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尾声
作品名称:人约黄昏后 作者:独钓清波 发布时间:2022-04-30 12:24:37 字数:3969
老太太一转身进了屋,玉花愣愣地站在那一时不知该咋办好,她回过头看着陈大厚,意思是问该咋办。
陈大厚见玉花站在那回头看他,就上前把孩子接过来,说:“进去吧,没事儿,有我呢,我和她磕。”说完在小顺儿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说,“叫爸爸。”抱着孩子进屋了。
玉花看到陈大厚这样的态度,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跟在后边进了屋。老头儿在院子里轻轻地叹了口气,抬起脚往鞋底磕了磕旱烟袋也进了屋。
昏暗的灯光下,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嘴里叼着烟袋锅儿,左手里拿着一盒火柴,右手捏着一根火柴棍儿,扭着头冲着窗户,脸色和外边的天空一个颜色。
玉花跟在陈大厚后边进来,她慢慢地来到老太太跟前,轻轻地把老太太手里的火柴接过来,哧的一声划着,给老太太点着烟袋锅儿,然后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老太太的肩背,一边轻声说:“娘,真是对不住,让你们着急上火了。”
“是着急的事儿吗?你连声都不吱一声就走了,你知道那些天我们是怎么过的吗?你今天非得说清楚,”老太太喘了口气接着道,“别看我儿子现在没媳妇,就是娶也得娶一个正经过日子听老爷们儿话的,别看我儿子老实,可他也是当了多年干部的,啥他不懂啊?他就是不愿意说,再说你这主意也太正了,给了你钱你就跑了,你还敢回来?就不怕我们报官治你个罪?”
老太太越说越气,把烟袋锅儿在炕沿上敲得崩崩山响,玉花一个劲儿地赔着笑脸,说着道歉的话。
窗户纸上传来雨点滴落声,老头儿一拍大腿说:“坏了……”转身向外跑,跑到门口推开门看了一会儿又关上门回来了,“就下这几滴的,月亮都快出来了。”
陈大厚表面跟没事儿似地抱着小顺儿在屋里转圈,两只金鱼眼卡巴着,偷偷地瞄着老太太的脸色,他一会儿把孩子举过头顶,一会儿放在自己脖子上,一会儿两只手托着左右摇,把孩子逗得咯咯直笑。
老太太数落一会儿,一抬头看见陈大厚和孩子玩的正高兴,就用烟袋锅儿敲了敲炕沿骂道;“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一点儿都不知道愁得慌,那是你的孩子吗?”
陈大厚头都没转一下说:“我稀罕小顺儿,他都管我叫爸了,我愿意听,他就是我儿子,谁也别想把他撵走。”
老太太翻愣着眼睛嘎巴嘎巴嘴,使劲地往回咽口唾沫。
玉花趁这个机会给老太太倒了杯水,老太太没接,她把水放到炕沿上说:“娘,您喝口水,你听我给你讲。”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你说吧,到底咋回事儿。”
玉花搬个破凳子坐在了老太太跟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原来在集市上的小饭店,玉花吃完饭后上厕所,等她从厕所出来,突然看见了那个买她的男人,她想跑,但来不及了。那个男人上前一把抓住她,她刚要张嘴喊救命,那男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几个路人问是咋回事儿,男人说两口子拌嘴没啥大事儿。
男人把玉花拽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跟玉花说千万别喊,听他把话说完。
玉花点头答应。
那男人对玉花说,他给了卖她的女人两千块钱,现在要么玉花跟他走,要么还她两千块钱,还有车钱饭钱,那是他打三个多月的工赚的钱,不能就这么被骗走了。玉花让他拿出证据来,那男人说没证据,反正他没说慌,这钱玉花必须还他,要不就给他当老婆,否则就跟着玉花,让玉花不得消停。玉花告诉他要是再这么纠缠,她就上派出所报警,告他买卖人口。
那个男人哭了,说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本来就穷还让人给骗了。玉花听了有点儿心软,就问咋回事儿。
那男人说自己上有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傻妹妹,老母亲身体不好天天得吃药,傻妹妹十八九岁时,不知被哪个畜生给祸害了,生了个小小子,一家四口人就靠他种点儿地勉强维持着。日子过得太穷了,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当媳妇,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命,活该一辈子打光棍儿。可是靠种地养不了家,为了给老母亲看病已经欠下了一大堆饥荒。没办法,他就和母亲商量,他外出打工,让母亲在家看着点儿妹妹别跑丢了。
他向亲戚好说歹说地借了点儿钱当路费来到城里,晚上住在楼房的门洞里,有的好心人有时给他一口吃的,要不就到小饭店吃别人剩下的饭菜,要是碰到不好说话的老板,还不许他进去。他除了出苦大力没有别的能耐,有时有活干有时没活干。
有人对他说,关里的活好找,让他到关里试试看,他听信,挤上了火车,逃过检票员的眼睛来到关里,在这里已经待了三个多月了。
他在劳务市场等活,认识了那个胖女人,闲聊中他和那女人说了自己的身世。有一天那个女人问他想不想买个媳妇。他吓了一跳问哪有卖媳妇的,那女人告诉他想买就有,他问多少钱,那女人告诉他六千就能买一个媳妇,他说他没那么多钱,只有两千元钱,那个女的说看他挺可怜的,两千元就两千元吧,然后就领着他到了小旅店儿,还教他怎么说,又给了他一瓶水,就是在车上给玉花喝的那瓶水。就这样他按照那女人教的,把玉花骗上了火车,又在汽车上把玉花弄晕,下车后他怕玉花发现被骗不跟他走,就把玉花的手和腿绑了起来,这都是那个女人教给他的。
下了车后他连背带扛地把玉花弄走了,结果在苞米地他被一个长得像鬼一样的人吓跑了。他家离陈大厚家隔几个屯子,也就十几里地。到家后他越想越不对劲儿,于是就到他路过的几个屯子打听,结果就听说了陈大厚捡了个媳妇。他一有空就到陈大厚家门口转悠,但始终没机会接近玉花。今天终于看到陈大厚领着玉花去赶集,他又不敢声张,就偷偷地跟在他俩的后面,现在终于等到玉花一个人了,他说他也没啥念想了,就是想要回那两千块钱。
玉花问他为啥不报案,把那个人贩子抓起来。男人说他不敢报案,他是后来听别人说买卖人口都犯法,他要是被抓起来,那他妈和妹妹都得跟着饿死,再说玉华都不报案,他报啥案。
男人说完又哭起来,玉花看他的确挺可怜,就相信了他的话,可是她没有钱给他,就要了那男人的家庭地址,说过一段时间给他送去。那男人也没有好办法,无奈就同意了。
玉花想这件事儿不能实话实说,陈大厚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让她走,所以就让服务员转告说自己先回去了,其实她是拿着剩下的钱买了车票回老家了。
回到老家,她把自己的地包给了别人家钟,把房子卖了五千块钱,然后到娘家把事情和哥嫂说了,就带着孩子回来了。她之所以回来是因为她看上了陈大厚家的条件,陈大厚的父母身体硬朗没病没灾,陈大厚身体好,还是家里的独苗,虽然长相难看但心地善良,所以她下了决心带着孩子回来了。
其实玉花心里埋藏着说不出口的苦。
自从玉花的男人车祸死了以后,她大伯哥就想霸占她和她的家产,这也是她外出打工的原因。
大伯哥是个老光棍,在村里是有名的酒鬼和二流子,是个打骂父母的畜生。她男人活着的时候还能约束大哥,现在她男人没了,大伯哥就无法无天了,小叔子对她这个二嫂挺好,可是小叔子也不敢管大哥,要是管了,他大哥就上家里闹,气的小叔子也是没办法。后来小叔子给她出主意进城打工,离大伯哥远了也就相安无事了。于是她把孩子送回娘家请哥嫂先给看着,把房子托付给小叔子照顾就进城了,谁知她竟被人贩子给卖了。
她这次回家后,把遭遇和遇到陈大厚的事儿说给了小叔子,小叔子挺支持她,建议她干脆把房子卖了,把地包给别人种,带着孩子重新开始生活,于是她按小叔子说的话做了。
她先按地址找到买她的那个男人的家把钱还了,那个男人和他妈看她是个好人,就改变主意不让她走,把她看了起来。后来她说要报警,再加上小顺儿老是哭闹,那家人害怕惹出事儿就把她给放了。那男人给他找了台三蹦子把她送上车,说如果要是在这不顺心可以回去。
“你在那住了好几天,那男人没占你的便宜?他能那么老实?没把你咋样?”老太太不相信地问。
“那家人也是个老实人家,那个男的也的确太可怜了,一个傻妹妹整天抱着没爹的孩子造的没人样,老太太吼儿喽儿气喘地离不开药罐子,唉,真是可怜啊!”
老太太看了玉花一会儿,又看了看逗小顺儿玩的儿子,叹口气道:“唉,一点儿都不争气啊!”
老头儿看老太太口气缓和了,就过来说:“看样这孩子和咱儿子有缘啊,你看,那孩子一点儿都不害怕,玉花说的可能是真话,我看玉花这孩子人也实诚,她要是想坑咱也不能回来啊,咱就认了吧,再说咱儿子都这么大岁数了,也不可能再生孩子了,咱就把那孩子当孙子吧,你说呢。”
老太太看儿子和小顺儿玩儿的那么开心,也面露笑容点点头。
陈大厚一边和孩子玩,一边偷着看他妈的表情和态度,现在看他妈的态度缓和了,就把孩子放到老太太的怀里,说:“你看这大孙子多好,你以后就有事儿干了。”
讲到这,陈大厚苦笑了一下说:“后来我的腿摔坏了,啥也干不了了,玉花没有嫌弃我,还是和我一心一意地过日子,先后把我妈我爸送走了。我也曾经劝过玉花,让她再走一家,别跟着我受苦了。但是玉花说这一辈子无论怎样也不能丢下我,等孩子长大就好了。咳,真是苦了她了。”说到这,他叹口气接着道,“得回李江的帮助啊!要不是李江啊,我也不会有啥盼头了,在没遇到李江之前,我想过好几次一死了之,不想再拖累玉花娘俩了。”
玉花推了他一下:“又说傻话呢?”
太阳渐渐西斜,天际间燃起了一大片火烧云,明天是一个好天气。
故事说到这似乎就该结束了,李江和秀珍婚礼后,坐着飞机到名山大川转了一大圈儿,一个多月后回来了。
尾声
我们相约来到了大河边,支起了帐篷,搭起了炉灶。
一轮圆月渐渐升起,河水闪着碎银般的波纹,不远处传来悠扬的乐曲声,一对对男女徘徊在花前柳下。
苟老师触景生情地吟到: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接过来:“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老伴儿说虽然有点伤感,但也是借古人之口,道出今日之感叹,真是岁月如歌,人生如梦,转眼就到了古稀之年,青春已不在了,要珍惜当下啊!
老猫睡眼朦胧地,不屑一顾地晃了晃大脑壳,对他媳妇二丫说道:“净整这些听不懂的语言。”
“那是你没文化。”二丫呛了他一句。
苟老师也说道:“没文化真可怕。”
点儿长也摇摇头:“咳!”
“天快黑了,咱回吧。”李江对大家说道,然后挽起了他的新娘。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想起刚才的诗句,我不禁在心里又默默地: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创作于2021/9/11
修改于2022/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