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集：你们尽快离开这里

　　四明特派员联络站。白天。
　　给朱之光看了病回来，肖东先把一贴药到厨房煎好立即送到楼上让朱之光吃，吃好药肖东让朱之光在楼上休息着。
　　肖东就走下楼来，看到接待他们的冯老师是石碶人，是自己的同乡，他乡遇故知，感到很亲切，在客厅里和冯老师聊起天来。
　　肖东说：“冯老师，这次我带着朱书记来宁波看病，多亏你们接待了，有你们这个联络站真方便。而且医生还是陆子奇熟悉的，一点钱也没有收。真感谢你们啊！说实话，我们现在手头也很紧张。临行时陈布衣书记给了我10元大洋，我来时心里还担忧呢，考虑我们身上带的钱够不够看病。没有想到在李医师处看了病竟一钱没花。”
　　冯老师说：“这个李儒林医生是陆子奇过去老打交道的乡长，听说他家很富裕，他两兄弟都是医生，没有关系的，你不要心里不安。朱书记连父亲都让国民党杀害了，他自己又患了这样严重的病，让好人安慰他一下优待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肖东说：“亏得到你们这里来，来这里是陈布衣书记推荐的。他说你们工作很细心很可靠，他说他来过这里，到了宁波去找你们联络站好了，于是我们就来了。这不，我这次带了朱书记来宁波来看病，方便多了。来时我还担心呢，这可不是我一个人来宁波，让我带着朱之光这么个领导来宁波看病，到哪个医院去看的好？宁波医院我也很不熟悉，我虽然是宁波人，其实我是宁波乡下人，我对宁波城里的医院也不熟悉，来了不知道找什么医院的好，我家从来也没到宁波大医院看过病，那些医院朝南朝北都不知道，时势又这么乱，到处是国民党特务警察，万一出了事怎么办呢？没有想到来到你们处会这么顺利，去诊所路这么近，又碰到这么好医生，还不收钱，这会多亏你们联络站了，我真要谢谢你们！谢谢你冯老师！”
　　冯老师说：“不用谢我，要谢也要谢陆子奇，这个联络站是陆子奇负责的，她是四明特派员联络站支部书记；我平常在唐家漕小学教书的。我是个联络员。上次四明地委书记陈布衣从上海来，她叫我和吴家安同志一起去轮船码头接了一下，所以陆子奇听说你陪着朱之光来看病又叫我来接待，我就来了。肖东，你在上虞工作怎么样？很艰苦吧？”
　　肖东说：“还好。我起先在那里也做联络工作。我刚去时，我坐在航船上都不敢讲话，一讲话，人家就知道我是外地来的。我说话他们也听不大懂。他们说话我也听得很吃力。不过让我当虞东特派员后，我接触群众多了，和他们交谈的机会多了，他们说余姚话、上虞话我也听得懂了。当地群众都对我很好的，我在那里和当地老百姓都混得很熟了。冯教师你呢？你一直在西乡教书的吗？”
　　冯和兰说：“来这里也不到一年。去年下半年我在梁山伯庙中心小学教书，再之前我在镇海横河公德小学教书，后来我又和我的丈夫——李健民到大碶塔峙岙小学教书。抗战胜利以后，我丈夫跟着北撤部队走了，上级照顾我带着两个孩子，没让我跟丈夫一块去北方，我又和两个同志到上阳一个小学里教书。在那里搞农会运动，发动农民成立农会和恶霸地主斗争，实行二五减租。”
　　肖东说：“呵，冯老师，你也不容易呀，带着两个孩子还到这许多地方工作。你也真够辛苦的了！”
　　冯教师说：“我两个孩子大部分时间都送我娘地方养的，我再养孩子也顾不过来。”
　　肖东听了点点头说：“不过还是你的工作比较稳定啊，总是教书。我原先也在西郑小学教书，后来就改行了，打进国军部队去当报务员，在电台上收发电报。我从来去电报中获得国民党的讯息；后来我的身份暴露了，组织上只得把我调到上虞去了。刚去时，人生地不熟，叫我当个交通员，我每天乘航船从百官到余姚来来去去。我在航船上一坐就是八个钟头。后来还与上级失去了关系，上段时期，我的上级——上虞特派员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的生活也失去了来源，我真像一个无爹无娘的孤儿，一个人在上虞和余姚转来转去，连生计都成问题，亏得当地乡亲们帮助我，一个周巷的老大娘给我五斤茶叶，我就靠这五斤茶叶卖掉挑着酱油担，在占虞和余姚沿街叫卖酱油。我一面卖酱油一面寻找党组织。后来我总算找到了朱书记。”冯老师听了感慨地说：“肖东你比我辛苦多了，你一个女人还挑着酱油担沿街卖酱油，这日子亏得你熬过来的。”
　　肖东说：“不管怎么样，现在又有组织有领导了，再苦也不怕了，心里有底了。”
　　冯和兰说：“是啊，当年我们这里也和你一样，我们一时与上级党组织失去了联系，四明特派员刘青扬和陆子奇，几次在宁波和上海到处寻找上级党组织，找了大半年。四明特派员和抱着三岁孩子的陆子奇乘轮船又几次去上海找寻上级党组织。那孩子是我的，我把我的三岁儿子给陆子奇当儿子。当时我在梁山伯庙小学教书，也没法带孩子。”
　　肖东听了说：“啊，是这样呀，看来为寻找上级党组织，你们这里也吃了不少苦头。那是亏得你们这里特派员联络站同志呀。”
　　冯老师说：“是啊。如今总算与党中央接上关系了。”
　　肖东听了感慨地说：“可知下有下的难处，上也有上的难处，我当时感到自己失去上级党组织时日子难过，没想到在上面你们比我们更难。”
　　这时朱之光和陆子奇从楼梯上走下来，看见肖东和冯和兰谈得这么亲热，刘清扬说：“肖东，你们谈什么呢？谈得这么热闹。”肖东说：“我听冯老师谈您和陆子奇同志当时到上海去找上级党组织的情形呢，这也真不容易。”
　　朱之光说：“哦，这我早知道了，我听陈布衣给我讲过，是不容易呀。”
　　肖东问：“朱书记，你现在吃了药有感到好点了吗？”
　　朱之光说：“哪有那么快呀？不过吃了这贴中药，气顺了一点，咳嗽也少了些——可惜，只开了七贴呀，这七贴吃光，就没了。我想顶好在这里多住几天，待吃了这七贴药后再找李医师去看看。”这时陆子奇在后面说：“朱书记，不是我赶你呢，这里不安全！你得尽快离开这里！这里离宁波鼓楼前的国民党县政府和警察局只有十里路，要让敌人知道他们半个钟头就能到，当年陈布衣从上海来时，也只在这里看一看，我们马上就叫他离开的。”陆子奇又对肖东说：“肖东，你得把你的首长尽快带走！我们在这里工作没办法。你们没有必在这里多背风险。”
　　肖东听陆子奇赶他们，她面有难色地望望望朱之光说：“朱书记，要不我们明天再去抓几贴药就走？”
　　陆子奇说：“不要等明天，马上就离开这里！你们再在这里我可担当不起这个责任。一个是南山县委书记，一个是虞东区委书记。万一出了事情，这个责任太大了。”
　　这时刘青扬从楼上走下来说：“子奇说得对，老朱，你看过病了，你这病一下子是看不好的，血止住了就不要紧，得要以后慢慢调养。你赶快离开这里！我也不敢在这里长住，每次来也是一宿两餐，不敢久住；我明天也走了，我到台州去；我走后你们也赶快离开这里。这地方是太不安全了。”
　　这时肖东对朱之光说：“朱书记，刘书记说得对，咱们得要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后，你还是早点到我家去住吧，我家可是在南乡的一个角落头。到姜山还有十里路呢，那地方已经靠近奉化了，那里离宁波远多了，总有四五十里路，又是在乡下角落头，我们村子也小，是个不起眼的地方，天高皇帝远，没人来管的，敌人不会注意的。”朱之光望着肖东说：“肖东，我听你说过，当年你回家时国民党不也来抓过你吗？你家也不安全呀。”
　　肖东说：“那是我弟结婚时光，当时走拢来亲戚朋友多，敌人听说我回来吃弟弟酒来，让姜山警察局知道了，才来找我的。但等他们知道我早已逃到外面去了，以后再也没有找过我。他们知道我不在家乡，在外地的。我们这次悄悄地进去谁知道？”朱之光听了点点头说：“那好吧，我听你的，只是叫你麻烦了。”
　　肖东说：“这是应该的。朱书记，你现在回余姚或上虞都不安全。你爸都已经被国民党反动派杀害了，他们现在正在出2000元大洋悬赏到处要捉你呢，你无论如何现在不能回去。”
　　朱水之光望着肖东感激地说：“肖东啊，真难为你了，你替我想得这么周到。只是我这毛病怕一下子好不了，药吃完了怕又会复发。”
　　肖东又说：“药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吃了这七贴药，我再陪你来望春桥请李儒林医生再给你看看。”
　　朱之光听了也感到很高兴说：“这再好没有了。那我们下午就走吧。”
　　肖东说：“等你吃了这贴药，再吃了中饭我们就走。”
　　
　　四明特派员联络站门前。白天。
　　下午天气阴暗，好像要下雪的样子，朱之光穿着一件狐狸皮大衣和穿着呢大衣套着旗袍的肖东从693号走出来。肖东悄悄地向左右看看门外，见门外没有什么过往行人，就悄悄地离开了693号。冯老师和陆子奇为少是非，怕旁人注意没有出来送他们，只是在屋里玻璃窗里向他们点头挥挥手。
　　
　　西塘河边。白天。
　　肖东在前，朱之光在后，他们来到马路上，在西塘河边站了一下，见西塘河上船来船往，黄包车在街上时不时哒哒地奔过。肖东在街上讨了一辆黄包车让朱之光先上车，然后她跟着上车。黄包车工人把车篷罩上，就哒哒地向北斗河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