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人生百态>高手>第二十一章 激烈对峙

第二十一章 激烈对峙

作品名称:高手      作者:祥云飘过蓝天      发布时间:2022-04-26 21:35:48      字数:6061

  我听见脚步声终止于我家门边,门缝处像泼了水一样,那一丝乳白的亮色被阴影笼罩着,好像是有人在贴着门侧耳倾听。我赶紧离开墙,走到厅里,坐在红木椅子上,仰着头直愣愣地看着天花。
  门缝处的阴影消失了,亮色还原了,又暗了下来,那个人关闭了门灯,脚步声向着楼上去了。
  我抱臂又在厅里踱起步来,我不是跟自己作斗争,而是有了一种扬眉剑出鞘的冲动。我不想在瞻前顾后、摇曳不定的状态下去战斗,我必须拿出破釜沉舟、哀兵必胜的气势,所以我已经决定出征,我在想着此役怎样才能出奇制胜,而一旦击败了对手我又以什么样的方式撤离;还有老全替我还款的欠条要不要抽回来,而万一大连襟他们打电话找我,我就直接告诉他们我在干什么,我要告诉他们,我呆在家里快要疯了,我不想一个家庭出两个疯子。这么想着,扑克牌像冬天的雪花一样在眼前飞舞起来。幻觉激发了我的灵感,我走进书房,打开电脑,上网输入关键词“老千”,十几条关于老千和技巧的检索马上跳了出来,我随意点击了一条,显示器跳出一个新的页面,那是教人怎样安装微型探头的技巧。我觉得这种伎俩过于拙劣,也难以付诸实施,就关闭页面,又点击了一条。那是教人洗牌时如何做手脚的技巧,我觉得仍然不实用,又关闭了,挪动鼠标随意又点击了一条。结果这条在手掌心贴牌的出千绝技,引起了我的兴趣。仔细阅读后,我觉得以我这么多年在赌场冲锋陷阵练就的手感,这点小把戏对于我简直就是雕虫小技。我关闭了电脑,回到厅里,找出一副扑克,任意抽出一张牌,贴在掌心,反反复复地练了十多次,当我的手拂过桌面,就像一阵风吹过,桌面上的扑克牌齐刷刷地倒向了一侧;我手又在桌面划了一个圈,扑克牌又齐刷刷地倒向了另一侧;最后我把单张扑克牌反复吸进又送出,很快便得心应手。魔术般神奇效应使我欣喜若狂,我走进阳台把晾晒干的衣服拿下来,取了那件袖口宽大的休闲外套穿在身上,走回厅里,又反复演练了几次。扑克牌借着手掌和袖口的掩护,已经能够掩人耳目地在手掌与袖管之间自由出入了。
  出了家门,我感到阵阵凉意,手插在口袋里,挺了挺腰身,步态悠闲地向小区门口走去。老曹看见了我,问我是不是去散步。我说:“一个人呆在家里实在闷得慌,出去走走。”
  出了小区,我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剧了。夜色笼罩的路面有微弱的橘黄的光影在浮动,路灯因为刚刚点起,灯泡睡眼蒙眬地,还没有打起精神,发出的光也是纤细稀薄的,无精打采的。
  为了扳本,为了摆脱困境,我决定铤而走险一次。我忽然想起来大半年前在办公室林美娟讥讽我上网搜索出老千的话,在这个秋凉如水的夜晚,她的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我的心里掠过一阵尖锐的刺痛。
  龙江浴室旁边是一家名为“创世纪服饰”的服装店。几年前,这家服装店白天都少有顾客,到了晚间便早早地关门打烊。自打李云接手浴室后,服装店的生意也跟着红火起来,晚上常有浴客顺道踅进去买个内衣内裤胸罩什么的。
  服装店门口的霓虹灯箱关闭了,但店内灯火通明。我走过店面门口,隐约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女顾客与男店主讨价还价的声音。
  浴室门口别出心裁地弄了个旋梯,旋梯呈圆形,向左通向男浴室,向右通向女浴室。我进了旋梯,左拐往二楼的男浴室走。坐台是个打扮入时浓妆艳抹的女人,三十多岁的样子,眉梢像笔画的一样吊着,涂得过重的口红在光线的照射下有点刺目。我进去的时候,她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电视。她噗噗地往地上吐着瓜子壳,对着我上下打量了几眼,掩嘴笑了笑说:“洗澡的还是玩儿的?”
  她先前嗑着瓜子,那嘴就像一条蠕动的红蚯蚓;而她一开口说话,红蚯蚓就变成了一把闪着血光的螺丝刀。我讨厌她职业性的笑容,避让着那圈红光,说了句“找人的”就向里面走。刚撩开厚厚的布帘,还没走到楼梯口,从侧门闪出一个人来挡住了我。这是一个穿着红色鸡心领毛衣的中年男子,上嘴唇留着一小撮胡子,手里叼着烟。他说:“上楼啊?不洗澡不换衣服,上楼干什么?”我手伸进口袋,掏出烟,给了他一根,说:“老全他们在哪间?我是来找他们的。”
  男人把我拉向那个侧门,进去后,他走到窗口一组立柜前,打开一个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咖啡色皮面本,打开本子,照着里面的电话号码拨通了一个电话,他对着话筒说:“有人要上去,说是找司令,让他上去吗?”又说,“你派人下来一下不就成了?问这么多。”
  丢了话筒,男人转过身来,眼里含着奇怪的笑意,然后对我说:“等一下,有人下来了。”
  我狠狠地瞪着他,说:“搞得就像保密局一样的,犯不着啊。”
  男人并没有被我不敬的言语激恼,抽着烟,也不搭理我,却对我呲着牙笑,就像看怪物似的。我想起来进门时那个女人与男人如出一辙的怪笑,突然意识到自身什么地方不妥,走近挂在墙壁的那面镜子照了照,心里一下子释然了,我被自己滑稽的样子也差点给逗笑了,我额头上还留着我家墙壁的白色印痕,看上去就像一个古装戏里的小丑,我抬手抹掉了那块白色的印痕,打量起这间屋子来。立柜旁边是一个烘干机,烘干机里传出阵阵轰鸣,透过透明的烘干机门,可以看见里面一层层地叠放着一套套睡衣;烘干机旁边的墙壁上钉着一根木条,木条上挂着一串串钥匙。
  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吕启航闪身出现在门口。他向我挥了挥手,转身就上楼了。我跟在他身后径直来到三楼最边上那间屋。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屋内中间放着一张条形会议桌,桌子四周稀稀拉拉地围坐着十几个人,屋顶亮着的是四组八盏日光灯。
  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下注,摊上的钱已经厚厚地堆了起来,气氛异常紧张。对于我的到来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表示欢迎。老全扔过来一根烟,就又埋头下注。我局促地伸出双手接住烟,点着了,挨着吕启航坐了下来。溃退下来的吕启航开始数钱,他把摊上的钱一张张叠齐了,不停地向大家通报着具体的数字。小裴夹在里面,老全已经看了牌,神态安闲地上着钱。又一轮过去,小裴看了看牌,沮丧地把牌扔到了摊上。老全对面那两个人撑不住也把牌扔了,最后只剩下高红海和老全两个人像两头斗红眼了的公牛一样对峙着。他们谁也不肯开牌,又上了几轮后,老全说:“这样吧,我们同时开牌,要是点数一样大,钱我俩平分。”高红海绷着脸把牌放到左手掌心,右手掌心向上,五根手指向上一勾,做了个开启的动作,说:“就依你。”老全和高红海同时把牌翻过来,老全是把牌轻轻地摊开,而高红海则是将抓着牌的左手高高举起,然后“啪”的一声手掌拍在桌子上,再把手掌拿开。一桌子人发出了惊叹之声,结果出现了奇迹,老全是杂花,高红海也是杂花,而且都是A56,两人握手言和,平分秋色。
  一圈转过来,我再也按捺不住冲动,请缨参战,按规矩,就从我开始发牌。几轮过去了,我一直没有洗牌的机会,身上的钱也越来越少。我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吕启航,指了指他面前的钱币,他会意地数了十张扔在我面前。
  这一千块钱对于我就是最后的一梭子弹,我必须把握住这最后的战机。一轮转过来,我最先看了牌,我还是像以往那样把三张牌贴到鼻根下,一张一张推,第一张是一个方块Q,第二张露出了一个红色的锐角,也是一个方块,我开始推第三张,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第三张牌先露出了一个红点,我额头的汗出来了,继续推,红点仍然没有弧度,仍然露出了一个尖角,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把三张牌又仔细地看了看,竟然是KQJ顺金。我过于专注和紧张了,待我确认了那个奇迹缓过神来,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我,我的异常反应等于泄露了机密,那一轮谁也没有跟进,我还没来得及加大筹码喷射他们一下,他们就像老鼠见到了猫,纷纷把牌扔掉了,结果我这只猫连一只觅食的老鼠也没逮到,只得了个喜钱。
  轮到我发牌了,我不失时机地把那张方块K藏在了袖管里。虽然我那个顺金没有讨到便宜,但它成为了那晚我扭转乾坤的分水岭,接下来,我连连得手,并且做得天衣无缝,没有露出一点点破绽。我每隔个两三轮就出一次千,那张袖管里的方块K频频与手里的牌替换着,任意组合着,那张藏于袖管里的方块K就像发射精准的暗器,招招致命,使他们节节败退。我极具杀伤力的霰弹扫射式反击,令他们措手不及,一个个丢盔卸甲,身上弹痕累累。那晚我血洗赌场,满载而归,将老全和吕启航的钱还了,还盈利三千多块。
  春花有一个好,就是从来不乱翻我的东西。结婚这么多年,我的私人空间她极少涉足,除了过年偶尔进书房打扫打扫卫生,从不动一下我书房里的任何东西。即便她后来跟我要过两次工资卡,也没有采取过别的方式来控制我的经济。
  回到家虽然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可是我还沉浸在报仇雪耻的狂喜里,无法入睡,我就坐起来,把钱掏出来数了好几遍。
  那年冬天的雪一场接着一场,一场比一场来得凶猛,大如席盖,天空中像有无数条银蛇在舞动,房屋田野村落全笼罩在一片白皑皑的世界里。
  接近年关了,漫天大雪将通往县城的公路封堵了,各单位都派了人上街铲雪,消防车也出动了,军民齐上阵,演绎了一场可歌可泣的除雪抗灾运动。三天后公路才通车,公交和出租车恢复了正常营运。
  我给医院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祝医生,那天轮他值班。我自报家门后,祝医生说,他想起我了,我这个电话打得正是时候,他正无所事事想找个人聊天呢。听得出他心情很好。我向他表达了真诚的谢意,祝医生说:“谢什么谢,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天职啊。”他问我现在还赌不赌了,我说:“想一下子不赌了,也不现实,慢慢戒吧,这也要一个过程。”祝医生长叹了一声,说:“你要好自为之,居家过日子不容易啊。”我们东拉西扯地聊着,从工作聊到家庭,从日常生活聊到健康。他说他对我的印象深刻,总觉得我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我说:“那是什么东西啊?说得这么玄虚。”他说:“是真的,是一种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气势,一种随时与人决斗的霸气。”我默认了他的说法,这是赌徒身上特有的一种气质,就像军人身上那种特有的气质,已经融入了血液。我笑了笑说:“我老婆怎么样了?快过年了,我想她要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想把她接回来过年。”祝医生说:“你老婆叶春花精神面貌可比来时好多了,思维也跟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你可以来接她回家了。”
  我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给我大连襟和大姨子。大连襟叹了口气说:“小江哪,这回你得自己找车了。”我感到奇怪,问他是不是单位不允许公车私用了。大连襟说:“全是这几场大雪惹的祸,小杨开车去外地,对路况不熟,结果深夜把车开进池塘里去了。”我惊叫:“那小杨他人……”大连襟说:“一个好小伙子啊,就这么没了,活活冻死了。”我说:“车上还有其他人吗?”大连襟说;“还有两个电工。那场雪冻坏了好几处电力设施和变压器,他们去外地进货,本想连夜赶回来抢修线路,结果出了意外。”我打了一个寒噤,说:“全死了?”大连襟说:“全死了,天太冷了,池塘里都结了厚厚的冰。”
  我只好联系林定福了。林定福问我什么时候去医院,我说:“上午就去,到家吃饭。”林定福犹犹豫豫地说:“上午去也可以,只是先要送一个单位的领导去开会,而开会的地点设在一个偏远乡镇的度假村,要绕近半个小时的路。”我说:“没关系,这有什么,时间充裕得很,绕多少路我也不在意。”林定福说:“那就这样,到了天逸小区,我给你打电话,人就不上楼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连襟和大姨子带着越越就到我家里来了,一人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我奇怪地看着他们,问袋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大姨子把两个袋口撑开让我看。大姨子拎着的袋子里是我们本地生产的名叫“轰天雷”的鞭炮,而大连襟拎着的袋子里装着的则是鱼、肉和蔬菜。我指着装鞭炮的袋子,说:“带菜也就罢了,怎么还带这个?”大姨子说:“驱逐驱逐晦气,春花够倒霉的,放几挂鞭炮炸炸,喜庆喜庆。”我没有再说什么,把袋子接过来,放在厅里的角落里。大连襟与我坐在椅子上聊天,大姨子把客厅、房间、厨房和阳台全用抹布抹了一遍,又把床单和被套扯下来,换了新的。大连襟和我聊着聊着忽然张嘴打起了哈欠,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我知道他烟瘾又犯了,心里掠过一阵愧疚和不忍,我碰了碰他,说:“大哥,你这是何必?,别再难为自己了,那个罪不是好受的。”我从口袋里掏出烟给大连襟敬了一根,我看见大连襟两眼放光,犹犹豫豫地刚要伸手来接,大姨子从厨房冲过来,抢下了我手里的烟,说:“不能犯戒,这么多天都过来了,再坚持到过年,瘾就小了。”我赶紧去厨房给他泡了杯浓茶,大连襟这才又振作起来。
  接到林定福电话的时候,大姨子已经把床单和被套洗好,甩了干,晾在了阳台上。我掏出手机,站起身对大连襟和大姨子说:“林定福到了,我们下去吧。”
  大姨子说她就不去了,她带着越越在家里做饭。我说也好,就和大连襟出门了。大姨子追出来对大连襟说:“家宝,记得提前打个电话,我好让春光过来放鞭炮。”
  
  春花回来了,我白天熬汤,黄鳝、鲫鱼、排骨轮流着换,夜里给她冲营养麦片和黑芝麻糊,一个多月下来,春花脸色红润起来了,人也长胖了,衣领挺了起来,昔日的风韵又回到了春花身上,丰满的胸脯激活了我沉寂了好几个月的性欲,身下热辣辣地蓬勃起来。那天晚饭后,我们早早地睡了,待越越睡着了,我把春花搂在胸前,手从她的脸摩挲着,移行到了她的胸部攥住她的乳房的时候,脑际划过一道闪电。那道闪电化作一簇火苗,一下子把我这捆干柴给点燃了,这团烈火直烧得我通体舒畅,气喘吁吁,大汗淋漓。而春花呢,她断断续续地呻吟着,这压抑的呻吟就像断了丝弦的胡琴奏出的乐曲,让人感到格外的伤感。事后,我兴奋得再也睡不着,就爬起来,换了内裤,到书房去,打开电脑,玩一种叫做闯关的游戏。我已经闯到第八道关,还有两关我就胜利了。可是闯到第九关的时候,我遇到了障碍,守关的那名狙击手枪法精准,简直就是个神枪手,他总是在我举枪的一瞬提前将我击毙。我一连闯了六次,都失败了。我沮丧地退出了游戏,向那名狙击手俯首称臣。我打开另一个网页,随意浏览起来,那些花花绿绿、闪烁不定的画面很快使我眼睛出现了视觉疲劳,我揉了揉眼睛,正准备下线,网页赫然跳出的一条通缉令引起了我的注意,吸引我的不是通缉令的内容,而是附于通缉令左侧的两名犯罪分子的模拟图像,我总觉得那其中一个人的眼神很熟悉,就停下来看了个仔细。通缉令描述的是一则两年前发生于北方某市二人入室抢劫杀人案件,案情并不复杂,但情节恶劣,手段极其残忍。两名罪犯白天潜入一小区,冒充快递员,骗开小区六楼一住户的门,强行进入后,将女房主和一名三岁的小男孩捆绑后实施抢劫,劫得钱财首饰,为了不留下破案线索,竟将女人和小男孩残忍地杀害了。警方通过走访摸排和调取小区及附近重要路段的监控录像,最后由刑侦专家描画出罪犯的模拟图像。警方在图像的下方以醒目的字体打出:五万元悬赏侦破线索,并对举报人严格保密的字样。我觉得附在那则通缉令侧方的模拟图像有点眼熟,罪犯隐匿在眼神深处的凶险我总觉在哪儿遇到过,可我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春暖花开的日子万木葱茏,林场的树林把办公楼南边那片天空都染绿了,那一朵朵云彩就像铺在树冠的棉被,总是让人生出要钻进树林这个巨大的温床好好睡一觉的欲望。树林里传来阵阵啁啾的鸟鸣,一群群褐色羽毛的鸟儿扑扇着翅膀打林子里飞了出来,就像树林里升起的一阵阵青烟。
  “江老师,听说你前一阵手气不错?”林美娟的话让我把目光从那片树林收了回来,可我看不见林美娟的脸,她的脸被电脑显示器遮住了。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