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集：血洒游源岙

　　蜀山监狱。白天。
　　“七一”是中国共产党的成立纪念日，肖东在狱中扳着铁窗站起来，高唱：“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着航行的方向……”肖东满怀激情，纵情歌唱。她感到自己也是一个共产党员，感到骄傲和自豪。自己虽即将为共产主义事业牺牲也是光荣的。
　　
　　蜀山监狱。傍晚。
　　1948年9月11日黄昏，蜀山监狱的铁窗传进了凄厉的鬼叫声，肖东等六个同志又被押出审讯。刑讯室两旁站着武装特务，戒备森严。一个特务对肖东等六人说：“今晚司令亲自审问。”她蔑视地横了一眼，见旁边站着一个魔鬼似的身影，耳朵传来了浙江保安司令竺鸣涛沙哑难听的声音：“兄弟今天代表司令部宣布，诸位要活命赶快写一份自首悔过。这里准备了笔墨纸砚，你们想明白了，赶快来写，也不追问你们过去的事了，共党分子只要写上：‘从此我退出共产党，不再参与共党活动’这样的话。只要悔过自新，既往不咎，释放回家。如不听兄弟劝告，顽固到底今夜就枪毙。”
　　监狱里一片寂静，
　　竺鸣涛说：“给你们考虑十分钟。”
　　
　　十分钟过去了，还是寂静。竺鸣涛的诱惑和恐吓落空了。他又另耍花枪，装作怜悯的样子说：“诸位上有父母，下有兄弟姐妹，你们还是再好好想一想吧！活着总比死了好，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共产党已被打垮了，你们再为共产党卖命还有什么意思？”
　　听到此话，肖东怒不可遏，她打断竺鸣涛的诱供：“放屁！我们西北大捷，延安收复，东北第二次解放，解放大军已经包围天津北平，我们共产党胜利了！西北人民解放军、东北人民解放军正在向国军全线反击，国民党反动派的末日已经来临。别再花言巧语骗人了！要杀就杀。你们杀了我们，过不了几天你们自己马上就要灭亡了——”气得竺鸣涛双手乱摆，吓得两旁的特务脸孔发白。
　　解放后，敌刑讯政治犯刑讯肖东的特务宫行森、蒋国权被我们逮捕，交待罪行时说：“这个女共产党员（指肖东），至死不屈，临刑还大力宣传解放区、大骂国民党，大义凛然，真是厉害。”
　　国民党浙江保安队的刑审、诱骗等一切阴谋都失败了以后，就使出最后一招。决定把肖东等押解到余姚横河区游源岙杀害。
　　
　　余姚游源岙。晚上。
　　已经得到了国民党要杀害蜀山监狱里的肖东等人的确切消息。
　　游源岙地下党支部书记正在向全体党员动员：“同志们，今天我们有个重事情通报大家，今年六月十三日在南山鸭塘湖村被捕的姚虞县委委员、虞东区委书记肖东等六名共产党员和革命战士，今天由国民党上虞保警自卫大队押着他们要到我们游源岙这里来行刑。同志们今晚到游源岙山脚下集合，大家要手拿锄头铁耙大刀戳子为武器，国民党保警大队押肖东他们来时，我们就冲出去拦截。”大家说：“好——我们马上去准备。”
　　
　　浙保警察大队队部。晚上。
　　保警大队长说：“弟兄们，明晚由蜀山监狱刑警队押肖东等六个共党分子到游源岙处决。余姚横河游源岙是抗战时期三五支队最活跃的地方，恐怕会有人会来刑场劫人，上峰命令我们组织保警大队全队出发，到游源岙外围警戒。大家听好了：明天早上四点钟起床，四点半开饭，五点钟出发，六点钟到达游源岙。听到了没有？”
　　全体警察喊出一声：“听到了！”
　　
　　蜀山监狱。白天。
　　早饭后三百多人的保警大队全体开赴游源岙。
　　
　　蜀山监狱。白天。
　　1948年9月12日凌晨，铁窗透进一丝亮光。保警大队执法人员闯进监狱，把肖东扣上手铐脚镣押出牢门与另外5个难友都押上囚车，向余姚横河出发。
　　
　　余姚横河。夜晚。
　　囚车在横河地区弯弯曲曲飞速行驶，一路呼啸而上，惊得沿途路人和车辆赶快向两旁躲避。
　　
　　横河车站。夜晚。
　　囚车来到余姚横河车站，浙保警察大队执法队押着肖东等六人把他们赶下车，来到一艘昨晚准备好的白篷船旁边，执法人员催：“快走，到船上去！快上船。”
　　肖东等六人拖着哗哗响的脚镣艰难地从囚车上由执法人员扶着下车，转到一只带篷的农船上。
　　“快点，他妈的，拖拖拉拉的，行动快点！”保警大队长大声催促着。
　　但肖东等六人不听他们的，他们依旧缓慢地下车，缓慢地上船。因为拖着沉重的脚镣手铐根本走不快。也不想走快。
　　
　　横河镇。夜晚。
　　一艘上着白篷的船过了横河镇，肖东往蓬外张望，已经来到彭桥。这地方肖东卖酱油时曾经来过，再过去一点的地方就是荒凉的游源岙了，肖东知道这里曾经是三五支队常出没的地方，也是地下党在余姚活动的一个据点。也曾是那位好心的大娘因她在这里卖酱油中暑把她救起来的地方。她来到这地方一股亲切之情，心里暖和。敌人杀鸡给猴看，是特地把他们押到这里来当刑场的。她知道为党献身的时刻到了，她向警察们提出：“我们饿了，想上岸买点点心。”刑警们对视一下，看他们手脚都被铐着要逃是逃不了的，队长点点头，小船靠岸。
　　
　　游源岙村小店。夜晚。
　　肖东走到一家小杂货店，提着铐着手铐的手艰难地从上衣袋中摸出自己仅有的钱交给小店伙计：“老板，给我们十八只蛋糕和六盒香烟。香烟要最高档的，并带一包火柴。”小店老板看见一个手脚被镣铐着的姑娘，虽面色黄瘦，却英气勃勃、毫无畏惧害怕的样子；仔细一看，这不是常来这里的那个三五支队的女同志吗？他的心为之一震，知道她就是肖东，又看看押着他们一伙穷凶极恶的国民党兵，不知道要把他们解到哪里去，小店老板一脸难过和悲痛。
　　小店老板把余钱找给她，肖东摆摆手说：“你留着吧，我没有用了。”小店老板望着面前的肖东知道他们这是要被国民党反动抓去杀害的，望着肖东的背影暗暗地流着泪。
　　肖东回到船上，把蛋糕和香烟分给了五个难友，叫他们各拿一份，自己留了一份。她边吃边向同难的难友们笑着说：“同志们吃，吃饱了上路，死了也做个饱肚鬼。”
　　
　　游源岙。夜晚。
　　那天一早上，游源岙附近的村人们就发现游源岙周围有穿黑衣服的士兵在山上各处巡回，人们不知会发生什么事，百姓们都提心吊胆地悄悄望望周围，却看不到什么情况。
　　游源岙村是地下党的活动地点。敌人选择在游源岙执刑，这是他们末日来临前的最后挣扎，妄想以此来杀鸡儆，。叫这里的人们安分守己，不要暴动。但他们内心恐慌，事前作了大量准备：上虞保警大队派了三百士兵占领游源岙村周围山头，山头上还架起了轻机枪。
　　当地党支部派人探视，想设法劫夺营救来被行刑的肖东等六人，见游源岙山上山下到处都是穿着黑制服的保警大队士兵，有三四百人；他们个个持着长枪警戒着，无法采取措施。毕竟锄头铁耙抵不过几百士兵的钢枪，只得同情地难过在暗处望着。
　　
　　游源岙，夜晚。
　　押解肖东的船到游源岙后，浙江保警大队行刑队大河不走走小河，在弯曲的小河上弯弯绕绕地行驶。肖东面对惊慌失措、小心翼翼的敌人，看看周围影影幢幢都是穿制服的国民党兵，她心里没有害怕，而是感到好笑和敌人的胆怯。他们这样地小心害怕共产党，说明四明山已经有许多共产党和游击队了，说明他们的末日快到了，说明共产党的伟大。遥想革命即将胜利，浙东受苦受难的父老兄弟姐妹和家乡的父老兄弟姐妹即将解放，心里涌起豪情。这时她又想起李敏、陈晓云和冯和兰烈士，她也将成为这些烈士们的同伴，成为为国为民为共产主义牺牲的革命烈士，心中充满豪情。她视死如归，在船上和同志们一起唱起了国际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旧世界——打得落花流——水——”河上响起一片激昂的歌声。
　　“不准唱！不准唱！”带队的士兵忙大声阻止。会唱的同志们却跟着肖东反而唱得更大声：“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新世界的主——人——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肖东带领同志们越唱越起劲。
　　
　　游源岙。夜晚。
　　晚上七时左右，夜幕降临，肖东等六人乘的船来到游源岙。
　　国民党蜀山监狱执法队把肖东等六名革命战士从船上押到岸上，然后押到游源岙的一个山坡下。大声喝叫：“下去——”肖东等六人拖着沉重的脚镣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执法队大声对他们说：“这里是你们共产党的老窝。现在让你们回老家吧！记住，明年今日就是你们的忌日。”
　　肖东跳下车就大声高呼：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
　　“打倒蒋介石！”
　　“革命人民必胜!”
　　“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
　　“毛主席万岁！”难友们跟着她一句一句地高呼。那激烈雄壮的口号声响彻游源岙。
　　“砰砰砰砰砰砰”的六声枪声，惊醒了一群夜鸟飞向四处，肖东和她的五位战友们倒了下去。游源岙百姓感到心惊肉跳，人们想到白天这里到处穿衣服的国军士兵，这一定又是共产党和三五支队的战士被杀害了。
　　
　　游源岙，早上。
　　九月十三日凌晨，当地农民戚永夫去菜地发现六具尸体，五男一女都倒在山坡下的小溪旁；回想昨晚上的枪声，知道是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的六位烈士。游源岙村群众在溪边边流泪边挖土挖了个大坑，把六位烈士的遗体埋葬在流水淙淙的小溪边。
　　肖东被杀后，消息很快传遍了姚江两岸各村各庄，也很快传到了上虞、余姚等四明地区。四明山周围的同志和革命群众无不为烈士牺牲而悲痛。
　　
　　余姚的一个山庵里。白天。
　　佛堂里肃穆地坐着几百个人，大家无限悲痛地低着头，这是四明特别办（特别办公室）正在这个庵里为肖东等六个烈士召开一个庄严的追悼会。听四明地委委员姚虞县县委书记朱之光在向大家悼念肖东烈士的讲话。
　　会上朱之光沉痛地说：“同志们，中国共产党虞东区区委委员、虎东区委书记、虞东武装工作队指导员肖东同志等六位同志，昨晚被国民党反动派在游源岙杀害了。肖东才二十六岁，她一生为革命，活了二十六年都还没有谈过恋爱结过婚，把一生献给了党的事业。
　　“肖东同志生于1920年1月30日。1939年在家乡参加革命。
　　“肖东同志出身农民家庭，9岁上学，学习勤奋，成绩优良，得到老师和同学们的好评，她做事认真，辍学在家帮助父母放牛干农活，成了一个父母的好帮手，因此父母兄弟亲朋好友都很喜欢她。
　　“七七事变后，她所在的鄞县和益乡开展了抗日救亡运动，激发了肖东的爱国热情。1938年肖东参加了和益乡壮丁骨干训练班，在壮丁训练班上她当了班长，和大家一起认真学习军事技术。当时她还是个19岁的姑娘。她聪明活泼待人热情，表现十分突出。壮丁训练班的负责人虞天刚校长非常器重她，动员她继续上学读高小。秋天她就说服了父亲又去茅山小学读书。在茅山小学里，她受地下党的启发教育，参加读书会、时事会谈会，并带领茅山小学同学和茅山师范的同学一起到宁波城里参加抗日游行等活动。在这时她一面发动青年组织读书会，学时事宣传抗日。
　　“1938年，奉化县举办小学老师训练班，她结业出来后在奉化方桥小学教书。她以教书为掩护，进行革命活动，广泛吸收妇女、农民、渔民到学校学文化。课外，她深入农家和渔船宣传抗日，进行爱国主义教育，在奉华方桥掀起了抗日救亡热潮。
　　“1939年，肖东在鄞南支部由赵国忠介绍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不久她又回到西郑小学教书。她一面教书，一面在党领导下到雇贫农中宣传抗日，鼓励他们与国民党反动派作斗争；组织雇工们要地主把货币工资改为实物工资的罢工斗争。雇工罢工斗争取得了胜利，当时全鄞县雇农的工钱由货币改为实物制，也就是由肖东带领鄞南的雇农们斗争实现的。
　　“1942年皖南事变前夕，她带领学生连夜张贴散发毛主席“向国民党的十点要求”，揭露蒋介石积极反共、消极抗日的阴谋，教育群众揭露汪精卫伪政府。
　　“1942年后，党派她到夏法枝部队当情报员，她和她的两个姐妹打入这支假抗日真反共的国民党部队当了一名报务员。她在那里通过电台获取了敌人许多反共情报，使我们四明山抗日部队得到了许多日伪企图垄袭击我们四明抗日游击纵队的重要消息，使我们抗日队伍避免了许多损失，消灭许多日伪军。
　　“后来在国民党部队里暴露了身份，国民党要逮捕她，党及时把她转到上虞来做地下交通员。在这个岗位上，肖东同志，她以做单帮卖零头布为掩护，每天乘航船奔走在上虞余姚一带，把敌人的情报及时送到浙东纵队司令。一次她接到一份重要情报时已经没有航船，她步行从上虞百官连夜步行到梁弄，为浙东游击纵队及时提供了敌人企图袭击四明的重要消息，避免了重大损失，为抗日战争的胜利作出了重大贡献。
　　“抗日战争胜利后，她在虞东任特派员时，一段时间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络，连生活来源都没有，她就在当地卖酱油为生，一面寻找上级党组织。后来我得到了这个消息，我就去找她，经过四处寻找，最后我终于在瑞林岗找到了她。姚虞县委任她为虞东区委书记，她又兴高彩烈地投入到工作中去，朝气勃勃地重新恢复了被国民党打散了的地下党组织；并组织武装工作队，任武工队的指导员，重新与敌人展开了英勇的斗争。她和武工队的同志们参加了天华缴枪斗争。
　　“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敌人四处包围我们。我到处奔走，病倒了吐血不止，肖东同志冒险带着我去宁波看病，后来还让我在她家养病。她满怀热情，把我掩护得安安全全；还请当地的医生来为我看病，使我的病很快得到好转。后来我身体恢复了，形势紧张，肖东还和她父亲扮成牛贩子把我送到四明山。
　　“肖东同志一贯热爱人民，亲近人民，在她驻地总把老人当作自己的父母，把年轻人当作自己的兄弟姐妹。她是在一次救护当地一个孕妇生孩子找医生时被敌人发现而被捕的。在敌人监狱里，浙江绥靖指挥部主任郑小隐使尽了刑讯逼供手段，打得她遍体鳞伤；又让她坐老虎凳、灌辣椒水，叫她说出地下党组织。肖东宁愿牺牲一字不说，还大骂国民党反动派：你们的末日到了，杀我一个共产党员也救不了你们……肖东同志和她的五个战友们的鲜血是不会白流的，这是国民党反动派垂死挣扎。他们杀了我们六个烈士，我们千百万的革命战士又会成长起来！人民解放军已经在东北华北取得了巨大胜利，在淮海战争中消灭了六十万国军；人民解放军已经取得了绝对的优势，不久他们就要打过长江来，国民党的末日快要到了！
　　同志们，我们要继承肖东等六位烈士的遗志，不怕流血牺牲，要更加顽强地与国民党反动派做最后的斗争！以实际行动来纪念肖东烈士！”
　　朱之光讲完了悼念肖东的话后，台下一批唏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