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董卓妄自兴废立

　　第二天，董卓在园门大设宴会，遍请朝廷公卿。大家因为惧怕，谁也不敢不去。董卓又故意等百官到齐以后自己才慢慢腾腾地到达。他下了马，又带着长剑进入。酒过数巡以后，董卓命令暂时停止饮酒和奏乐，然后厉声说道：“我有一番言辞，众官静静地听着！”众官只好侧耳聆听。董卓道：“天子作为万民之主，如果没有一点儿威仪，这又怎么行呢？如今的天子懦弱、胆怯，不可以事奉宗庙和社稷。陈留王聪明伶俐，能够胜任大位。我想废除当今天子，拥立陈留王就任新天子，大家以为如何？”众官一楞。
　　忽然一人推开面前案几，挺身而出，厉声大叫道：“不可！不可！你董卓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来？少帝是先帝的嫡子，刚刚继承大位，又没有任何的过失，你怎么敢狂妄地谈论废立大事呢？难道你想作出篡逆之事么？”这人便是荆州刺史丁原。他头脑简单，接到何进送去的密诏后就信以为真，也立即带兵前往洛阳，不料竟然遇上了董卓妄图废立皇帝，立刻气得浑身发抖，拍案而起。董卓大叫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说罢，立即拔出身上佩剑，准备杀害丁原。李儒忽然看见丁原背后站着一人，此人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此刻手中紧紧地执着一柄方天画戟，也是怒目冒火，直视董卓。李儒料定此人必定英勇十分，于是急忙上前劝道：“这是众人饮宴的地方，不可以谈论国家政治。来日在殿堂之上，再由大臣们发表公论不迟。”众人也都劝住了丁原，让他立即上马回去。
　　丁原离去以后，董卓又问百官：“我说的话还算公道，还算在理吧？”卢植直截了当地道：“董将军，你错了。你平日未曾参加过朝廷政治事务，也没有古时候伊尹、霍光的杰出才能，怎么可以强行主张废立帝王的重大事情呢？”董卓大怒，拔剑向前，准备杀害卢植。议郎彭伯劝谏道：“卢尚书在海内极有人望，如今将军初入京师，首先就杀了他，恐怕天下人会因此而震骇恐怖。”董卓只好停止。司徒王允又道：“废立之事，不可以在酒后商量。我们另外找个日子商议商议吧？”百官于是解散离去。
　　董卓手按剑柄，站立在园门，暗想如何才能让朝中大臣俯首听命，忽然看见一人跃马持戟，在园门外往来奔驰，而且怒形于色，模样十分英雄，便问李儒：“他是谁？”李儒道：“我刚刚已经打听过了，此人乃是丁原的义子：姓吕，名布，字奉先，乃是天下第一勇猛之士，岳父必须回避他。”董卓听了，立即进入园中躲藏了起来。
　　次日，士卒前来报告，说丁原率领荆州军队在城外挑战。董卓大怒，立即会同李儒，带了他的几员心腹将领出面迎战。两阵对圆以后，吕布纵马挺戟，随着丁原来到阵前。他头上戴着金冠，身上披着百花战袍，上下环裹着唐猊铠甲，腰间系着狮蛮宝带。当时的人们传说：“马中赤兔，人中吕布”，那是说他们都是极其威武雄壮的模样。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丁原指着董卓大骂道：“你官职卑微，又对朝廷没有一点功劳，怎么敢故意前来扰乱朝廷政治？”董卓还没来得及回答，吕布已经纵马挺戟冲杀了过来。董卓料知自己不能抵敌，慌忙回头避走，诸将也不敢上前交战。丁原领军掩杀。董卓兵马大败，退回三十余里安下营寨，聚集众将商议。
　　董卓道：“吕布英勇无比。我若是能够得到此人，还愁得不到天下吗！”虎贲中郎将李肃道：“主公不必为此担忧！吕布虽然英勇无比，但我是他同乡，深知他有勇无谋，见利忘义。只要主公安排，我愿意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规规矩矩地前来投降。”董卓诧异地问：“你打算怎么去说服他呢？”李肃道：“我听说主公有匹赤兔马，能够日行千里。自古英雄喜欢良马，我若是用了此马，再加上金银珠宝和官职去打动，吕布必定背叛了丁原，前来投降主公。”董卓问李儒：“这话可以相信么？”李儒道：“岳父大人既然想要天下，又何必吝惜一匹千里马呢！”董卓高兴地答应了，又加上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
　　李肃带着这些礼物，立即前往吕布营寨。伏路的荆州军人将他围住。李肃说自己是吕布的故人，特地前来探视。军人报告以后，吕布立即请李肃进去。李肃与吕布见了礼，然后道：“兄台别来无恙！”吕布也恭恭敬敬地作揖道：“我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兄弟如今在哪里干什么？”李肃笑道：“我现在是朝廷的虎贲中郎将。贤弟英勇，天下无双，愚兄心中不胜欢喜。我有良马一匹，名叫赤兔马。它可以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我特地前来献给贤弟，以帮助贤弟成就英难壮举。”吕布叫他牵马过来看一看。果然那匹马浑身上下就像燃着的火炭一般赤红，又没有半根儿杂毛。从头至尾，长约一丈，从脚蹄至头顶，高约八尺。此时见了吕布，它猛地里一声嘶喊咆哮，竟然有着腾空入海的状貌。吕布大喜过望，立即叫人安排酒宴，单独款待李肃。
　　二人喝得酣醉时，李肃故意道：“我与贤弟虽然很少相见，但与你父亲却是常常相会。”吕布奇怪地道：“兄长喝醉了？我父亲已经逝世多年，兄台也是知道的，你又怎么能够与他常常相会呢？”李肃笑道：“我说的乃是丁刺史。”吕布面容有些惭愧地道：“我在丁原这里，却是出于无奈。”李肃道：“贤弟的本事，四海之内谁不钦敬？你要追求功名富贵，此事易如反掌，为什么说竟是出于无奈之举呢？倘若你真的不想寄人篱下，谁又能够奈何得了你？”吕布叹息道：“如今朝廷纲纪败坏，恐怕汉家气数已尽。将来的天下，极有可能改朝换代。只是我至今还没遇上一个真正的主人，将来又哪里来的什么富贵荣华呢？兄台在京时间长久，必定识人多多，你认为谁才是当今大英雄？”李肃道：“我遍观朝中大臣，一个个都不如董卓将军。他不但兵力雄厚，而且敬贤礼士，赏罚分明，终将成就一番宏大事业。”吕布叹息道：“我也想前去投奔他，只可惜没有门路。”
　　李肃便取出随身所带的金珠玉带，摆在吕布的面前。吕布吃惊地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宝贵东西？”李肃告诉他：“这都是董卓将军久慕贤弟大名，特地叫我给你送来的。赤兔马也是他赠送给你的。”吕布大喜道：“董卓将军如此垂爱，我又该怎么报答他呢？”李肃道：“贤弟如果能够去到他那里，更加富贵不可言。”吕布道：“可惜我没有尺寸功劳，又怎么好空着手去见他？”李肃道：“贤弟要想立功，只在翻手之间而已。”吕布想了一想，立即明白了过来，便毫不犹豫地与李肃约定，第二天一定办成事情，前来投奔董卓。李肃高兴地告别离去。
　　那晚二更时分，吕布提着砍刀，径直进入丁原帐中。丁原正在秉烛夜读，吕布一刀砍下他的首级。丁原的卫士害怕，谁也不敢上前。吕布道：“丁原谋反，我奉朝廷密旨杀了他。你们众人不知，均无罪过，明天跟我去见董将军就是。有敢于逃亡者，与丁原同罪！”诸将纷纷前来向他表示，愿意跟随他忠于朝廷。第二天，吕布带着丁原的首级和荆州将士前来求见董卓。董卓大喜，立即隆重地设宴款待吕布和他的将士。吕布又主动地拜认董卓为自己新的义父。董卓大喜过望，立即赐给吕布金甲和锦袍。从此，董卓势力越来越强大，他逼迫少帝册封自己为前将军，弟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又册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
　　不久，董卓命令吕布率领甲士千余人站在周围，再次设下宴席，召集大臣商议废立。酒过数巡以后，董卓按着佩剑道：“我决定，废除当今皇帝为弘农王，拥立陈留王为新皇帝。不顺从者立即斩首！”谁知中军校尉袁绍挺身而出地叱责道：“董卓，你这不是在造反又是在做什么？”董卓大怒道：“袁绍，你是看见我的宝剑不够锋利么？”袁绍也拔出剑来，冷冷地道：“难道我的宝剑就不够锋利吗？”李儒急忙劝住董卓道：“事情尚未最后确定，不可以就开杀戒。”董卓这才住手。袁绍手提着宝剑，辞别百官出来，又将自己的印绶悬挂在东门上，然后匹马单枪地奔往冀州。
　　董卓气愤地对太傅袁隗道：“你侄子对我如此无礼，竟敢公然顶撞我！本来应该杀了他的！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姑且饶恕了他。废立的事情，你的看法又是如何呢？”袁隗只得道：“太尉的见解是对的。”董卓这时还只是一个前将军，袁隗竟然称呼他为太尉了，太尉负责执掌朝廷兵权，犹如当今的国防部长。众人立即明白：袁隗已经吓得屈服了，他们就更加不敢说东道西的。董卓也索性以太尉的身份命令道：“谁敢阻止废立大事，都以军法从事！”群臣无不震动恐怖，都说愿意听从他的命令。
　　这正是：位尊不为国谋事，权小却敢斥逆贼。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