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要换届

　　31、要换届
　　
　　男女关系总是在外力的促和下加快发展。明确关系几个月，相互照看着，感觉到温暖和不舍，两人也就顺着姐姐和何幺女的意思，去照了专门的结婚像，在乡民政办扯了结婚证。按照瞎子的推算，婚期定在农历五月二十九阳历七月十日，典礼选在涪城新购住房附近的宾馆。房子购买才刚刚一年多，一切都是新的，不需要怎样准备，只需添些日常器具。距离婚礼举行还有半年时间，有的是时间去张罗这一切。敦周和何琪也就不紧不慢的准备着。
　　哪知春节一过，情况却有了变化。因为地震的原因，全县各级班子没有进行届中调整，不符合干部管理规定，抗震救灾告一段落，一切工作都得恢复正轨。得立即进行班子研判，结合研判的情况，马上开展换届。敦周想自己才到茅坪工作一年多，不至于调整自己，也就没往心里去，每日按照原定的计划，紧锣密鼓的安排工作。
　　研判工作组来到茅坪，敦周一看全是以前在县上工作时的熟人，也就不太重视，只是礼节性同大家见了一面，便安排管党副书记和组织员全程陪同，自己抓紧时间逐一过问村道建设、村活动室选址、各村的土地复垦、地灾治理、河道清淤、居民安置点基础设施建设等迫在眉睫的问题。催着财政所把春节前项目资金支付情况梳理清楚，及时同县级主管部门结算，计划争取新一年的项目资金。哪知研判组的四个同志，分成两个谈话组，同村组干部政府工作人员七站八所的同志，竟然前前后后搞了一周。每天在帐篷外等候着谈话的人一拔又一拔，客观上方便了敦周安排推动工作。
　　在县上工作时，每到换届或者届中调整，敦周也经常被抽去搞各种各样的研判。像茅坪这样的小乡，一般两三天就能完成任务。当敦周意识到这一点，才发觉自己大意了。研判组工作时间延长，说明某个环节出了问题，一定是反映的问题需要核实，才会没完没了找人谈话。
　　敦周清楚纪律规定，不好去询问了解。回忆一年多的工作，敦周确定自己没有任何违规违纪，身正不怕影子斜，也就不往心里去。况且，按照规定程序，工作组对研判情况汇总后，会同主要领导交换意见，最终自己都会知道，不用急在一时。可一旦心中有事，好多东西就变了味，再也不能一门心思处理手中事务，工作也就有些丢三拉四。
　　“梁书记，不愧是政府办出来的，办法多又接地气，大家都夸你，我搞了这么多年，研判过的书记乡长少说也有几十个，你口碑算最好的。”研判组组长是组织部副部长，一见面就夸敦周。敦周谦逊了几句。副部长就开始从党的建设、队伍人事、灾后重建、经济发展、服务群众、廉政勤政等各个方面同敦周交换意见，结论是党委充分发挥了核心领导作用，统领协调各方，贯彻落实好了上级的安排部署，为老百姓办了许多实实在在的实事好事，树立了良好形象。
　　敦周听着，嗯嗯啊啊的应承着，也不往心里去。当领导的都这样，谈话时总是先捡好的说，好的说得越多，后面的事情就越麻烦，一个“但是”不单把前面的全部抹完，还会给你留下无穷无尽的事情，需要不断地整改。敦周做好心理准备，等待着副部长来个“但是”，可半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动静，到最后就说结束了。敦周表达了感谢，表态将按照县委要求认真落实各项工作，查缺补漏，完善提升工作，推动灾后重建与全面发展两手抓两不误，促进工作再上新台阶。工作说完，就陪工作组的同志去就餐。
　　虽然已是阳历三月，可节气还在惊蛰。帐篷里摆了两盆熊熊燃烧的碳火，仍然寒气逼人。办公室李主任，就着碳火，把一铝壶白酒煨得热气腾腾，放把翠绿的豌豆尖儿进去，斟出来的酒淡绿晶莹，散发出清香。酒过三巡，渐渐温暖，大家不再拘束，话也多起来。
　　“报告书记，按照规矩，三杯已过，该我发话，表达两个意思。”副部长站起来，对敦周说：“于公，代表工作组，对乡党委工作上的支持表示感谢！于私，祝贺书记早日大喜，早生贵子！”头一仰，一杯酒干了。大家齐声叫好。
　　敦周笑着道谢，心中却是佩服。看来谈话卓有成效，自己的一切都被了解得彻彻底底清清楚楚，弄不好事情就会出在私事上。在同何琪耍朋友的问题上，敦周总体还是满意的。只是何幺女划屋基修房子，到后来开店做生意，让敦周有些担心。何幺女如果不是何琪的小嬢，她的房子肯定不会修得那样快，当然生意也不会做得那样好。自从敦周同何琪明确了关系，施工队就再也没同何幺女吵过闹过，一切施工都以何幺女说的为准，加班加点后来居上，早早的收了房，搬家入住。全街的副食店不下二十家，可政府伙食团一日三餐的米面油，各种接待用的酒水烟茶，都在何氏商行拿。这世上的人，哪有不醒眼不懂事的，大家都看在眼里藏在心底。一有机会，自然会一吐为快。世事如此，老百姓不以为然，可一拿到组织纪律上讲，就会有问题。
　　敦周不动声色，高高兴兴陪着领导们吃完饭，把几位领导送上车，回到自己帐篷里，又把前前后后想了一通，觉得最重要的话全部说在酒桌上，办公桌上讲的都是程序。便仔细回忆部长和其他三位同志的祝酒词，总觉得有点什么，具体却理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放下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都在安州参加一年一度例行的全委会、人代会、政协会、经济工作会和党建、纪检、政法、农村、交通、教育等各种各样的专门会议。书记乡长们和各大局的领导凑在一起，总在交流班子研判的各种情况，议论着谁要高升谁要平调。居然好几个资深的局长还专门祝贺敦周要担当更重要的任务，走上更重要的位置。
　　“都是传言，传言！没得那回事，茅坪的事都没摆平，哪里有能力做更重要的工作。”敦周一无所知，可又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去刨根问底，打着太极，笑着回应。
　　“莫谦虚嘛，这两年时间，哪个不夸茅坪，方方面面都整得好，啥事都前进了一大步，变化大，群众眼睛是雪亮的。”
　　“就是就是，群众认可，组织英明，领导重视。兄弟，整对了的，镇同乡比，空间大得多。啥不说，人也要多好多嘛，一去就晓得了，纯粹两个概念。”
　　“不可能，不可能！才当几天嘛，按年算刚刚跨两年，按月算还差三个月，要经验莫经验，要成绩莫成绩，传得耍的，传得耍的。”看来要到大镇去工作，敦周还是不相信。
　　“兄弟，这个就要不得了，你这是否定领导否定组织，往大的讲，就叫不讲政治。”大家哈哈大笑。
　　“整大了，我可没这个胆子。研判到现在，真的没任何人给我谈话，更不用说表什么态。”敦周实实在在回答。
　　“是是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要相信，无风不起浪。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总是有原因的。”
　　“这就是领导的高明，放出风声，听听反映，大家都觉得对，再下文任命。这叫倾听群众心声，尊重民意，这就是领导艺术！”
　　“有道理，回到你的家乡工作，村社肯定拥护你，各个部门也认可，干啥就会更顺利。到时兄弟们合作合作，把啥子改革啊试点啊，都放你那儿，你要多支持，搞出成绩哦！”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早早来给各位哥老倌儿汇报，多多支持兄弟工作，那就感恩不尽了。”敦周终于搞清楚，传自己要回老家张家场任职。
　　“那是肯定的。上面下的项目任务，特别是要出经验出成绩的，一般地方还真不敢放。你在办公室工作过，能力强，站位高，放你手里最踏实。”
　　敦周嘴上打着哈哈，谦逊的致谢，心里却很高兴。如果真的回老家当书记，就再次验证了人生的奇妙。想想当年，费尽全力，一门心思逃离故乡，哪知道居然一步步又走了回去。最有才华的编剧，也写不出这样曲折多采的故事。人生就是这样，一个接一个地画圈儿，不知道啥时才能停歇。
　　张家场是仅次于县城的第二大镇，产业齐备，方方面面都有试点示范，好多方面都是全县的旗帜。震前每年的财政税收都在千万以上，乡镇排名第一。地处深山，地震中受灾轻，社会矛盾少，人口不降反升，人口过了五万，占了全县的五分之一。缺点是区位不优，在大山深处，进出困难。地震前，道路畅通，来去方便，干部被派往张家场担任书记镇长，就是受重用，将来都会提拔，大家都愿意下去锻炼。现在道路中断，恢复遥遥无期，往来一次得绕上百公里，如果相邻几个乡镇的村道不通，最远得绕四百公里。每有同志到安州办事，总是进了山就不想出来，出来就不想进去。天高黄帝远，任务轻压力小，可离中心远，得不到任何消息，与世隔绝。任上的同志总是想方设法调出来，好多人都不愿意去，只有本地成长的干部不计较，毕竟土生土长，在当地工作有许多方便。现在的书记是地震前零六年换届到任的，已经4年多，算是老资历，任职时间长，调任的可能性很大。
　　敦周盘算着，感觉真实性比较高，毕竟在科级干部中，在张家场工作过的干部很少，有资历去作书记的不多。反过来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自己在茅坪干了不到两年，这样频繁调动主要领导的例子不多。一般是领导出了什么问题，另一种是提拔使用。敦周想到这样，心中一惊，难道是出了问题？不过，凡是出问题的都就地免职，不可能再到其他地方去当领导。左右想不明白，无可奈何，只有等待。
　　这种等待极不舒服。手中的工作总是有心莫力，老想着要走，好多事情能拖就拖能放就放，不像刚到任的时候，工作推不动，总觉得履职不到位，愧对组织重托群众期盼，常常心急火燎的去解决。又想自己如果真的回了张家场，结婚的事情又该怎样办？一结婚成家，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总得有个丈夫的样子，不能把啥都甩给何琪一个人。一进山，就是一月两月才出来，新婚夫妻如何过得了？又没法同何琪讲，毕竟八字莫一撇。也不好同身边的同志讲，如果自己说出来，就是铁板钉钉成了事实，这班人肯定就各有各的想法，各谋各的未来，工作就更难推动。如果乡长升格任书记，一切还好把握，如果外调一位同志，情况就不好说。敦周觉得乡长很不错，讲政治顾大局，工作经验丰富，人缘不错，能协调各方力量，升任书记最好。乡长升了书记，就得重新产生乡长，两个副书记都不错，任何一个升一格，再在副乡长中产生一位副书记，从中层中产生一位副乡长，整个班子看到了希望，就会齐心协力，形成合力。如果提拔一名中层，李主任最合适。敦周觉得这样于公于私都不错，便有意识地开始带着乡长和老李，到县委县政府汇报工作。
　　“书记，是不是有啥新动向？”这两个是人精，敦周让他们陪着去了两趟组织部，向常务副部长汇报了村活动室选址和建设中存在的问题，老李就鼓动乡长，向敦周发问。
　　“新动向，啥新动向？”敦周笑嘻嘻反问。
　　“这是领导在考我们。”老李接了话：“哎，搞了这么多年，还是懂得起些，说错了，领导包涵，莫怪罪。”就又鼓动郑乡长：“乡长，你说你说，该你说。”
　　“你是办公室主任，是参谋，你说。”老郑是个老好人，一脸为难的说：“我咋过说嘛，虽然是兄弟。”
　　“是是是，我说我说。”老李说：“我晓得，你说了怕书记说你篡党夺权，我说错了不打紧。”老李笑着便开了口：“这些工作本该你带管党副书记来汇报，你却喊乡长来，是不是你要高升了，乡长要接班？”两个人四只眼，就盯着敦周。
　　“乡长接班不行吗？”敦周不管他，反问道。
　　“行行行，简直行，我举双手赞成。”老李转过头去：“乡长，对了，你终于搞成正书记了。”敦周听着，忍不住笑。
　　“这个这个，书记，我咋得行哦，莫笑我。”郑乡长不知如何表达。
　　“咋不得行，合适得很，就是不晓得组织上怎样安排。”敦周说：“努点力，整成真的正书记，不再是郑副书记。”
　　“哎呀，乡长，当仁不让。书记给你创造条件，该出手就出手嘛。你当书记，我敢说全乡人民都拥护。”
　　“你莫说乡长，想想你自己。”敦周又笑李主任。
　　“我自己，我有啥？为领导服好务，少挨点骂就不错了，其他没想法。”老李笑眯眯的说。
　　“这一年多，我可从来没骂过你啊！”敦周说：“办公室协调各方，做得不错，你是当领导的料。”
　　“书记，那是你领导水平高，大人有大量，你来以前，我经常挨理抹，有时骂得头都抬不起。你这样的好领导，就是该升官，好多为人民办好事。”
　　“唉，升啥官哦！”敦周叹口气，停了停：“才当了几天书记，往哪里升？县级领导位置都是满的，轮不到我。升啥官哦,不就地免职就不错了！”
　　“啥，免职？咋回事哦！”两人直直地盯着敦周。
　　任凭两人刨根问底，敦周就是不开口，两人便一一回忆敦周在茅坪做的各种好事，不停的唉声叹气。
　　半个月后，文件来了。敦周任张家场书记，郑乡长就地提拔任茅坪书记，新来了一位乡长，原来的管党副书记到一个小乡作了乡长，一名副乡长填了副书记的缺，李主任成了党委委员副乡长。整个班子喜气洋洋，告别宴上，大家都夸敦周有能力有水平爱护兄弟，都抢着敬酒。敦周放开畅饮，尽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