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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作品名称:人约黄昏后      作者:独钓清波      发布时间:2022-04-21 08:53:16      字数:3878

  连阴雨时紧时慢地哩哩啦啦好几天,今早终于收住了闸口,久违的阳光一缕一缕地透过云层洒向湿润的土地;公园里红色的小桃红、白色的梨花和淡粉色的杏花,在雨水的滋润下开的正艳;雨滴在树叶上滚动,小草也挂满了晶莹的水珠,空气中弥漫着浸入肺腑的花草清香味。
  刚吃过早饭,就接到秀珍打来的电话,她说今天要到小城来看我,一会儿就动身。我听了很高兴,就在电话里和她商量:“能不能在我这住两天,咱们姐俩好好唠唠。”她似乎很犹豫,说:“儿子只给了她一天假,明天上午就得回去。”我想问她怎么会这样,但是一想到她那天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把话给憋了回去。
  怕秀珍第一次登门看见我老伴儿受拘束,所以上午十点多钟,我估计秀珍快要到了,就把老伴儿打发上公园溜达,告诉他下午两三点钟再回来,顺道买些菜。
  老伴儿显得有点儿无可奈何,笑着调侃道:“我非得出去吗?”我点点头,说:“人家就在这待一天,你委屈一下吧。”
  “唉,按你们东北银说的,我得在公园傻乐呵地待上小半天儿,我真是太可怜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歉意地说。
  老伴儿拎起菜篮子问我都买什么,我告诉他买条鱼,再买两条排骨,家里还有青菜。
  
  中午十一多钟,秀珍来电话让我到楼下的车站去接她。
  这次大不一样,要不是她喊我的名字,我差一点儿没有认出她,秀珍真不愧是美人坯子,只要稍稍一打扮就立刻美女再现。
  她上身穿着一件淡褐色小衫儿,斜肩披着一条装饰用的红色长纱巾,下穿一条白色高腰宽松的直筒裤,足蹬一双紫色高跟鞋,直筒裤下垂到脚面,包住了高跟鞋的鞋跟,一头飘逸的长发精心地染成了黑褐色,巧妙地遮住了眼角的鱼尾纹,脸上淡淡地施了粉底,微红的嘴唇,小巧的鼻子,像林黛玉一样的眼神略带忧郁。
  只见她体态轻盈面带微笑,迈着模特一样的步子款款地向我走来,真是太美了!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彩色浮雕,处处透着美。
  路人有装作不经意地驻足看她,有的偷偷地指指点点,嘴里发出啧啧地感叹,一个男人扭头时,撞到了另一个扭头的男人身上,两人相视一笑一起指着秀珍。
  是啊,在这座小城里,很难看到打扮如此高雅秀丽的女人。
  秀珍好像也感觉到有人在欣赏她,她似乎突地找到了丢失已久的自信,那种高傲冷艳的气质在她身上又显现出来。只见她微转头,用眼角的余光乜了一下两侧,落落大方地抬头、挺胸、收腹、翘臀,然后目不斜视优雅地抬起右臂,慢慢地向我挥了挥纱巾的一角,微起朱唇喊着我的名字,轻移莲花步袅袅地向我走来,挽起我的胳膊,同时左右环顾一下,向人们微微一笑。
  我真正地领会了什么是一笑倾人城了。
  我把秀珍让到客厅里的沙发坐下,给她倒了杯茶。秀珍端起茶杯吹了吹抿了一小口,两手端着茶杯站起身来,把房门挨个儿推开看了看,还特地和我的父母打了招呼,并自报家门,但是二老已经不记得她了。
  秀珍看了一圈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只是在一张旧照片前驻足,仔细地看着照片上的每一个面孔,梦幻般地喃喃道:“小时候真好啊,可惜啊,永远也回不去了!”
  我不忍心惊醒幻梦中的秀珍,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眶有点潮湿,竟有一种沧然泪下的冲动。
  稍后,秀珍好像不经意地抹了一下眼睛,坐下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我说:“你看你多好,上学的时候学习就那么好,还上了大学,有个好工作。”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勾起了她的酸楚,“哪像我,年轻时觉得漂亮就是资本,看不起这个瞧不上那个的,结果还不是照样下乡修理地球,还不是臭工人一个被人瞧不起。”
  我没有打断她的话。
  “人啊,好坏都是命,谁也没有办法,当时我爸要是再晚退休几年……唉!”她停了下来看着我问道,“想知道你走后我咋样了吗?”
  我点点头。
  于是秀珍讲起了我走后青年点儿发生一些事情。
  在我走后不到半年,青年点儿陆陆续续地又走了几个人,大家的心都活了,开始挖门子盗洞的想尽办法回城。其实秀珍的爸爸要想把她办回城里做临时工,那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他爸爸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权利,毕竟他是一厂之长,只要他动动嘴,就会有人帮他把事儿办了。只不过这个后门一开,就会有人效仿,再想关上门那是不可能的。作为一个老党员,秀珍爸不想让别人说出他的不是来,但他后来看到的一些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秀珍爸的工厂被迫接收了一批,上级部门头头脑脑家的孩子或是亲属,且大多数都被安排了好工作,有的甚至是直接指定到某一个部门。你想想,这些人都是违规回城的啊,就因为他们家里的人手里有权利,这让那些老实巴交无权无势的工人咋想。
  秀珍爸经不住秀珍妈软磨硬泡寻死上吊,一咬牙昧着自己的良心,给秀珍在工厂安排个临时工作,到机械加工车间当了一名车工,还给她认了师傅。一直到知青大返城,秀珍的档案关系就落在了她爸的厂里,转为正式工后又被安排到后勤食堂工作,每天和锅碗瓢盆打交道。她不愿意在食堂干,就和妈妈一起给爸爸施压,两个哥哥也找爸爸,让给秀珍安排一个像样点儿的工作。
  秀珍端起杯喝了口水,然后看了看我,好像看我是不是对她说的感兴趣。
  开始秀珍爸坚决不同意,说为了秀珍已经犯了一次错,不能再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谋私利了,那样良心上会过不去的。秀珍妈找到了厂劳资科科长,劳资科科长偷偷地把秀珍安排到工会,也顺便把自己的儿子安排了工作。后来秀珍爸知道了,但木已成舟不可能再把秀珍撵回车间,而且秀珍爸也看到了那些上级部门的人,利用手中的权力谋私利,是那样的心安理得,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组织原则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在自己还没退休前把女儿安排好了,毕竟女儿是他的心肝宝贝。就这样,秀珍摇身一变从工人当上了工会干事。但因为她没有大学文凭,所以始终是以工代干,秀珍爸退休后,她又被弄回到车间当工人,一直到工厂倒闭下岗再到退休,她始终是工人身份,退休工资也不高。
  说到这儿,秀珍微微地闭上眼睛,好像沉浸在往事之中。
  我静静地看着她,等她下文。
  也就是在这个时期,秀珍家那口子对她展开了追求。当时他家那口子是技术科的工程师,正规大学毕业,人长得不错个子也高,工作也尽力,缺点就是在原则问题上和秀珍爸一样爱较真儿。秀珍爸正是看好了小伙子这一点,才同意秀珍和他交往的。关键也是因秀珍的年龄已经二十六岁了,再不嫁出去就要剩到家里了。两人处了一年多对象就结婚了,一年后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虽然俩人的工资加到一起才一百多元,但有父母的帮衬,日子过得也不错……
  说到这,她忽然停下来问我:“怎么没看到你家那口子?”
  “哦,我不让他打扰咱俩,让他上公园溜达去了,一会儿回来做晚饭。”我回答。
  她咯儿咯儿地笑起来说:“他就那么听你的话?”
  “到不是听我的话,主要是想给咱俩腾出空间好好叙叙旧。”
  “你俩是一个单位的吗?”
  “没退休前他是我们报社的主编。”
  “是吗!那你俩可真般配。”
  她露出羡慕的表情看着我接着往下讲:“后来我爸退休了,我家的厄运也随之而来。”
  “出什么事儿了?”我有点儿紧张。
  秀珍脸上现出一种愤恨的神色:“新上任的厂长是木匠出身,父亲是我们单位上级部门的主管领导,所以他经常和上边领导接触。我们单位的工会主席以培养和储备青年干部为理由,极力推荐他到大学进修。后来工会主席退休了,当时他刚进修了不到两年,上级就下文指定他接了工会主席的职务。”
  “这和你家有什么关系呢?你爸当时是厂长,不是同意吗?他应该感激你爸呀?”
  秀珍叹了口气:“还感激我家呢,就因为当时我爸并不同意推荐他上大学,也不同意他接工会主席的职务,他才怀恨在心,在我爸退休后拿我们家人出气。”
  “哦?你爸为什么不同意啊?”
  “因为这个人平时仗着自己父亲的地位,工作干的吊儿郎当,还和社会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男男女女纠缠不清。还因为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被人家的父母告到派出所,要不是他爸爸的关系,他就被抓起来了,结果受到厂里的警告处分;平时这个人和同队组的师傅、师兄弟,在关系上处理的都不好,大家对他的意见很多。要是把这样的人推荐上大学,其他的青年工人会怎么想?再让他在工会做具体工作,就他那种工作态度和生活作风,能把工会工作干好吗?能真心的为工人谋福利吗?工会组织成啥了?所以我爸不同意这个人接替工会主席的职务。”
  “哦,就是说这个人的品质有问题。”
  “对,但是没办法,我爸也扛不住上面的压力。”
  由于激动,秀珍的脸色变得有点发红:“这个人初中都没念完,进修不过是为了镀金混文凭,根本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学习,所以工会工作搞得一塌糊涂,但文体工作倒是搞得有声有色,听好了,是‘有声有色’。”
  “哦?讲讲。”我听到秀珍说,新上任的工会主席,虽然品质低劣,但把工会的文体活动搞得有声有色,我不免来了兴趣。
  “他带领几个他选出来的男女青工,到社会上学习跳交际舞,说是为了活跃厂里的文化生活,然后以工会搞活动为名,带领全厂青工在食堂学习跳舞。中午跳,下班跳,星期天也跳,后来就连一些老师傅都跟着跳,甚至在工作时间也偷偷地跳,影响十分恶劣。”
  “那厂里不管,任凭他胡闹吗?”
  “咋不管啊,我爸和书记还有几个副厂长,都出面制止他好几次,没过几天还是照样。也曾向上级反映过,但上边人说是活跃职工的业余生活,是好事儿,应该支持,不能老用有色的眼睛看待新事物。”
  我有点儿愕然地问:“都影响生产了,还算是新事物吗?”
  “谁说不是呢,但人家是上级,嘴大,咋说都有理。厂子一度成了大舞场,就连社会上的青年男女都到我们厂里来跳舞。弄得职工家属经常到厂里找领导,有说老婆在厂里和谁谁乱搞的,有说丈夫要和自己离婚的等等,一时间厂里是鸡飞狗跳乌烟瘴气。”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明白秀珍说的那个“有声有色”的含义。
  啾啾,墙上的自鸣钟发出报时声,秀珍抬头看了看:“过得这么快,都一点了。”
  “饿了吧,我去拿点饼干咱先垫补垫补,一会儿我家那个回来,咱就做饭。”
  “不饿,我每天吃两顿饭。”
  吱呀一声,里屋房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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