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别样情别样暖

　　一、莫大勇直呛呛怨怼了刘继堂，刘继堂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倒没忘。”
　　“明明是告我看门还要问，你这是哭了半天不知道死了谁。”他摸了摸蹲在他腿边的大黄狗的脑袋，自嘲地说，“我跟它一样，看家护院。”
　　刘继堂又是歉意地笑了笑说：“嗯——我是想说，是说，别看是照门，事情还挺大。大哥你在这儿要干得好，咱这儿以后长期雇你看门。咋也是一家人，别看咱们以前有过点儿那什么，小意思，还是一家人。”
　　听到这儿莫大勇高兴了：“行呀，常言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还要三个桩。要说平时下地干笨活儿那谁也行，干正经事没正经人可不行。”
　　“对，找你看门我们也是觉着你能干。工钱说好了，这几天给你五百。家里有火，自己做饭。吃的东西，院子里窗户底下苫的全是，冰箱里也有。你自己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其他事你啥也不用操心，配合上狗，把门看好就行。”
　　莫大勇十分自信地说：“嗨嗨，这看门对我来说就不是个事。地里的活儿我不行，要说看门，嗨呀，我抽上烟喝上酒，一晚上不睡听动静，一点儿问题没有。”
　　“好，喜欢干这个就行。”张二拴对他点点头，“我多问一句啊，你一个人看门不会害怕吧？”
　　莫大勇霎时间睁大眼睛咔得“咳”了一声：“我不是给你吹，但凡敢进山，不怕野狼跟。别说看个铺子，监狱那大门让我看我也不害怕。要是有人给我权力，让我杀人我也不眨眼。”
　　“行，这就没问题。”张二拴护着他的伤腿缓缓地站起，“以后我就叫你大哥吧。”
　　“随便叫，我这人，叫啥也行。你那腿怎么了？”
　　“唉，受伤了，让车撞断了。”
　　“找见人了吧，狠狠地让他赔！哪的车撞的？”
　　“不说了，过去的事了。”张二拴指着右手一侧的小房间，“大哥，你看这面这个小格子间，全是货物，前面货架上也有很多。现钱倒是不留，但东西挺值钱的。我俩刚干上不到一年，属于没家底儿，丢不起。”
　　莫大勇哗一下站起，对天赌咒：“你放心吧，走了远路，才知道马的腿力；日子长了，才知道谁肚子里是颗啥心！”
　　刘继堂也站起来说：“这里头的东西是我俩大半年的血汗钱。”
　　“不要多说了。只要我在这儿呆着，就是放上金山银山夜明珠，甭管是啥样的土匪来，他就是绿脸红头发，我也能看住！别的本事没有，要说看东西，他别人长十八只眼也比不过我。”
　　张二拴失笑地说：“行，我放心了。”
　　“我天生干别的不行，这些事不含糊；何况我还有条逮住谁也敢往死咬的狗。”
　　这只大黄简直神了，听了主人的夸奖，喉咙里呼噜噜发出一串低低的威慑音。
　　刘继堂和张二拴都被它吓得后仰了一下身子。
　　莫大勇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会儿张二拴彻底放心了：“好了，没问题。老刘，那咱们走吧？”
　　“走吧，你们该干啥干去吧。”
　　刘继堂与张二拴穿戴起厚厚的棉大衣，各自带上皮帽。
　　到了后院，在发动摩托车之前，刘继堂不忘再叮嘱几句：“大哥，狗是狗，人还是关键。”
　　莫大勇有些不耐烦地说：“说半天了还说，这点小事你俩就放心吧，我这人睡觉轻，胆子又特大，不含糊遇个赖人；再说了，我这狗，黑夜放开它，一旦有个贼进来，这家伙，咔嚓一口，轻轻松松就把他腿咬断了。”
　　这口气听得张二拴浑身发麻，他虚怯地说：“呀——这么厉害呀。”
　　莫大勇撇撇嘴更是得意地说：“不是一般的厉害。”
　　刘继堂说：“还是你多操点儿心，别老靠狗。那真要进来个小偷，它咔嚓一口，把人家腿咬断那就麻烦了。”
　　莫大勇满不在乎地说：“有啥麻烦的，谁让他进来了？是他惹下狗了。”
　　张二拴提醒说：“能起到防贼的作用就行。按你那么说，它咔嚓一口，万一咬到脖子上，那就是一条人命。”
　　莫大勇笑了笑说：“说是说，倒也不会的，最多咬几个血窟窿。没事，白天我就拴住它，黑夜放开。谁要是敢黑夜翻墙进来偷东西，咬断他腿活该。就是狗不咬断，我也得咬断他。”
　　张二拴笑笑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关键是看门要勤快，多出来走动走动，小偷只要看见有人，他就不动邪心眼儿。不出事是最好的。”
　　莫大勇也觉着这话有道理。他点着头说：“嗯——说得对。咱说别的啊，我还有个事，想跟你俩说。”说到这儿，他翘着嘴角停住了。
　　刘继堂扭过头问他：“啥事啊？”
　　“过年这两天，人家都在家里过年，热热闹闹吃好的，我一个人在这儿守上一条狗，这两天也按伍佰开月工资？”
　　“这是说好的呀，那你是要……”
　　“就这两天，多给二百吧。”
　　张二拴当下就说：“行，多给你二百。咱那墙上挂着表，睡觉起床你看着点儿时间。”
　　“看啥时间，天黑了就睡，窗户白了就起。”
　　刘继堂他们骑着摩托车走了，莫大勇返回去，“嘭”地一声关上铁门，把挂在门闩上的大铁锁“咔嚓”锁上。
　　
　　二、刘继堂做了买卖这一年，莫丽花过得相当不易。少了刘继堂这个干农活儿的主力，明显感到吃力得很。好歹这一年终于熬下来了，该收的东西都装缸入仓了。外地上学的女儿也回来了，多了一个帮手有了说话的，家的感觉活跃了。虽然张二拴也要来家里过年，方方面面要多付出一些，但她心里特别高兴，多亏这个真诚合作的伙伴，绸缎庄的买卖干得有声有色，这个家眼看就要变样了。
　　今天母女俩在忙着准备过年的，年后的饭食：大炕上放着一大盆炸出来的花样儿面食，和加工出的半成品肉食，这会儿锅里正煎炸大鲤鱼。
　　女儿刘淑英坐在灶前的小凳子上，往灶火里加炭块儿。娘儿俩说着开心话，都在等着父亲和张二拴归来的摩托车的声音突然响起。
　　
　　三、咱们中国人非常看重过年，年气最浓的韵味是除夕夜。万里之遥的曹先生在生命玄关的分秒必争的危急时刻，是秦世贤赶走了死神，躲过了一劫。当他在劫后余生的大为慨叹的心绪渐渐平复后，怎么都不会想到把过年的落脚点定位在医院。
　　这个素来喜爱热闹看重过年的小县城的人们，在忙碌和兴奋中等到除夕这天的时候,身心便形成了年意裹人的状态，大约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真正的年气便渐渐浓烈起来，此起彼落的爆竹声间或点缀在这座城市的上空，每一声脆响都能跳动出年乐的音符，激荡着团圆、融洽、惬意的幸福感，喜悦的年的氛围充满了天地间。
　　当夜色降临之时，风声止息了，深邃的夜空里时有醒目而耀眼的烟花展姿示艳。
　　秦世贤急救台湾来的曹先生这件事震动了医院里的上上下下，人们都为秦世贤的急人之危难，挽生命于水火而震动、感动，也为这位少小离家老大归的同胞曹先生注入了血浓于水的乡情、亲情及惋惜之情。虽然这片养育了曹先生的大地上已没有了他的至亲骨肉，但他的心仍为这片生他养他的热土而痴迷，惜恋，人们都为他归心似箭要踏上家乡的土地而遭此一劫深为同情、怜悯之感倍增，本是同根生嘛！就应该团聚在一起，这是一个不屈的，浓情似火的民族的宏愿。
　　今年的除夕夜，医院院长亲自做了周密细致的安排，由他牵头，还有为他主治的医生、护士组成了一个十人相聚的团圆饭局。他们要尽心贴情地和秦世贤、曹先生一起共度良宵。地点就选在他们医院的餐厅。
　　大门两旁挂起了艳红似丹心的大红灯笼，两侧的一副楹联写出了人间真情：太平盛世国强民富迎得万年春，两岸互通人心所向架起幸福桥。一大链编串成扭丝图形的花灯彩链拱形挂在大门上方；餐厅内添挂了一圈七色彩灯，包间里特意挂起一架水晶灯，闪闪点亮的柔光以示对曹先生和秦世贤的热诚欢迎。
　　当秦世贤推着轮椅上的曹先生临近大厅的时候，前来期待团聚的人们一齐站到了门前，继而热情地迎上前去，人们嘴里都说着中国人过年祝福的含义最深的一句话：过年好……
　　这非同寻常的接待仪式感动得曹先生和秦世贤对热情的人们笑脸盈盈连连示谢。
　　大家都领会到了，只要我们都是中国人，哪里都热情，本是同根生么！
　　人们簇拥着曹先生和秦世贤进了包房，院长摆下手礼，说：“这个位置，在这个房间里为正面，称为上座。曹先生，秦先生，按咱们这儿的习俗，最有资格的尊长应该坐在这个位置上。曹先生，您今天就坐在这里吧。秦先生，您是我们最最敬佩的人，可爱的人，您挨着曹先生坐下吧。”
　　曹先生怔怔地看着院长说：“谢谢！谢谢！感谢院长的盛情款待。感谢你们给我的及时医护，非常感谢你们对我的热情关照，非常感谢你们把年夜饭设在这里与我团聚。”
　　曹先生的真情和着眼泪一同流出。这情景使他唤起了少小离家时和父母在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年的永远难舍的爱，亦是终生挥不去的痛。说罢，他让秦世贤把轮椅转朝东面的方向，双手掩面而泣：“爹，娘，不孝儿回来了！这里都是我的亲人……”
　　老先生的真情坦言愈加把海峡两岸情凝聚在了这个小小的包房。
　　大家落座后，曹先生擦去眼泪，探前身子说：“我在台湾的时候常常在想，虽然我的父母已经离世，但大陆这片热土，它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对我有恩的地方。当我首次听到两岸互通的消息时，冲动的激情立刻告诉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去看看，把我长久思念的泪水洒在这倍感亲切的大地上！那场战争是咱中国人的苦哇！”说到这儿，曹先生又掩面而泣。
　　院长为曹先生递上纸巾，深情而沉重地握着曹先生的手，动情地说：“老先生，我国唐代诗人张九龄有过这样两句诗：‘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往年我们是遥遥心相会，今天咱们一梦成真。我们今天都很激动，都很幸福。”
　　曹先生轻轻地拍着院长的手说：“我今天真幸福，这一生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值了。”
　　“我们也有着特别的幸福感，终于和多年离散的亲人相聚了。”
　　“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实在过意不去。”
　　“曹先生，客气了。您等了这么多年，不远万里从岛上回家，我们有缘能在这里相会，千载难逢啊！”
　　服务员进入开始上菜。领班的站在一侧郑重地说：“欢迎曹先生、秦先生在这里与我们一同共进年夜晚餐。餐厅的所有工作人员对您们表示热烈欢迎！”
　　话音刚落，曹先生拜手说：“你们辛苦了！见到你们真高兴！这会儿我真真切切有了家的感觉，你们都是我的亲人。对后厨的师傅们说，谢谢他们，祝他们新年快乐！”
　　秦世贤站起身说：“谢谢各位！现在我给大家把酒满上。”
　　院长站起身说：“曹先生，秦先生，在这个不同寻常的除夕之夜，我转达全院医护人员对曹先生的问候，对秦先生的敬意，对台湾同胞的一片真情和深情思念！我再次转达全院医护人员对秦先生的敬佩之情！来，让我们共同举杯！”
　　厚重的大地情，久别的喜相逢融入浓香的酒液，大家共同感受着血浓于水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