　鬼子已经从山上撤下，正拥挤在下山的羊肠小道上。
　　李骋叫着几个喽罗，对三牛道：“你在半腰截，我去山上，吓唬一下他们，让他们跑得快些。其他人等着捡枪。”
　　三牛点头。
　　过了一会，山上树丛里响起了枪声，三牛知道这是大当家的动手了，自己跳了起来，大吼一声：“郭秀川。”
　　这声音穿透云层，也传到郭秀川耳朵里。郭秀川今天准备充分，那天从寨子里偷跑出来，实在没有去路，投了李世营的二旅。今天，被鬼子带来，让他负责向导。他对燕住山和八路军游击队心有余悸，鬼子给他穿上皇军军服，从外表看，怎么也看不出他是一个中国人。
　　听到半空一声吼，他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管路有多狭窄，拼命朝下挤，鬼子被他冲散了，都冲他叫着“巴格牙鲁”。
　　山坡上形成一道奇观，郭秀川在最前边跑，三牛在另一侧追，鬼子在后边追。都朝山下汽车停放的地方奔来。
　　追着追着，三牛才发现，斜前方已经没了人。真见了鬼了，一个大活人就让他跑丢了！三牛四下里打量，一块大石头后边探出一个脑袋，头上已经没了帽子，不正是郭秀川？！三牛大喊：“我看你朝哪里跑！山下的兄弟，堵住他。”三牛急中生智，胡乱喊了一嗓子。
　　郭秀川已经被吓掉了魂魄，哪里听出真假！听到下边有人堵截，折身向右边跑来，正是三牛堵他的方向。
　　三牛静静地等着，他一辈子不理解什么叫守株待兔，这下子明白了。
　　正跑着的郭秀川一见前边一个黑塔样的人，快吓出尿来，扑通跪下：“三牛兄弟，我也是被逼无奈，要不是误杀了文杞，我也不会走这条路……”
　　三牛想戏耍一下他，笑道：“跑，我看着你跑。跑不掉了吧，你听，鬼子已经进了伏击圈，上边是三百多八路，下边是三百多救国军，你们跑得了吗？你听听枪声，炒豆子也没这个动静，歇歇吧，喘匀了气，我带你见大哥。”
　　燕住山东南侧枪声大作，鬼子从山上一无所获，下来就进入了伏击圈，两边夹击，只见硝烟四起，鬼哭狼嚎，三牛站了起来，好好欣赏一下伏击战的盛况。
　　一匹马从那边跑了过来，打着响鼻，跑到三牛前边，突然打了一个趔趄，三牛上前一步，抓住马缰绳，一使劲勒住，大马不动了。
　　“真是好马。”三牛不禁赞叹。
　　拍拍马的屁股，又摸摸马的脖子，马安静下来。
　　“咦！郭秀川呢？”三掉这才发现，郭秀川不见了。
　　他跳上马背，四下里打量，西边山谷处，一个身影一跳一跳，不是郭秀川是谁？他端起枪，发现根本瞒不准。
　　“枪给我。”
　　一个青年站在马下边，笑着对三牛说，他的手举着等着接枪。
　　“你是……”
　　“没时间解释，我是文杓，文桐的三弟。快，枪给我。”
　　打量一下文杓，三牛有了一点印象，那年文杓、文杼娶媳妇，自己和师父给他们家掌过勺。三牛被他的沉稳惊呆了，听话地把枪递到他手里。
　　“砰”，枪管冒出一股蓝烟，三牛忙看山谷那边，郭秀川已经重重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