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铁骨铮铮，3

　　第二章∶铁骨铮铮，3
　　且说世龙弄妥了“吕二刁毛”的事儿，踏着更鸡的啼叫，越墙而去。并不急着回琉璃河，心运着到十里庙暂宿一夜，次晨可带着家丁捯饬一番城里去瞧瞧自己的“杰作”如何岂不更有趣儿。转来村里，见吕家宅院大门紧闭了，也无动静，纵身一跃，轻轻落地，看见东陪房里的灯火辉煌着，想这些家丁奇了怪了，自己离了都就精神起来，哪一门档的把戏儿？蹑手蹑脚至前窥察，见得详情，不仅大怒起来了。
　　起因，众家丁被冒牌的“吕二刁毛”一伙暴徒打躺，幸得世龙出手相救，全都复生了。又见那些暴徒被救命的英雄打出一溜溜卧地没了气儿，又将尸首拉跑了，无不心里乐开了花儿。俗话∶“好了疮疤忘了痛！”大家深更夜半又看着英雄剥了“吕二”皮子，绳子绑着，一言不语扛起来一耸一耸京城去了。都大乐着没了睏意拾起来平素得意迷哧哧了起来的玩意儿，哗啦啦响个不停。
　　世龙见十几个家丁没羞没耻围着桌子摸骨牌耍起钱来，顿生一肚子气，抬起右脚，“嘭”地一声踹开门，大家吓个愣怔。有个叫“大头楞”的个子道∶“英雄哥恁别对我等别扭，皆是因您制服歹徒的胜利庆祝的乐着小耍子的。”
　　世龙对赌钱深恶痛绝的，因过去曾见自己村里为个赌博耍钱弄得顷家荡产妻离子散，好端端一个人家说没就没了。怒起来道∶“放你妈的屁！因小到大，大宅院子也不够尔等耍子的！”便一脚踢翻桌子，骨牌大洋咣啷啷响了一地，都吓的一似温病鸡儿一般乱哆嗦。又道∶“尔等摸着各自腔子血心好好地想想，哪一个出生不是穷人家？会个三拳两脚被招来当户院的家丁。护的个啥？竟然给歹人都弄躺了，若非‘鞋拔子’哭求着我来，尔等早变鬼了！既然救活了大家，还不吸取教训，习练功夫，却作如此下贱事儿！当知那‘吃喝嫖赌’实堕落之道，怎可大睁着眼儿下坡里出溜，不是找死吗？”
　　众家丁咚地一声跪了一排惭愧道∶“大英雄哥哥，我们再也不能了，痛改前非，给个重新当人的机会吧！”世龙道∶“都起来听我言，以后谁都不准叫英雄了！我是袁世龙，咱们都是弟兄，是弟兄就得学好，像个人的样子。钱都捡了去，孝敬父母亲。”
　　有个青年和他高低差不多脸儿红圆圆的说∶“哎，您原来是大总统的兄弟呀！咋不在京城里当大官儿，到这儿受作贱？”世龙道∶“你这人咋的了？欠修理是不！一窝心脚把你肠子窝出来，就不胡扯八道了。世界里姓袁多的是，人里有袁聪仁、袁天罡、袁崇焕；兽里有猿人，猿猴，还有河里的老鳖圆的更狠了，难道都是大总统的一个窑烧出来的？”说着比量个耳巴子要扇那人。那人哭丧着脸哀着说∶“哥哥呀您饶了我吧！我没了父母，就光独蛋一个儿，天不收地不留的，讨饭来了十里庙村，武圣心好见我可伶的不行，当时给吕大老爷收留了，得以活命。因年幼嘴贱话儿出轨了。再也不敢了！”世龙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以后谨慎着舌头别乱搅了。就这样还忘本耍钱的，出息？记着了孤寡无靠贫穷不堪的老人都是我们的父母。当咱们风华正茂之时，理应拓宽视野，开阔胸怀，俯瞰人类，何以存在着压迫剥削和被压迫剥削的两极分化，穷富的畸形疯狂生长的根本原因所在？大家要树立革命的世界观，团结起来推翻剥削和压迫，解放穷苦的人们翻身做主人。‘国家兴亡，人人有责！’担当大任，救国救民，这才是华夏青年的革命觉悟！”
　　启聋发聩一席话儿说得众人垂下脑袋，揭开了各自灵魂里深深地忏悔，一似没有鞍辔的野马初次有了缰绳，犹如漆黑之夜有了火炬，大雾茫茫生出了太阳，人生的旅途有了前进的导航。无不昂头抬手挥臂，异口同声∶“救国救民！”接着各自欲报姓名。
　　世龙喜道∶“得了得了，我也记不着，都叫‘武圣十三弟’好了。天亮还有一更时辰，都眨一眼去。明了我带兄弟们去城里开开眼界。”拾掇了屋里就各自休息了。
　　启明星高高升起，大公鸡唱完最后一曲歌儿，黎明之前的黑暗消失了，东方的地平线抹了一层浅红。老梨树上落满麻雀，叽叽喳喳的鸣叫里加深了天上的颜色，天大亮了。世龙的特点儿一般人是不具备的，处处把自己融入时空与人缘，早一步到厨房里做好了饭，唤醒梦里的弟兄洗脸用餐。弄得大家都不晓得说啥话儿表示心里的感谢了。
　　世龙道∶“吃饭吃饭，各盛个的。”他盛了一碗地瓜麦面粥圪蹴在石头凳子上，边吃边说∶“吃完饭了都梳洗梳洗，胡须有的刮了，头发长的盘起来，脸儿黄的抹点儿胭脂，口唇也要红些，都要趁的年轻美貌，长袍短挂穿戴整齐，走路要有派头，说话儿要有讲究，文质彬彬，礼貌足足，京城里的人物儿也不敢小瞧我等，都不说弟兄们是地主老财家的阔少公子哥儿我敢打赌！但要告诫一点儿，见了妓院都要远离，不然大家的高贵的样子都遭‘桃花劫’了，就活不成了。桃花里有什么什么‘艾’啥啥病啊？那病要命的，得上了想活也活不成的。”
　　有个书生样子的弟兄道∶“我读过医学，那病叫‘艾滋病’是西方人传来的。据说西方性开放，咱中国遵儒守礼，不胡来，因没那病，他们就千方百计地传来了，有了妓院。还有人人物物的头脸骚魔鬼，一个公的霸占好多母的。美其名曰‘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世龙道∶“弟兄们去开眼界的，别谈‘时政要闻’了。”就不再胡扯了。
　　“公子哥儿”们衣着五颜六色阔绰异常，谈笑风生。到了日头八九点时儿，来了京西城门。站岗的好似木雕泥塑一般，手里汉阳造步枪，紧紧贴着身子的左侧动也不动像在闭着眼睛做梦。大家顺利来到了城里。
　　县衙门前像开了锅，乱哄哄围观好多人，瞧着西装革履，留着分发头白瓢似的脸上涂满脂粉的县大爷立在盖着红布的一具裸体死尸旁，垂泪道∶“多好的子民啊，德高心慈，放开自己的家务给别人家务排忧解难，只想着善有善报，哪层料无病身亡！何以寸丝不挂给人绑到县衙的画栋横梁赤裸裸彰显着高人一等的哲学道理？真的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啊！”观众瞧着听着啼笑皆非，暗暗寻思县大爷精神出了问题出言奇葩了。
　　忽听一声鼓响，勤务兵上来鞠个礼道∶“有人告状的！”县官怒道∶“叫他滚！”就指着尸体道∶“本县官这状子给谁告去？今个儿是凶日子，啥案子也不受理的！”好多人闻此无不掩口而笑，又是个混蛋官员！这可咋整的？
　　事由，早起的点卯班员，巡视此处，发现了赤裸裸的尸体被吊衙堂的画樑上，这怪事儿开天辟地从来没有的，今大早的鬼邪作法了出了这档子惨不忍睹之事儿，失魂落魄直奔县官的府邸而去。站岗放哨的问∶“什么事？”点卯的急急道∶“不好了县衙出大事了，人命案子！”哨兵火速敲着门喊∶“县太爷，衙堂悬尸事儿来了！”
　　曹大悟这个县官也是个表面道貌岸然，骨子里确实色虎虎的，他正怀揣着两个二八佳人花丛里吃酒醉着里，突听哨兵急急之声，吓了一身冷汗，放了女人，蹬了裤头，隔着窗子问∶“啥个尸啊？”哨兵道∶“十万火急，人命！”
　　他就鬼撵似的身子挂着衣服竖着毫毛县衙去了。见到横吊尸体在晨风忽悠忽悠晃荡的自然，忙令巡卯的道∶“快快，卸下来，红布遮着丑陋！”
　　尸体卸下，县官仔细一瞧，原来是自家亲兄弟曹林，就抑制不着满腔哀痛，失声痛哭道∶“好你个曹大悟啊！半辈子积德行善却落个如此结果，冤不冤啊？”巡卯的和县官都是个锅底村的同姓，族弟之辈，道∶“大哥你咋着变成了弟弟曹林了？你不是曹大悟吗，怎的乱了辈分？”
　　县官才醒悟道∶“气迷心邪了个我！原本是弟弟曹林啊，弟呀弟你不该多事的，管好自家事儿不就算了，谁叫你兴大慈悲，领着弟兄管理吕家的事务的？不清不白弄了个疾病儿咋着来咋着走的，满身透明，两手清风，当个官儿一定是个好官员的……”一行擦泪一行说白的没个句号。巡卯的道∶“节哀顺变！人多的都来了，别一口一个弟弟了，称成子民的好听着，观众还赞颂你是体恤老百姓包青天的！”县官头里灵的出奇，花红脑子一折腾，整出了一节诔文，顺着嘴巴出溜出来了。
　　“哀哉乎良善之民，平生也仁德为本。视人难尤己之苦，提亲族而相救之。吕家大危，挺然赴险。息镬汤，霂雨露，善其大家；洒心血，结睦邻，敦化村风。奈何皇天不佑，窭然命道维艰。巍德塌陷沟壑，日月暗于愧恧。凄凄惨惨戚戚，悲悲恸恸悲悲。摇山振岳，肠断心碎。季有来生，亡无再现。惜乎骨肉，厚椁敛之。瘞于高岭，碑铭伟志，以彰永久，彪炳千秋！是为曹林诔也。时1913年冬县令曹大悟。”
　　诔毕，有人忽骂∶“皆你娘的屁话！曹林畜牲洁言污行，君子之表，奸宄之理。曾为官一时刮脂民膏，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何以是非不辨，欺人耳目也？天打雷劈的狗官不得好死的！”
　　县官闻此甚火，欲要发作。巡卯道∶“大局为重，息事宁人！”这一杆子拦的甚好，县令只有咂咂嘴，不住的叹息。勤务兵抬来一口柏木棺椁，敛了，装上车弯锅底村西高岭埋葬去了。
　　后来，县官告知政府自己的弟兄在十里村患病之事十分可疑，一干公安人员前去调查了许多日，也没得出真实的案情，得到的是村民的反映∶“锅底村那伙子恶霸，来了不论分说，抢占吕家宅邸，打死打伤了好多护院家丁和村民。忽然天降暴风刮跑了那群恶魔，就剩下了这个叫曹林的得了搅肠痧死了，好好的皮不知是哪路神将给全剥掉了，不翼而飞了，至于怎的跑到了县衙不得而知。”因于形式的特殊性，公安无暇深究了，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因曹大悟对弟弟惨死有点儿唯心了，特备了厚礼到算卦先生那里打问了一回前程。那先生告诉他“要想飞黄腾达，必须广作善事，方上天佑护有愿必成。”因之改变了心态，就布所辖之内所有地主老财穷民百姓一律平等。粘贴告示，地主非法所得财产和多余土地无条件分给穷苦百姓，不然法律是问。一时里，曹大悟县令成了地富恨之入骨的敌人，穷人讴歌赞扬“父母官”。
　　这个曹大悟只顾自己的飞黄腾达作有德之事，万万想不到却惹火烧身了。百十里的地富成群结队备了贵重厚礼到北京找到了段总理。总理耐心看看厚礼听着控诉，就把这事儿禀报了大总统，总统极其愤怒，明里处决有着这样貌似一心“实现三民主义”的县令生怕激起民愤，就用了暗杀宋的方法弄死了曹大悟。老袁头竟然出人意料亲为县令“惨遭不幸”开了隆重的追悼会，葬以厚礼。并给曹大悟的家属赔赏一笔不菲的抚恤金，好似撰写一篇“此地无银三百两”催人醒目的佳作一样。
　　袁世龙在十里庙见众弟兄反悟本真了，就传授一段时日武术。“武圣十三弟”非常用功，在“救国救民革命精神的鼓舞里进步挺快。一天，“鞋拔子”匆匆而回，见到世龙教弟兄们武功，非常高兴，就对世龙耳语了一阵。世龙闻之脸上一波不兴，给众弟兄抱拳告辞，回琉璃河去了。欲知何事？且听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