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江心秋月

　　宁冠祺是班里的插班生，且是借读生，还是大山里来的，在班上有些同学看不起他，但他不气馁，不自卑，学习的底子差，他努力赶上，他相信是金子总会发光。果然，这次的全市校运会，他们班只有他一人参赛，且报了五个大项，立即引起了班级老师和校长的关注。
　　校运会上，宁冠祺一鸣惊人，五个参赛项目全部夺魁，把冠军收入囊中，震动全校。
　　期中考试，宁冠祺的总成绩排在全班四十名前，安懿代表家长去开家长会，当翩然若仙的安懿出现在冠祺的班级时，班主任和科任老师全都给惊呆住了。
　　“您是宁冠祺的家长？”班主任打量着漂亮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安懿问。
　　“我是他嫂子。冠祺的父母在山里，在这里，我是他的监护人，我代表他的家长来开会。”
　　“您是做什么的？”班主任想一探究竟眼前这个女子是干什么的。
　　“我是乐团的琵琶演奏员。”
　　班主任立即对这个女子肃然起敬，向她介绍冠祺在班上的学习情况与在班上的表现。对冠祺考得不好的数学和英语，安懿并不着急，山里的教学质量比不上大城市，冠祺的成绩是意料之中的，但她相信，天资聪颖的冠祺将来会排上前十。
　　
　　街边的蛋糕店飘散着扑鼻的令人垂涎的香味，安燊停下摩托车，跑进店里买了几袋皇冠蛋糕和一袋小脆饼和耳朵饼。
　　安平心平气和地对儿子说：“有钱了也别乱买东西。”
　　安燊说：“奶奶和妈妈喜欢吃蛋糕，贝儿喜欢吃小脆饼。”
　　安平说：“喜欢也不要买那么多。冠初这么有钱，也不见他乱买东西，即使买，也买得刚好够份量。原以为他要买车，谁知他要开分店，让你有更多的收入，这个妹夫好啊，打着灯笼也难找。”
　　“爸，我知道这个妹夫好，我这不是在出力的工作吗？”安燊说。
　　父子俩回到家，萧菱跟安平说，盘厂长下午来找过他。
　　“找我做什么？”安平没好气地换下外出穿的衣服，倒了杯水喝。
　　“你不是内退了吗？小区的人都知道你在外工作，每月领上万的薪水。集资房一下子买两套，后面又追买了一套，把三个厂都震惊了。盘厂长只买了一套，想多买一套怎么也凑不到订金，想着跟你借。”萧菱说。
　　安平说道：“真是富在深山有人知，穷在路边无人识。不借，谁求都不借！当时我们跟左邻右舍借，以为几十年的邻居会借钱，谁知个个都哭穷，看着你去死也无动于衷，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坐在沙发上喝茶的爷爷这时抬头说：“好在有冠初，帮我们度过难关。现在我的生活好了，每个人都来巴结，没有用，我安建国不吃这一套。”
　　安燊抱着女儿从次卧走出来，对萧菱说：“妈，你别心软，千万别答应他们。当时我们过得有多艰难，没一个伸出援手。爸爸明明有工伤，可以照顾做到退休，盘厂长偏要逼爸爸内退，把位置留给别人。这次的集资房是三个针织厂联手合资的，是最后一次，以后三家合并一家，还要裁减更多的人下来，盘厂长有可能不得做厂长，他没钱买第二套。”
　　宛贝儿坐在萧菱面前，剥着无花果，说：“我带贝贝在楼下散步，听说这次的集资房对职工而言是贵了点，但面积特别宽，四房两厅两卫两阳台，还带杂货房，面积一百五十平米，又是步梯房，统一装修，房屋建好直接搬进去住，多好！在外面房子要卖到两百多万。谁能买到谁就划算，后代也跟着受益。爸一上来就买三套，现金支付，跩到家了。听说还剩两套顶楼房，就有三十多户四处筹钱的人争着买，工会只能按抓阄的方法来办。”
　　安燊说：“四五六楼层的房子比一二三七楼层的房子都贵，盘厂长要了五楼，是没钱再买第二套了。”
　　安平放下杯子说：“冠初说了，这两套房子他不要咱们还钱，这是他孝敬咱们安家的，在这里买了一套三房一厅，外面又买了一套两房一厅三十万，还开了分店，这孩子能力越来越强，安懿眼光准，咱们以后就靠这个女婿了。我的钱将来用来培养贝贝和安懿的孩子，谁都不借。”
　　全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门外有人在敲门，萧菱起身开门，是楼下的匡建国父子。
　　“萧菱，安平在吗？”匡建国问。
　　“在，刚回来。”萧菱说着让匡建国父子脱鞋，穿上给客人准备的拖鞋走进屋里。
　　听说匡建国来了，准备休息的爷爷起身走进客厅。
　　“是匡建国来了。”
　　“安建国，是我。”
　　两位老人寒暄着。
　　匡建国的来意不为别的，就为了借钱。匡建国与安建国同名，也曾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年轻时就玩得好，巧了，两人的儿子也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又住同一小区，同一单元。不同的是安建国是三房一厅，匡建国是两房一厅。匡建国家境比安建国的要困难，四处筹钱，抓阄拿到了最后一套，可是现金不够，差五万，如果明天交不够现金，房子得拱手相让。匡建国急切万分，嘴巴起了一串的焦燎水泡。
　　“建国，看在咱们多年的情份，帮一帮老弟，搭不上这最后一趟班车，咱们全家就没指望了，这里一拆，咱们全家八口人就得住马路。”匡建国哀求道。
　　安建国为难地说：“我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当时四处借钱，没人肯帮忙。好在孙女刚从外国演出回来，跟男友一说，男友二话不说，出钱帮咱们买了两套，孙女自己也买一套。都是借的。”
　　“那能不能帮借五万，就借五万。全小区的人都知道，你家女婿特别有能力，请你帮一帮我们。”匡建国对安平安建国说，他几乎都快给跪下了。
　　安平想了想，说：“帮借可以，得写张收据。”
　　“没问题，我们一定会还的，你们放心。我们家就是吃糠咽麸都会把借的钱还上。”匡国庆说。
　　安平让安燊拿笔和纸来，匡建国匡国庆当场写借款收据，安平答应明天早上把钱借给他们。送走匡建国父子，全家人开始埋怨安平，不是说好不借钱吗？一转头就把说过的话抛到脑后，随口把钱借出去了。
　　安平摊开双手，说：“我们知道匡国庆是单元里过得最难的一户，他儿子是聋哑人，娶的老婆也是聋哑人，女儿是环卫工人，连带孩子一家八口挤在一起，难道我要看他们睡马路吗？”
　　安燊说：“正因为他们过得难，到时还钱更难。”
　　安平说：“让他们慢慢还吧。爷爷、我和你妈的退休金加一块差不多八千，再加上我在店铺工作的薪水一万五，你妈妈在包子铺的三千，贝儿每月给三千，安安每月给一万，我们的生活是越来越好过了。五万已不像原来那么难挣。”
　　爷爷也说了：“帮就帮一把，咱良心也过得去。总不能看着他们去死吧。”
　　“家里有五万吗？”安平问萧菱。
　　“刚好有五万，全是安安今年给的，我没存入银行，寻思着贝儿若是剖腹产，好有个应急，不想……”萧菱说。
　　“不想我是顺产，对吧？”宛贝儿接上萧菱的话说。
　　萧菱笑了：“你这顺产，帮咱家省了几万。”
　　奶奶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件花朵锦簇色彩鲜艳的襁褓，展示给全家看：“这件襁褓怎么样？奶奶絮了好多棉花，安安喜不喜欢？”
　　“太艳了吧？”贝儿说，“安安喜欢净色的。”
　　“女孩儿就要大红大绿的，喜庆。”奶奶说。
　　敢情安懿生的孩子准是女孩儿。
　　萧菱说：“妈，你做什么安安都喜欢。你做的花裙子她从小穿到大。”
　　奶奶笑眯眯地说：“对呀，我的安安从不嫌弃我做的裙子。我打了件毛衣给冠初，他可喜欢。”
　　安燊说：“毛衣跟一般的衣服不一样，一针一线都是心血，奶奶用的毛线还是最好的。”
　　爷爷对安平说：“厨房有一篮鸽子蛋，你明天记得拿去给安安。”
　　门外又有人在敲门，安燊去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盘厂长，回头叫安平：“爸爸，盘厂长找你。”
　　安平请盘厂长脱鞋进屋，盘厂长来的目的不为别的，也是借钱。安平为难了，如实说刚答应了匡国庆，把五万借出去了，没钱再借了。
　　“听说你女婿是做生意的，他一下帮你买了三套。”盘厂长说。
　　安平连忙纠正：“我一套，儿子一套，女儿一套。”
　　“都一样。”盘厂长说，“老伙计，帮个忙吧。我也想多买一套给我儿子。”
　　安平说：“不是不帮，是没办法帮。女婿出钱买了三套房子，他是做小本生意的，资金周转已经困难了。实在对不起。”
　　安平态度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盘厂长无可奈何，只好悻悻离开。
　　
　　一个天气晴朗的午后，笪海明带安伯昭走进安宁店，此时的安宁店已扩大了，隔壁店也租过来做成仓库。宁冠初热情地用山里的香茶招待贵客。安伯昭看过店里的货，确定宁冠初能长期供应纯正的山货，欣然与宁冠初签下合同。这是安宁店开店以来接下的最大一单生意，当山里的库存货一销而空时，一笔汇款也打入了笪海明的账户上。
　　在宁冠初的生意兴隆时，安平全家也乔迁新居，新小区里一派喜气洋洋兴高采烈。宁冠初好人做到底，买了全套的高级红木和橡木家具分别送给岳父和大舅哥。由于安平与安燊两家是门对门，共用一个楼梯，父子俩在楼梯的拐角处安装上一扇防盗铁门，这样外面的人不能上来，家里更安全了。楼梯通道放上一个超大鞋柜雨帽架，全家人共用，一个固定的木梯架在天台上，不用移动，方便上天台。楼顶宽敞的天台是安家养鸽子的好地方，既可以随心所欲地晾晒，也可以养花种草，颐养天年。
　　摆好家具，宁冠初帮着拖地，慌得奶奶接过宁冠初手中的拖把，嘴里叫着：“哎哟，冠初你忙了大半天了，歇一歇，让奶奶来。”
　　“奶奶，这地板砖滑，您老拖地小心闪着腰，让我来。”宁冠初不让奶奶累着。
　　奶奶喜滋滋让着宁冠初：“安安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她们今天还要在昆明演两场。”宁冠初说。
　　奶奶说：“等安安回来了，咱们再办入屋酒。”
　　铁门外有人在高声叫唤，宛贝儿探出头，朝对门直着嗓子叫：“爸，是匡叔叔。”
　　安平和萧菱在忙着擦拭家具，听到叫唤，走出门，打开铁门让匡国庆上楼进屋。
　　“搬过来了吗？”安平问匡国庆。
　　“搬过来了。“匡国庆不想弄脏屋子，站在楼梯通道，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笑容，“这是老家带来的，自家种的。”说完取下身上的背篓，里面全是新鲜的蔬菜瓜果。
　　安平看着匡国庆拿出五六个葫芦三四个大南瓜一堆的西红柿一大把的韭黄，一时傻眼了，再看到篓里还有一堆的红薯，他感动地说道：“你们家这么困难，留着自己吃，不好吗？”
　　匡国庆微笑说：“家里还有。”停一停，小心地对安平说，“安燊还在城管工作吗？”
　　“早不在了，跟妹夫干。怎么了？”安平问。
　　匡国庆说：“我也提前内退了，我和爸商量着，若能在菜市场拿到一个摊位卖菜，这样我们还钱就更快了。”
　　安平一听，转头叫来安燊，让他帮匡国庆这个忙，安燊挠了挠头，答应了匡国庆。
　　“听说盘厂长那晚也跟你借钱了？”匡国庆问。
　　安平点头说：“嗯，但我没钱了，都答应借给你，怎么还能借给他。”
　　“竞选副厂长，他失败了，调到行政科做了一个办事员。新上任的厂长是一厂的和厂长。”匡国庆说。
　　安平拍拍匡国庆的肩说：“咱们现在住了新房，安心了。安燊会尽快帮你们找到摊位的。”
　　匡国庆千恩万谢，眼含热泪。
　　送走匡国庆，安平搞完清洁，叫上安燊，带着工具到另一个单元，帮宁冠初搞清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