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考前

　　好像时间越到后面我的心就越平静，仿佛高考不再是以前觉得的那些洪水猛兽。
　　我很疑惑地问邹乘这样是不是正常的，他没有再像以前我问他问题那样说我傻了。他告诉我，我性子里本来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这样是很好的状态，是别人怎么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因为对于有些人来说，已知的存在只会让人担忧，随着时间的紧逼会更感到害怕。
　　这次我没有过多的沉默，因为我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2020.6.26
　　前天考了高三生涯里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今天早上各科成绩都已经出来了。
　　课代表们纷纷跑去楼下将答题卡和成绩单拿上教室。
　　室内，所有人都安静无比，沉默地传下答题卡，然后在无声中看一眼自己的成绩，最后继续投入复习的世界中。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人越来越不爱说话，天天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在自己的座位上，也不怕久坐长痔疮。
　　李菁最近不再爱骂他们，只是偶尔上来巡逻一番，或者在教室后门偷偷看一会儿便离开。
　　她自己最近也忙得很，大会开不断，小会天天有。
　　要做的报告和工作也多得出奇，毕竟临近毕业，事情一抓一大把，简直比她老公腿上的腿毛都旺盛。
　　不过这群破孩子看起来也比平常乖巧安静，倒是让她少费了不少心神。
　　过几天就要清空考场，封锁教室了。
　　趁着还有一点时间，她得抓紧时间把要紧的工作弄完，不然到时一团糟。
　　
　　最近学校也尤为紧张，在食堂方面狠抓得紧。
　　天天好肉好菜地招呼这些上演“饿狼传说”的学生。
　　当然，食堂的叔叔阿姨看着他们也心疼，毕竟这些孩子天天消耗脑力，更是在长身体的时候。于是在高三学生的专属吃饭时间，他们终于不再像帕金森患者一样手抖得厉害了。
　　受到特殊关照的高三学子，心中甚是温暖。
　　在周一升旗仪式过后，老吕站在台上拿着话筒就念起一封高三学生写给食堂叔叔阿姨的感谢信。
　　几个作为代表的食堂工作人员，感动得稀里哗啦，夺过话筒就是一通肺腑感言。
　　于是当天中午，全校学生收到两张免费餐票，把一天之内的中餐晚餐都给包了。
　　食堂里，十几个26班的同学聚在一起吃饭，每个人餐具里是满满的红烧肉和两只大鸡腿。
　　真是出奇丰盛的午餐。
　　温霁霁看着餐盘里的食物，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喉咙。
　　食堂里闷热，就算坐在大功率的大电扇下，她都觉得有些汗流浃背。
　　人到夏天总感觉没有什么胃口，现在她只想来碗冰凉爽胃的绿豆粥，可惜已经来得太晚，早被一抢而光了。
　　她转眼看向不远处，邹乘和那边几个男生却吃得嘛嘛香。
　　牙口好，胃口更好。
　　没有犹豫，她招呼了一声：“大哥！”
　　隔壁不远的邹乘闻声：“诶！”
　　他卸下一根鸡腿骨，便看向温霁霁那边。
　　只见女孩偷偷招手示意，他二话不说便端起餐盘过去。
　　他脑瓜子灵光得很，一看温霁霁那艰难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于是光明正大过去蹭吃的。
　　跟坐在温霁霁对面的李一婳磨了好一会儿功夫，终于得到一小点位置落座。
　　邹乘一脸笑兮兮，主动将温霁霁餐盘中一只酱黄色鸡腿夹过来。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学会孝敬大哥了！”
　　“注意用词！邹乘同学！”温霁霁用筷子敲对方的餐具，声音噼啪响。
　　李一婳也吐槽道：“加一。”
　　邹乘得意地扭扭屁股，差点没把人扭地上了，最后还顺手薅走一只李一婳的一次性手套。
　　五根手指穿戴整齐，感觉真不错。
　　他抓起一只鸡腿就啃起来，不紧不慢，看着倒是有些养眼。
　　果然皮囊好看的人连吃饭都是一副帅气的样子。温霁霁心中感慨万分。也不知道以后她要找什么样的老公，才能生出个帅气的儿子。
　　啊……人生啊……
　　
　　几人继续埋头食物中，过了一会儿，不知从哪传来一句“老吕来打野了！”
　　往食堂门口一看，一个挺着啤酒肚的男人慢悠悠踱步走进来，依旧穿着那件万年不变的紫红色T恤，身后抓着个手机，好不悠哉。
　　邹乘转身看去，吓得连人带盘赶紧跑回之前的原位。
　　说好不怂的呢？
　　温霁霁和李一婳大笑不止，搞得泪花都掉出来了。
　　最后，笑到肚子实在难受，二人才慢慢在邹乘想要刀人的眼神中收敛下来。
　　温霁霁双手颤抖无力地抽出两张纸巾，递给对面李一婳一张，两人一起擦着努力憋紧的嘴唇。
　　感觉还是搞笑得不行，于是决定再笑一回算了。
　　身旁，大肚便便的老吕经过。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也给我讲讲？”
　　熟悉的声音宛如惊雷，让正在大笑的两人透心一凉。
　　“主任……主任好！”
　　众人也纷纷朝老吕热情打招呼，老吕则笑眯眯回应。
　　接着，只见他挺着大肚子在两桌之间狭小的通道中穿行而过，一个一个仔细查看众人吃得如何。
　　“嗯，不错，都吃了大半了！饱了没？没饱的话就要多吃点！”
　　“如果吃完了不够，我带你们去那边窗口找阿姨再添一份……”
　　“别怕阿姨不好讲，只要我出马，就没有你们吃不到的饭菜。”
　　“诶！你们这几个小女生怎么回事？才吃了这么一点点？这天天复习这么累，就不饿吗？”
　　“还有刚刚笑的那两个女同学也是，再不吃多点，就瘦成闪电了！”
　　被点名的温霁霁两人尴尬一笑，连忙称是，只得低头奋力吃饭。
　　此时，啃完鸡腿的邹乘弱弱插进来一句：“老吕，有些闪电最细也得有一米……”
　　一句话，成功把在场的人都逗笑来，空气中的氧气被消耗不少，使得原本已经闷热无比的空气变得更加热情。
　　其他餐桌吃饭的学生被这里的语笑喧阗给频频吸引，不少人昂首探头看向这边，纷纷好奇发生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你小子！就爱拆我台！”老吕笑着举起右手，轻轻敲了一记邹乘的脑瓜子。
　　邹乘像个小媳妇般一脸委屈：“我哪有嘛……”
　　这下众人彻底笑开来，整个食堂就数这边最为热闹。
　　原本已经笑得不行的温霁霁，此时更加觉得腰都软成棉花了。
　　良久，反应过来的老吕问道：“怎么你们这几个男生都跑来女生区域这边吃饭？那边男生区不是有位置吗？”
　　有同学解释道：“因为一起下课，就一起聚着吃饭……毕竟自己班的人更亲一点嘛！”
　　老吕一听，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多问，便放过他们，朝下一个目的地出发检查。
　　
　　转眼就到了六月的最后一天。
　　这天下午，广播通知全校学生收拾好自己的个人物品，打扫好教室，清理考场。
　　于是，整个一中都是一派忙碌的模样。
　　26班内，所有人搬好自己的复习资料后，按照昨晚李菁分配好的任务一一进行工作。
　　一时间，搬桌子的搬桌子，扫地的扫地，随后便是清理垃圾拖地板。
　　教室里，人声嘈杂，物品搬动的声音更甚一筹。
　　温霁霁和自己小组的同学一起分类清理垃圾，没有用的东西等一下就由男生拖去垃圾场丢掉，有用的废纸和矿泉水瓶子则放在一起，等着卖给上门收货的学校废品处的阿姨。
　　每个班留下三十张桌面整洁无划痕的桌子，三十张放在教室内考试用，两张搬到教室外面给考生们放东西。
　　黑板被洗得干干净净，不染一丝灰尘，就等着封锁考场的老师写下考试注意事项。
　　对于一中的学生来说，这里收拾完的考场，最终还是自己用到。
　　因为外面隔着一个操场，走过去就是一中的私立校区，铜川。
　　学籍是铜川的学生和校本部的学生一起同班上课，但是学费却贵了一倍。
　　不过能享受到同样的教学资源，是东江市里其他高中的学生无法得到的东西。
　　高考的时候，只要把学籍不同的学生交换校区，到时候就都在一中考试，不用像其他学校的考生那样，等待着被安排去不同的考点。
　　这对于一中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福利了。不用在考前感受路途奔波，只需要横穿一个田径场，就可以到达各自的考场。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收拾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教室里面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尾工作。
　　看向门口那里，小山丘似的垃圾堆砌在一起，倒是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虽说他们知道班里平时都爱屯点废纸品和可回收垃圾，但也没想过，收拾收拾一番，竟然会这么多。
　　更何况还有许多大家今天扔出来的不要的试卷和资料书。
　　拿着电子秤上门的阿姨笑得合不拢嘴，她自己一个人搬不动这成箱成袋的垃圾，只能请一两个身强力壮的男同学帮忙抬一下上称。
　　称完之后，收费品的阿姨用白话从三楼往下大喊，让楼下搬废品上车的叔叔们赶紧上来打包，顺便再拿几个编织袋上来。
　　身后的几个同学捂嘴一笑，感觉这阿姨也蛮可爱的。
　　最后被回收的垃圾足足有四五袋，开卡车的司机把车倒退，任由楼上一袋袋垃圾砸在车厢上，震得轮胎动上三动。
　　最后一共卖了多少钱，众人不知，因为钱早就被交到了李菁的手中。
　　李菁赶走凑脑袋过来的几个学生，让他们赶紧将没有用的垃圾打包好，等一下扔去垃圾场。至于这些钱充当班费，到时候毕业平均退回给大家。
　　
　　楼下，隔壁班的班主任开着自己的小电驴帮自己班运输垃圾去垃圾场，省得学生们费力疲劳，这些垃圾这么大一袋，又这么重，要是拉伤手臂肌肉就不划算了。
　　看着隔壁班主任的侠气风范，李菁也学到了精髓。
　　于是她“噌噌”下楼，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开来一辆老得掉牙的摩托车停在楼下。
　　原本还想着借收废品的阿姨的小推车运垃圾，但是一听见李菁在楼下张开的大嗓门，众人一看，不由得欣喜万分。
　　果然这时候还是要个代步工具才好。
　　几个力气大长得高的男生在劳动委员的带领下，纷纷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将几大袋的垃圾抗下三楼。
　　楼下，只见李菁用力一甩，一袋垃圾便稳当当坐在了后座。
　　在车把手那里，她还顺势在两头各挂上一袋小的。
　　看着也差不多了，李菁便扭动车钥匙，“嘟嘟”开着摩托车远去。
　　楼上，26班的人看着这一壮举，佩服得龇牙咧嘴。
　　这女人……力气也忒大了吧！
　　看样子不说她是黑带九段都没有人相信了。
　　邹乘看着李菁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动作，心中简直五体投地。
　　幸好平时李菁只是动动大嗓门骂人，不然真论动起手来，估计跑都来不及。
　　
　　待到一切收拾完毕，高一高二和初中部的学生开始渐次离场，一波又一波往校门口涌动。
　　难得的八天假期，对他们来说简直高兴得不行，也不管背包里藏着多少作业，都一脸笑容地逃离一中。
　　而那些不能放假的高三学子，只能在背后默默看着人家离开，心里安慰自己，再过一周就要解放了。
　　现在原本的教室已经不能再用，所有的高三班级被安排去了图书馆或者实验室复习。
　　不知怎的，似乎换了个新环境，众人都变得异常安静，好像心中有些不太自在。
　　可能只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全校只剩自己的寂寞而有些伤神。
　　26班被安排到图书馆四楼复习。
　　整个阅读室颇大，满满当当装下了两个班的学生。
　　自习课中，所有人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努力，此时老师们都去开会了，也没人来巡逻检查，众人也只是偶尔因为上厕所而走动一番，便再无动静。
　　墙角那台老旧的柜式空调“嗡嗡”喷动着虚弱的冷气，即使天花板上悬挂着几个卖力转动的电风扇，但在这六月闷热的夜晚来说，实在让人有些难受。
　　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强逼自己心静自然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