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集：找李儒林为朱之光看病

　　西郊路693号。白天
　　中午，冯和兰在西泠桥693号联络站吃过早中饭后，就在门前街上讨了一辆黄包车直奔北斗河边。北斗河就是现在的宁波第二医院——当年的华美医院北面的姚江。
　　
　　北斗河边。白天。
　　时值冬天，天气寒冷，冯老师穿着小棉袄，虽然手上戴着自织的毛线手套，脖子上围着一条毛线围巾，还不时把手指去嘴上呵呵。她站在江边，这时见好几只帆船降落篷帆缓缓地开过来。冯老师在码头边等了一会，果见一只帆船下帆斜进到江边靠岸。帆船傍岸，船佬大就从船上伸下跳板来搁到岸上，当下就有一些客人一个个小心翼翼地从狭窄的跳板走上岸来；随后就有个穿狐狸皮翻领呢大衣戴着一顶呢礼帽的人和一个穿旗袍外套一件呢大衣戴着的一顶皮帽的年轻女人，手拉着手，好像一对阔绰的商人夫妻正从帆船的跳板上慢慢地走下来。见他们来到码头上，冯和兰上去悄悄地问他：“先生，您好！你是慈溪来的周先生吗？”那人点点头。来人的称呼是陆子奇告诉她的。冯和兰又望望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周先生身旁的女同志，说：“你大概就是南乡肖东吧？”因为陆子奇告诉过她，陪朱之光来的是茅山乡肖东；肖东惊喜地望着冯和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呀？”
　　冯和兰怕被旁人听见轻声地说：“你是当年姜茅山大名鼎鼎的抗日女英雄，我怎么会不晓得？”朱之光望着冯和兰高兴地说：“原来你们认识？”冯和兰说：“我们不认识，只是我和她是同乡人。我是鄞县石碶冯家村人，她也是鄞县人；她的老家就在我们隔壁茅山和益乡。我刚才听陆子奇说，陪朱书记来的是我们南乡一个姓董的女的，我猜想她可能就是茅山女同志肖东。我的家乡和她家乡只隔十里路，当年在家乡就听说过她的故事。说茅山有个姓董的女共产党员，混到国民党部队里当了报务员，窃取国民党的情报，后来被敌人知道了她逃到上虞去了。她回家吃弟弟的喜酒，大摇大摆又来到家里，扮个老太太坐在门口，日伪军和警察来抓她，她坐着看看他们，他们也不敢抓她。还听说过她带着自卫队员到城里警察局里抢武器，闯进鼓楼警察局，手持双枪，左右开弓，一下子砰砰噼噼把警察打得七倒八歪。她带着自卫队闯进去抢了一大堆长枪短枪就跑了，警察们望着她来来去去，进进出出不敢动她一根毫毛。”朱之光听了高兴地说：“这倒从没有听她自己讲起过，原来肖东当年在家乡就这么厉害了呀。”肖东听了红着脸对朱之光说：“我哪有这样厉害呀，这都是当地老百姓乱传的。”冯老师说：“群众传说有眉有眼假不了，要不上级怎么派你陪朱书记来宁波看病呢？”说得肖东和朱之光都笑了。
　　
　　去西门方向的街路上。白天。
　　冯和兰老师与肖东低声闲聊了几句，立即讨了两辆黄包车，一辆给朱之光和肖东坐，一辆自己坐。冯和兰在前，肖东与朱之光那辆乘坐的黄包车在后，通过孝闻街右转弯经中山西路就向城外的西泠桥方向奔去。
　　
　　四明特派员联络站。白天。
　　大约一个钟头后，黄包车就来到西外西泠桥693号，冯老师就带着朱之光他们一起下车，然后走进一条弄堂，绕了几间屋面来到大门朝河的693号。但她来到门前，并没有一下子进去，她在门前站下来看看挂在门前的苍莆，见苍莆安定地挂在那里，就表示里面正常。于是她就在大门上轻轻地拍了三下门环，一会见陆子奇出来就把朱之光和肖东与冯老师迎了进去。
　　
　　四明特派员联络站。白天。
　　进屋以后，陆子奇望着风尘仆仆的朱之光说：“朱书记，你辛苦了！路上还顺利吗？”朱之光说：“顺利的，顺利的。”朱之光抬头向四面看看说，“没有想到四明特派员联络站在这里。这里离宁波这么近的地方。”惊讶联络站同志们的大胆和勇敢。陆子奇说：“当年为了四明特派员到城里寻找上级党组织方便，就在这里城外设立一个联络站，好使各处来联系的同志找四明特派员联络站容易一些。找到上级党组织后这个联络站本来就要撤掉了，后来地委顾德欢书记来了后，说今后还会有一些上海同志来四明山，他们来四明山人生地不熟，让我们这里作为他们的一个接待站，所以一时还没有撤消。”朱之光听了点点头。
　　
　　四明特派员联络站楼下。白天。
　　这时四明特派员刘清扬闻声也走下来。
　　四明特派员刘青扬是长征老干部，原是朱之光的上级领导，朱之光抗日战争时原是南山县委副书记、南山县县长，四明地委开会时刘清扬和朱之光经常在一起的。现在朱之光来了，刘清扬见到朱之光面容憔悴、眼圈发黑关切地问他：“老朱，听说你病了，病得很重。”
　　朱之光说：“刘书记我病了，老是吐血，血吐得很厉害，陈布衣书记叫我到宁波找个好医生看看，我就到宁波来了。”
　　朱之光见到刘清扬高兴地说：“刘书记，自从十八级岗上离开你后，我到南山去后，已经一年没见到你了，我很想念你呀。”
　　刘清扬说：“是啊，自从去年九月在上虞分开以后还没有与你碰过头。为寻找上级党组织，从去年下半年起，一面我派陈布衣等几个人去山东寻找华中局，一面我叫陈爱中和陆子奇在城郊和城中建立特派员联络站，到城里寻找上级党组织，有时我又到台州去看看，一直是很忙的。”朱之光说：“这些事情我都听说了，没有想到你也这么辛苦啊！”
　　刘清扬听了点点头说：“总算没有白辛苦，找到上级党组织了。”望着朱之光因父亲被反动派杀害还留着悲戚的神情，刘清扬关心地说，“老朱，听说你父亲被郑小隐杀害了，我也为你很难过，这个仇到时候我们肯定是要报的。可是你现在身体这样不好，你先得要养好病。你得的是什么病啊？”
　　朱之光听了感激地点点头说：“谢谢刘书记！我本来身体好好的，这次是为我父亲牺牲难过啊！国民党在余姚一直要抓我，几次来我家要逼我父亲把我交给他们，说是‘你儿子这么能干，国民党也想请他去做事，告诉我们他在什么地方’。我父亲也是个进步人士，他年轻时就参加孙中山的同盟会，他是积极支持我参加抗日和革命的，他也不会相信他们的鬼话，更不可能告诉他们我在什么地方。这次我带着肖东等人到天华乡缴了他们的枪，他们对我更是恨之入骨了，所以一时抓不到我，就来抓我父亲。他们再三逼我父亲告诉他们我在什么地方，我父亲怎么会告诉他们呢？他们一气之下就把我父亲也杀了。唉，我宁可让他们把我抓去杀掉不能让我父亲受害的，因此我一时日夜难眠又剧烈咳嗽起来，吐了几次血。我想到余姚医院去看看病，陈布衣书记说去余姚看病太危险，叫我到宁波来看看，还叫肖东陪我来，于是我只好跟着肖东来了，一路上亏得肖东照顾我的。”
　　刘清扬听了同情地点点头说：“你不要太悲痛了！要想得开一些，这次国民党不但杀了你父亲，我听说还杀了龙坑几十个革命群众，这笔账我们是一定要与国民党算的！”这时刘清扬又望望在朱之光身边的肖东说，“肖东，你要好好保护朱书记呀！他太辛苦，也太痛苦了……老朱由你陪来我放心了，我知道你在上虞当交通员很机警勇敢的，传递了上百次情报没有出过事，这次你可要好好保护好朱书记啊！”
　　肖东听了红着脸对刘清扬说：“请刘书记放心，我会保护好朱书记的。”
　　刘清扬又对朱之光说：“老朱，你看病的地方和医生陆子奇都已经为你安排好了，等下陆子奇会带你去的。”
　　朱之光听了高兴地说：“多麻烦你们了！”
　　这时陆子奇过来叫：“朱书记，肖东同志，你们乘帆船来，还没吃过中饭吧？饿煞的了，快到餐厅吃点饭。”
　　肖东说：“早上在观海卫吃了大饼油条，早早地在观海卫上船，乘了半天船，还真饿了。”
　　陆子奇说：“那快来吃饭，快来吃饭！吃好饭休息一会，我就陪你们到望桥找李儒林医生去看病。李儒林医师在宁波西乡是很有名的。他也是个开明绅士，自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一直帮助我们共产党三五支队，是我们自己人。”朱之光听了连说：“好好好，叫你们多费心了。”陆子奇为他们准备了一些较好的饭菜：一碗炒青菜，一碗红烧萝卜羮，一碗清蒸小黄鱼，一碗油豆腐烤肉；还有一碗榨菜蛋花汤。朱之光只吃了浅浅的一碗饭，肖东吃了两碗。陆子奇又给他们打了洗脸水来让朱之光和肖东洗了脸。肖东望望陆子奇，陆子奇和肖东差不多年纪，听她说话声音带着上海口气，好奇地问陆子奇：“陆子奇同志你是不是上海人？我听你说话口气好像是上海口音？”陆子奇说：“我老家是镇海大碶塔峙岙人，后来跟着大人到上海去读书做童工在上海蹲了十多年，所以我会讲宁波话也会讲上海话。我从上海‘八一三’来到镇海参加抗日，来宁波已经将近十年了。”肖东听了敬佩地说：“陆子奇同志，那你已经是个老革命了。”陆子奇听了说：“我算什么老什么老革命呀，四明特派员1925年就参加革命了那才算老呢。我和你差不多时候参加革命的。”肖东听了点点头。
　　
　　西泠桥路上。白天。
　　两人吃了饭到楼上客厅里坐了一会。陆子奇就上街叫了两辆三轮车，一辆让朱之光和肖东坐，一辆自己坐。带了朱之光和肖东一道去望春桥。西城桥离望春桥只五里路，三轮车踏了一刻钟就到了。陆子奇轻车熟路地带着朱之光来到李儒林开在望春桥的诊所。李儒林吃好中饭正坐在自己门诊室，其实他的诊所也是他的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