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歌(四十八)
作品名称:岁月的歌 作者:上弦月 发布时间:2022-05-03 09:02:18 字数:4817
张寒在家养了几天伤,只有王宝山一人在晚上偷偷地来张寒家看望。老人家看着张寒被打的遍体鳞伤,心痛地对他说:“小兄弟:别管了!他的心就和那畜牲一样,只要他能吃到口里,他绝不会让别人沾边。那是在他十四五岁的时候,他称大人们都不在家,去调戏比他小六岁的亲妹妹。被他娘知道以后,拿棍子满大街上追着打,并嘴里一个劲的骂他是‘二畜狸’!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这么个东西扶上台!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已经是这样了,到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看看他全家人的那凶恶样,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说到此,王宝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现在村里的人都知道他坏,但有若干人都围着他转,你再看看你这边,谁敢帮着你说话!这就好像当年的小日本,若是没有那么多的国人争着当汉奸,他小日本就那么几个人,他再怎么猖狂,咱中国人一人一胞尿,就把他们给淹死了……”
王宝山走了之后,他的那些话还一遍遍在张寒的耳边回响,恍然听来全是道理,但细琢磨他有些话也有一定的局限性。譬如说:他没有从社会道义观念上看问题,也不会有集体观念和党员的责任心。张寒思来想去,暂时避一避锋芒是必要的,但这事绝不能长期由着他兰德钱,让他把刘家庄给滥到底。他相信,最起码大部分党员还是清醒的。
张寒在家呆了几天,伤没好就把车开到了市里修好之后,正常跑他的运输活,村里的事暂时就放下了。但这并不能让他过上安稳日子,不定是白天还是半夜三更,陌生人的电话时不时给打进来:“喂,你就是张寒?你给我听明白了:你的小命已经在我的手里攥着了,你再不小心点的话,我一使劲你的命就没了……”
“喂,姓张的你给我听好了:我家老大让我找你借几个部件。什么部件,就是你身上的部件!我先给你打个招呼让你有所准备,指不定在什么时间和地点找你取!到时候可别怪我不够朋友啊!”
“哎……张寒,在您村东鞋厂门口摆摊的是不是你老婆?你儿子和女儿是不是都在‘农庄’工厂里上班?如果是的话你让他们小心一点,当心在路上给撞车上!”
这还不够!半夜里不定什么时候,哗啦啦几声响,几块石头破窗而入,就算是不伤到人,也把人给惊地连续几夜睡不好觉。刚过了几天,正当人又麻痹点的时候,夜里突然又是一声爆响,窗玻璃又被砸碎了……
地里刚栽上的地瓜给你连根拔了;已经开花了花生,一夜就给你毁掉二亩;玉米刚成熟,一夜就被掰掉半块地……还有更恶毒的,把别人家刚栽上一年的果树苗给拔了,一堆堆放到张寒家收割前的麦田里,让别人家去找张寒的麻烦……
2000年春节的第一天,张寒的儿子在别人家拜年,被兰德钱的地痞儿子兰成团无故打的头破血流,一家人忍着极大的痛苦和悲愤。鉴于之上报警之后所遭受的冷落,他们家没向任何人求助,流着血忍着泪渡过了那个春节。
上述的一切,仅是张家两年里所遭遇的一部分,之前美满幸福的生活,都是因让贤并推举了兰德钱当村长,所遭到的回报。
这时候的张寒,如果说之前是要了命都不想当村官,这时候的他却倒过来盼望着刘家庄的党员,能依党性和大局把他给推上台,让刘家庄迅速地扭转这逆天的局面,并有可能送违法者去吃牢饭!
2001年11月24日晚上,刘家庄由村书记李本能突然召集党员会,到会后大家才知道是换届选举。这种突然袭击式的方式,是有人提前给设计好的。
来刘家庄主持选举的是,沿海镇副镇长刘玷涛和片长李仙贵。
张寒到会的时候,第一次见刘玷涛,不仅仅把他当一位副镇长,还因为张寒早就听说他是教师出身,并且他还是刘家庄近邻荒庄村的女婿。加上他身上的这些附加条件,让张寒对他各外的敬重,并特别向他打了个招呼。
至于李仙贵,张寒不敢对他恭维。因为他不仅仅是人长的不庄重,其神态总让人觉得像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猴精八怪的没个正形,很不符合国家干部的形象。但他自兰德钱上台,他就在沿海的北大片担任着总支书记兼片长。兰德钱挖地其间,他们相互配合的相当默契,他除了不去土场上挖地之外,其它的活动都是与兰德钱在一起,特别是每天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饭局,他们都一起泡在酒店里。
那晚上到会的党员一共是十七人,兰德钱额外也坐在会场里,没有人提示让他这个党外人离开会场。
第一轮投票下来,张寒得了十二票的最高票,其次是高丘义得10票,李本能与李大头并列8票。按新规则,需要产生出三名过半数的支部成员,然后由三人支部投票谁任书记。因本轮投出的第三名未过半数的选票,需针对两名并列8票的人再投一次,为的是在这两人选出一个人来,构成三人支部。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议室外面的院子里,兰德钱早组织好他家族里的一些人,在会议室窗外听动静。当会议进行到这时候,外面就开始起哄了。
“要保持原班人员,不准换届!”
“党员选举无效,必须给废了!”
“给废了、废了!”喊声一阵高起一阵。
本来,他们无事生非冲击党的会议选举,是一种不折不扣的违法行为,里面的党员绝大部分对此义愤填膺。但由于有副镇长坐镇不便开口,都认为两位国家干部一定会出面制止并主持公道,但眼看着越来越乱,却始终不见他们说话。近八十岁高龄的老党员李德荣实经忍不住了,向窗外的大声的呵斥:“你们干什么?赶紧走!”
外面的人听见后,暂停了嚷嚷。但屋里的刘玷涛却恼火了李德荣:“你妈拉个巴子多什么嘴,有我在这里有你管的闲事吗?你混蛋!”
会场的内一片愕然!谁都想不到,一个由教师出身的副镇长,竟然是如此水平。正义与邪恶交锋的关键时刻,他果断地选择站在邪恶的一边,将主张正义的老党员,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时间会议第二轮的投票眼看就要出结果了,李仙贵坐不住了。他一声没吭地走到了兰德钱身边,无声地搀起了兰德钱的胳膊,向门外走去。善良的党员们都认为李仙贵在维护党的会议的严肃性。却不知道李仙贵早就与兰德钱拜了把兄弟,并且串通好了,当他把兰德钱搀到门外后,急促的向兰德钱支招:“快点吧,再不行动就晚了!”
兰德钱一愣,问:“怎么弄?”
“砸吧!”
李仙贵进来了。紧随他身后,栾氏家族的十几号狂徒呼号着“忽啦啦”一下涌进了会议室,他们砸门窗、砸桌子、砸椅子!兰大楼的大儿子兰德铜抢先把墙上正在计票的黑板一把就拽下来,在地上用脚给踹了个稀巴烂。不一会,整个两间屋的会议窒被砸的一片狼藉!党员们有了先前李德荣的教训,没有人敢再说话,只有张寒掏出电话想报警。刘玷涛见了厉声对他说:“我告诉你,不准报警!现在是关键时期,你必须保持村庄稳定!”说完,与李仙贵交换了一下脸色,将文件包向腋下一夹,一声不吭出了门,上车一溜烟就走了。
刘玷涛对张寒的这一句话,取得了一箭双雕的成果:一是让张寒失去了报警的机会,让破坏选举的坏人逍遥法外;二是把老支部没有了,新支部只有两名委员,没选出新书记,让兰德钱成了党外书记。
后来从镇里传回话来,这一招就叫“冷处理”!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主要是来刘家庄挖土石方的人,都是经镇上或市里一些头面人物给介绍来的,若让张寒这么个人物上了台,不仅仅会让他们的“好戏”唱不下去,并且在之前干下的许多坏事也必将暴露,将牵扯到许多人过不好日子。还有一项后续消息:换届的五天前,兰德钱就收获到由刘玷涛要来刘家庄主持换届选举的消息,他又于选举的两天前,托刘玷涛丈人村上的村书记杨大熊,带兰德钱去刘玷涛家里送上了一份大礼。这消息的来源非常可靠,与刘玷涛在换届选举会上的一系列反常行为,是十分吻合!
同年年末的最后一天,兰德钱的小儿子兰成线,满两年义务兵后,带着一张预备党员证书复员了。他穿着一身崭新的武警军装,站在凤凰岭下挖土地的现场上,指挥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既威武又气派,给兰家人又增添了一些气势,让村里人觉得更加惹不起。谁也没有想到,还真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有一天,大老婆听人说挖到她的地了。但从没有人给她家一分钱,甚至跟她家连个招呼都没打,这让她的老脾气又上来了。
她一路小跑就去了西北岭,见果然没错,两台挖机正在挖她家的土地,她放开了喉咙吆喝了几声见没人理她,上前几步就到了挖机下面。开挖机的将挖斗悬在她的头上面,招呼着让她给闪开,而她则坚持让挖机给退回去!正在双方僵持中,兰成团和兰成线两兄弟赶来了。人还未到,他俩就先招呼开挖机的:“给我挖,挖死她!”
“挖、挖!挖死她我负责!”
开挖机的将挖斗上上下下晃动了几次,但始终没敢把挖斗给挖下来,只是把挖斗里的剩土全撒在了大老婆的头上。大老婆更加恼羞成怒,在挖机前一个劲地骂着开挖机的,大有与土地共存亡的架势,却冷不防被兰成团一脚给踹出去老远!大老婆叫骂着从地上刚要爬起来,又被兰成线再次给踹翻了。就这样兄弟两人连番几次轮换着,一直把大老婆踹到了二十米以外的一个沟坡上;然后由老大兰成团给狠狠地一脚,大老婆像一只皮球一样,沿着沟坡一直滚到了沟底,昏死过去了……
大老婆醒来时,她家的那一亩地早就没有了。能看到的是与其它被挖过的土地一样,全都成了比原来地面深十多米的凹地了,并且挖机早就挪了地方挖别人家地去了。大老婆只能自咽下一肚子苦水和怨气,拖着一身的伤痛,灰头土脸的哭回家去了。
自此以后,刘家庄挖了十多年土地,再没有人敢找老兰家的麻烦了。
砸村党支部换届的会场,除了兰德钱自家兄弟和他们的儿子们,最冲锋陷阵的是兰大楼的三个儿子。不知道他们家是不是遗传基因出了问题,兰大楼与妻子一辈子在村里都老实巴老交低调为人,但他的三个儿子成人后,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老大兰德铜和老三兰德铁除了农耕,空闲时间里做点海货生意;老二兰德锡业余上干泥瓦工。本来,他们三人既无学识又无过人的本领,只能平平淡谈地过日子,但又都不满足于现状,总想着能有机会一夜暴富,成为刘家庄的人上人。
自从兰德钱当上了村长,兰大楼这三个儿子就像是攀上皇亲一样,千方百计与兰德钱家拉近乎。尤其是老大兰德铜,自打帮兰德钱照理了几天挖土地的生意,让他盯上了这桩一本万利,发大财的歪门邪道。
有一天,兰德铜正从挖土的场地向家里走,在村后冷不防一辆小轿车在他身旁停下来,副驾驶上一个官员模样的人,下了车窗问兰德铜:“哎伙计,您村长在哪里?”
兰德铜机灵一动,笑着问:“你是不是来买土石方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呢?”当官的边问边和司机都下了车。并接着问,“你就是村长?”
“村长是我哥哥。你想买多少土,跟我说就行!”兰德铜故意把关系往近处说。
“我是市里公路段的,有多少我要多少!”
司机急忙殷勤地向兰德铜介绍:“这是我们段上的何科长”
兰德铜一听眼更亮了。连忙对他俩说:“您跟我来吧!”
原来,公路段修公路,需先用“山根土”打路基。然而,这山根土是土山上的一种特别的氧化层,比石头软、但比土硬,或者说是一种烂石头。用它打出的路基来,既坚固又耐压。但这种土质在东川的山岭上都没有,需要到四十公里以外的外县区才能购得。原料加运输成本,直接把修公路的成本拉高了。但既是这样,外地人还时不时给涨价,让东川的公路部门非常头痛!
有一年,东川市在市南边修一条横贯东西的“香港大道”,意外间在市东南角的“烟墩岭”上,挖出了一种沙砾土。经公路段在香港大道上试验后,这种沙砾土的质量等各方面指标,完全不亚于山根土,并且在颗粒粉碎后按比例搅拌上水泥,打出来沥青下的副路面,比山根土更胜一筹!因此,公路段很快就购回了破碎机,在烟墩岭上开起了“土场”。但由于烟墩岭只是一座小岭包,两年就把这座岭给挖平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刘家庄的凤凰岭上,土地下面的沙砾土,与烟墩岭上的土质是一模一样,这才慕名来到了刘家庄。
这兰德铜无意中碰上了公路段上的人,不亚于遇上了财神爷。他机灵一动,并没有把二人领着去见兰德钱,而是把他们领到了自己的家中,先上茶后上菜,好生招待了一番,就这样把给公路段供土的活揽下来了。
转下来,他花言巧语把兰德钱给哄住了,以每亩土地给兰德钱一千元,比大白菜还低了多少倍的价格给买下来,然后雇用专门挖土运土的包工队,爱挖多深就挖多深,挖出来的土直供公路段土场。
没多久,又由兰德铜牵线搭桥,把公路段土场直接从烟墩岭挪到了刘家庄。
同一兰氏家族的两家人,毫无顾忌地在刘家庄的凤凰岭上,展开了一场让人匪夷所思的,近十年的挖土地大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