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谋财欺寡
作品名称:山村沧桑 作者:霞中子 发布时间:2022-05-08 17:23:48 字数:4475
第二十二章已经述及,元德公逝于一九四O年,农历十月廿四未时,享年六十二岁。元德婆、元德长子桂仪、次子桂平都是先他而去的,现如其家中今只有桂仪妻、桂平妻,两位寡妇支撑着他们已经衰败没落的家庭。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时的元德家,虽说不比当年的风光和富裕了,但他家在接学平原地区还有四五十亩水田租给佃户耕种,吞团屯中还有她们家不少的山林和土地和七间大瓦房。
元德过世之后,他们家这份丰厚的家产就落在两位寡妇的身上了。却说元德的三个老弟元规、元修、元纪,对这两位寡妇据有诺大的这份家产十分眼红,个个怀着羡慕嫉妒恨的心理,时时在觊觎和算计着,他们轮流放出流言蜚语,说什么“这两个女人来到德公家,只会吃饭,什么也做不了,她们对德公家的财产没有什么贡献,说她们没有什么理由和脸面继承德公的遗产。”还说什么“这两个女人又没给德公留心下一男半女的,是彻头彻尾的外姓人,有什么资格来继承德公遗产呢?”甚至说什么“知趣的就赶快改嫁,这样还能得些嫁妆随嫁,若是不知好歹,被我们家族人赶出门去,到那时一文钱都拿不到的。”等等,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桂仪妻以前是曾经生了一个儿子的,但不满百日就夭折了,之后就再也没有生育。她听到了这三位叔叔如此绝情的说话,自然是受不了的。她想,自己尚有残余青春,又无儿女牵挂,何不趁早改嫁,另造世界,总比在此苦守空房的好。主意已定,便对桂平妻说:“阿婶啊!那三个叔叔隔三差五的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分明是要赶我出门的,说的话那么难听,句句刀子一般,刺人心头,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想离开这个家,另找我下半生的生活,这个家就丢给你独守了。”
桂平妻听如此说,心中愁云顿起,皱着眉道:“嫂子啊!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呢?我们诺大一个家庭,不幸家人全都走光了,只留下我们两个可怜的女人。我怀孕才四五个月,丈夫就丢下我自归阴府去了,他遗留在我肚子里的这个胎儿,若是个女的,这一家算是绝后了,若还是个男的,那这一家就有血脉传后,我们就有责任共同抚养这个儿子长大成人,为这一家传宗接代,继承香火,我们俩应当相依为命,共同扶持家业。刚才你所说的要出去另造世界,我很理解,我也不能阻拦,不过你得等我生下孩子之后,不论孩子是男是女,你得护理我度过四十天,到那时我出得家门了,你再走吧。”桂平妻说到此,声泪俱下。她接着说,“嫂子啊!你若现在就走,那我生孩子时,谁来帮我接生呢?谁来煮饭给我们母子吃呢?谁来护理我们过那‘初生十二天’呢?我太可怜了,你再等几个月吧?我求求你了!”
桂仪妻听了这这番话,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点点头道:“那我就再等几个月吧,我等你生下了孩子,等你身体恢复了,我再离开。”桂平妻听了这话才安下心来。
俗语云,“树欲静而风吹不止。”桂仪妻虽然有意推迟改嫁,但那三位叔叔的闲言碎语却是不断传来:
“怀孕的不改嫁,还有点道理,空身的还呆着不走,真不可思议,难道还想单身老死在这里不成?”
“不要脸的!凭什么要白白受用我们家族的财产呢?!”
“天下没有这样死皮赖脸的,把钱财看得比性命重要!”
“她们才来几年啊!她们对这些财产有什么贡献呢?只可惜二哥和两个侄崽都过世了,这诺大的家产全落到她们手上,我们兄弟几个全没有份!难道我们兄弟仨就这样认了不成?”
……
元规他们这些话都传到两位寡妇的耳朵里,桂仪妻又有些受不了、又有些动摇了。桂平妻看得出来,就安慰她说:“他们爱怎样说由他们说去,我们只当听不见,就当狗叫算了,他们若敢当我们的面说,我必定要回击他们的!祖上早就分家了,我们家的事我们自己作主,岂容别人说三道四的!嫂子你只管安心过日子好了,他们要怎样?!他们若敢进我们家来说话,就由我来骂死他们!我就不信他们敢赶我们出门!天理不容啊!死皮赖脸的是他们!贪得要命的也是他们!无理取闹的更是他们!”桂仪妻听了这话,暗暗佩服这位婶子的坚强和刚硬。
桂仪妻又想,目前这屯子里能与那三位叔叔说话的只有对面家的元集公了,因他年纪与辈份都与那三位叔叔相当。桂元公虽有德才,但年纪小于他们仨,且低了一辈,实在不便说话。她决定去找元集公,让他评评理,为她们说句公道话。
第二天一早,桂仪妻就去找元集公,她将那三位叔叔的那些横蛮无理的话儿都告诉了他,并请求他出面劝阻他们仨的痴心妄想。
元集公身材魁梧、浓眉大眼、气壮如牛、说话瓮声瓮气的,是个庙里金刚模样的人。元集公听了桂仪妻的诉苦,愤愤不平道:“改嫁不改嫁关他们什么鸟事!他们有什么权利管得你们的家事!这吞团有我在,我倒要看看谁敢胡作非为!我马上找他们去!真是岂有此理!”
元集公当即就到元纪家,他对元纪说:“老五,听说你们几兄弟对元德家那两个寡妇冷嘲热讽,说不三不四的话!可有这回事?”
“没有啊!你听谁说的?”元纪道,“这不关你老的事儿,你不要狗咬耗子哦,再说了,这是我们家族的事,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元集公一听这话就来气了,严肃道:“不管是谁家的事,总得要讲天理良心!她们的家她们作主,你们是另外的家庭,你们凭什么干涉别人的家事呢?天下有这种道理吗?你们不要做的太过份了,她们的娘家也是有人的,你们做的出格了,就不怕人家来整你们吗?”
元纪听了冷笑道:“你先看看你自己,都自顾不及了还要充大头!我们凭什么听你的、受你的教训!你回你家去吧!我们没有闲工夫听你唠唠叨叨的!”
“好!我也不说了,你们好自为之!若不听劝,一意孤行,将来有你们好看的。”元集公知道元纪这是下逐客令了,便丢下这句话回家去了。那元规元修虽不在场,因为他们与元纪是共堂屋的,元集与元纪的对话他们都听到了。
元集公走后,元规元修元纪三兄弟立即凑到一起商量对策。元修道:“今天元集过来掺合此事了,眼看着那桂平妻的肚子日日增大,倘若她真的生出个男崽来,那我们就不好跟她计较了。她们两寡妇现在一定在盘算着如何将这些家产转移到她们的娘家去,我们要动手就得趁早,免得夜长梦多。”
元纪道:“二哥在世时,坚苦创业那么多年,才积下了这些家产,照理说,二哥的发家也离不开我们兄弟的支持和帮助,她们两个寡妇才来几年啊!她们对这些财产能有什么贡献呢?只可惜这二哥和两侄崽都过世了,眼见得这诺大家产就全落到她们手上了,我们兄弟全没份儿,这真是天大的不公平啊!将来桂平妻若是生个男崽来,那我们就只好干望了!”
元规道:“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一不干,二不休,我们说干就干,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到她们家说去,叫她们立马改嫁!决不让我们家族的财产落到外人的手里!”
元纪补充道:“叫她们尽快回娘家去,至于她们改不改嫁我们不管不着,我们只是代表桂仪桂平休了她们就是了!她们既然被休了,她们不想出去也得出去,这由不得她们的!侄儿都过世了,就应该由我们当父辈的做主,我们说了算!”
元规元修都觉得言之有理,于是三兄弟就一同到元德家去。三人一进大门就大声道:“两位侄媳在家吗?”然后就一同坐在堂屋中的一张长条凳上。
“在。三位叔叔请坐。”内房里立即传出桂仪妻的回应声。
两寡妇见三位叔叔突然登门,自料来者不善,心中顿生提防之意。桂平妻严肃问道:“三位叔叔突然上我们寡妇之门,意欲何为?”
元规是老三,自然是他先开口回话:“我们有话要说,今天我们就打开窗口说亮话吧,我们三个有个想法,要和你们两个说个明白。”
“有话就说吧,我们听着。”桂平妻道,“不过你们得讲道理,若是强词夺理,我们是不会接受的!”说着她和桂仪妻来到堂相见。
元规道:“你们的家公是我们三个的二哥,这你们都清楚。我们的二哥在世时,坚苦创业那么多年,才积累了这份家产,二哥的发家致富也离不开我们兄弟仨的支持和帮助,你们两个儿媳一来就坐享其成,你们俩也没有什么贡献在里面的,如今我们二哥、我们两个侄儿都归天去了,这一家也没人了,他们的遗产应该由我们三兄弟继承才对。你们俩才二三十岁,青春犹在,你们应该离开这个家另寻夫家改嫁去!不要贪财枉费青春了!我们是好心好意为了你们着想的,别不知好歹哦!”
这桂平妻名黄爱珍,人虽矮小,但性格刚强,她的那张快嘴如刀之利。她听了元规这一番言语,顿时怒火中烧。愤愤道:“三叔!你说的是人话吗?祖上分家都过了两代人了,你们仨各有各的家,我们的家我们自己管,你们有什么权利来过问我们的家事呢?说什么我们家没有人了!胡说八道!我们俩个不是人吗?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桂平的骨血吗?亏你说得出‘贪财’二字,真正贪财的是你们!什么‘好心好意’!分明是不怀好意!叫我们改嫁!天下哪有叔叔逼侄儿媳妇改嫁之理!丧尽天良的东西!”
元纪皮笑肉不笑地嘲讽道:“哼!口口声声说什么‘桂平的骨血’,依我看来是个野种的!野种的怎么能继承香火呢!你赶快带着他改嫁去吧!人家要不要那由他们了。”
桂平妻听到“野种”二字,顿时怒火冲天!骂道:“你这老东西贼头鼠脑的样子,那才是野种的哩!”
“呔!这婊子的嘴刀子一样利!”元纪也怒道,“你这泼妇快快滚出吞团去,免得我们打死你去!”
桂平妻一听“打死”二字,简直是火上浇油,厉声道:“你这老不死的想打我!我誓死不离开吞团!我注定要在吞团度过一生!我哪里都不去!生是吞团人!死是吞团鬼!我死了也要占吞团八穴玉米地埋我的身躯!你有本事就来打我吧!”
元修一直没发声,他等到他们争吵到了激烈之时,便拱火道:“这泼妇如此的可恶,全然不把长辈放在眼里,竟敢出口伤人!竟敢辱骂长辈,今天不给点辣椒让她尝尝她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元纪!还不动手?!”
桂平妻听到“动手”二字,急忙要找自卫之器械,忽见堂屋角落有一盆洗过脚的污水,她便立即端起来并骂道:“你们待要怎样?难道我怕你们不成!”这时元规他们仨正一同坐在条凳上,这时他们个个在撸袖子正要起身对她动粗。说时迟,那时快,桂平妻见状,立即扬起那盆脏水,向那三兄弟身上泼去,直泼得他们头上脸上衣襟上水淋淋的,好不狼狈。这一下可就惹祸了,这三兄弟一同向她冲去,每人给她打了两三记耳光。随着“噼噼叭叭”的巴掌声,桂平妻“哟哟呀呀”地尖叫喊起来!并频频用手挡脸。元纪打完巴掌之后又补了一脚,将她踢倒在地。这时的她,鼻子和嘴角都流出血来,弄得她喊死连天。
桂仪妻本在一旁,一直不作声的,这时她看见这情景吓坏了,于是声嘶力竭连声叫喊起来:“我的天呀!快来人呀!打死人了!打死人了!”那三兄弟见桂仪妻嚷得歇斯底里,像是疯了一般,于是就住了手。这时元集公、桂元公等屯中男女,听到叫喊声也都赶过来看,他们见元规元纪三兄弟在场,都不好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围观。
只听得桂仪妻严厉道:“你们三个大男人上门来欺负我们两个寡妇,无法无天,该当何罪!你们若是打伤了她,你们去坐牢!你们若是打坏了她肚里的孩子,你们得去赔命!”
桂平妻曲蜷着身子,躺地不起,此时又见屯里众人来到,她越发呻吟得厉害。她有气无力地对桂仪妻说:“嫂子啊!不会有谁为我们说话的,你别管我了,你赶快去村公所报案吧!越快越好!”
“婶子!你放心好了,我这就去加禁村公所告他们!”说完就急急出门去了。元规元纪三兄弟自觉脸上尴尬,趁机溜了。屯中的几个妇人将桂平妻扶起,送入内房,给她擦洗脸上的血迹,并好言劝慰于她,为她调理伤痛不提。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