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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料事如神

作品名称:万历大忽悠      作者:周不通      发布时间:2022-04-13 10:59:26      字数:4108

  眨眼之间,已是第二天。
  沈惟敬今儿一早就出了摊,选的还是相同的街景、相同的位置。
  不为别的,就为了昨儿短着没收的那三份卦钱。
  等沈惟敬支楞好卦摊,那些爱热闹、好来事的街坊们自发自愿地聚集拢来。
  不大一会,就见昨天测字的哥仨还真的朝卦摊大步流星而来。
  大老远的听见老大陈胜哥一个劲儿嚷嚷:“问卦的,问卦的,你还真不愧半仙哪,昨天一个‘快’字三个卦,全应验了...”
  沈惟敬沉声回道:“字也,运也...”
  老大刚到卦摊前,便急急掏出三颗碎银,毕恭毕敬地奉上,气喘吁吁道:“半...半仙啊,我们兄弟几个算是彻底服了。昨天我吃饭的事儿当场灵验了,你再瞧瞧我们家老二...”
  大家应声看看老二,一瘸一拐的拄着拐棍在往前挤。
  老二半哭半笑道:“神仙爷爷啊,我也服了你,昨晚到老五家喝完酒,回老西门的道上,可能是酒上头了,一个不小心,扑通一下就掉路边深沟里了,弄了一身泥水不说,还把脚崴了。您还真灵啊,我还真掉水里了。”
  听老二说罢,大家不由得都转头看着老三。
  老三忸怩作态道:“哎,大家伙就别盯着我看啦...”
  沈惟敬笑吟吟地追问:“那敢问三哥,您昨晚是不是在衙门过的夜?”
  老三:“昨晚喝高兴了,回家后到隔壁去凑了局,耍几个小钱,谁知道正好碰上衙门抓局的,给撸到衙门里,还真给关了一宿。”
  众人纷纷大笑...
  陈胜哥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三弟确实是在衙门呆了一宿,方才我拿了银两给保出来的...没什么好怪的,要怪就怪我们仨没有听取半仙昨儿提的醒...这不,我说话算数,特意过来给您送上双份卦钱。”
  卦银虽是付了,老大还是大惑不解问道:“半仙啊,半仙,我弄不明白的是,我们仨昨天明明都要了同一个‘快’字,结果怎么都不一样呢?”
  沈惟敬乐呵呵道:“啊,对啊。同是一个‘快’字,时间不同,遭遇肯定不一样。您看,您是老大,您测的‘快’字写在竹板上,这‘快慢’的‘快’加个‘竹’字头,那不就是个‘筷子’的‘筷’吗?您心底里既然有了这双‘筷’子,那肯定就有饭局。”
  老二沉吟不决地挤过来了:“那我怎么掉沟里了?”
  沈惟敬应答从容,却出乎意料:“您看,你们家老大吃完饭,这双‘筷子’是不是该洗洗了?往洗碗池子里一丢,这不就掉沟里吗?”
  老三心有余悸的没好气道:“那我又怎么蹲进去了呢?”
  沈惟敬乐不可支,连声笑道:“你想啊,筷子洗干净了,往筷筒里一放,你不就蹲进去了吗?”
  老三闻言愣道:“啊?那您怎么就算准我只蹲一宿呢?”
  沈惟敬坦言道:“是啊,第二天吃早饭,你不得又把筷子拿出来了吗?”
  这番神一样的问答,彻底震住了在场所有人,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叫好,都觉着今天在卦摊前的时间花的值当。
  街坊邻居们互相之间品论起三兄弟为什么偏偏选一个“快”的时候,就见一位大商人模样的中年人挤了进来,看样子万分着急,使劲儿捶着石桌,红着眼睛道:“半仙师父,半仙师父,我家里来信,说是夫人病重,让我马上赶回去,我心里不落忍...”
  沈惟敬和街坊们一看,大多认识他,老板姓陈,苏州府吴江县人,一直在东街开绸缎庄。
  沈惟敬刚张嘴想询问他夫人的情况,陈老板几乎同一时间也想开口说话,正好,有一犬又恰巧在旁边“汪汪”地狂叫着。
  沈惟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哎,已经死了。”
  陈老板一听,不禁大悲,厉声问道:“我连字都还没拈呢,你怎么能知道死了呀?”
  沈惟敬忍不住道:“陈掌柜,方才,我的口和你的口同时开口想说话,这就是两个‘口’,旁边那头狗偏偏选了这个时间在狂叫,下面加上一‘犬’,不就成了‘哭’字了?”
  陈老板听罢,万分沮丧,可心里总还有不信的地儿,非要拈个字。
  沈惟敬就微微撑开布袋口,他急急忙忙伸进去一捣鼓,拈出个“柴”字。
  沈惟询问他要测算什么,他回答说还是夫人的病情,同时把夫人病情大致说了出来。
  思量片刻,沈惟敬还是一字一字道:“已...经...死...了。”
  陈老板心急火燎地追问缘由。
  沈惟敬沉声回道:“你看这个‘柴’字,上面为两个‘火’,似两根蜡烛;中间像一个台子,似灵台形状,下面是个‘木’字,那是棺材啊。”
  陈老板听得清楚,大惊失色,泪珠儿滚滚,立即转身要。,旁边有热心邻居提醒说,你这还没付问卦费呢,陈老板一下子脸红,连声道歉,责备自己太着急。
  这厢正掏着碎银,那边匆匆赶来一小伙计,远远见到自家老板,带着哭腔喊道:“掌柜的,不好了,吴江来人报丧了,让您尽快赶回去呢...”
  他夫人果然已经亡故了。
  街坊们看得真真的、听得切切的,无不钦佩,七嘴八舌的又学将起来。
  恰好这个时候,又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兴匆匆地奔卦摊而来,径直地挤到最前面。
  沈惟敬看着眼生,便笑盈盈问道:“这位公子,您是相面还是问卦?”
  年轻人躬身应道:“沈半仙,我今儿个是特意来感谢您的。”
  沈惟敬沉吟不决:“噢,年轻人,为何要谢我?”
  年轻人百感交集道:“十二岁那年,娘带我过来找您相面,记得您说我二十五岁后会黄袍加身、每天大鱼大肉,当时娘和我都以为您说笑呢。事实证明,您算得可真准!”
  沈惟敬饶有兴趣听着:“哦?那你现在想必是穿黄袍、享肉鱼吧?”
  年轻人由衷言道:“对...对,是也不是,反正差不多。我是御膳房的点心师傅,轮到给皇上准备膳点,就需要换黄色厨师服,还真的整天都跟大鱼大肉为伴。不信不行啊。”
  沈惟敬展颜笑道:“命也,命也。”
  年轻人呵呵笑道:“这几天师傅准假,让我回家看看老娘,我特意过来道个谢。”
  说完,随手掏出了一吊大明通宝,不等沈惟敬收下,转身就离开了。
  沈惟敬摆摆手道:“喂喂,年轻人,我无功不受禄啊。”
  沈惟敬边说边起身去追年轻人。
  谁知他刚起来,却一头撞到了肉墙上,来不及刹车,撞了个满眼金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足足有两百斤的这堵肉墙便将他紧紧搂住,贴着他耳朵细语道:“半仙哥,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沈惟敬一边挣扎一边往后仰脖子:“去你个死胖子,有多远你就走多远啊,碰到你,从来就没有什么好事情。”
  胖子轻声道:“哥,哥,别冲动,别急火攻心啊,我真的有好事情需要你帮忙。”
  胖子再一次用力地搂住了沈惟敬,轻声耳语,亲切的安慰着沈惟敬。
  沈惟敬看着傍边那么多街坊,随口说了声:“各位,我们哥俩说点私事,大家散了吧...”
  众人看看,这位莽莽撞撞的人,正是满大街都识得的王胖子,兴致索然,便纷纷散去...
  王胖又死命地抱着沈惟敬咬起耳朵...
  恰巧,有对母女打此过,九岁左右的小女孩看到两个大男人这场景,好奇地问道:“娘,我看到昨晚你跟爸爸就是这样子的,叔叔跟叔叔在一起也可以这么亲热吗?”
  小女孩儿天真的问话,犹如惊雷一样将在正在亲密耳语的胖子和沈惟敬两人炸开。
  两人后退一步,沈惟敬朝地上“呸”了一口。
  小孩的母亲面露苦笑,有些尴尬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二位,这孩子不懂事,打扰了二位的雅兴。要不,您二位请继续?”
  语毕,便急匆匆地拉着孩子落荒而走。
  沈惟敬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瞅着胖子。
  胖子嘿嘿干笑了两声,收起自己猥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向沈惟敬道:“哥,你千万别发火啊!咱们发财的机会终于到了。”
  沈惟敬脸色一沉,沉声道:“别扯东扯西的,说重点!”
  胖子使劲地搓着双手,努力地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我、我昨天溜进隔壁金锁家,无意中偷拿到一封日本国那边的来信。听我老娘说金锁他舅爷早些年渡海去了东瀛,现在发达的不得了,要接金锁他们去东瀛过好日子。”
  沈惟敬听清楚只是一封信,兴趣索然道:“金锁家的信,关我们两个鸟事?”
  胖子急忙辩道:“是...是这样子的,你不是专门学习过东瀛话嘛,就你能看懂日本的鬼字,你难道就没兴趣看看这封信,说不定能从中找到发财路径啊。”
  沈惟敬听罢,点头想了想,很是满意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明显是带着鼓励的成分,又左右瞧了瞧,轻声道:“我还真是小瞧了你这坨肉肉了。这样吧,你先把信儿给我,晚上我好好揣摩揣摩,明天这个时间,你再过来这里,我们盘算盘算,能不能找条道道儿出来。”
  他俩说话的当儿,对面一妙龄女子缓缓移步而来。只见她身穿粉红色宽袖短衫、腰系浅黄色绸带、配水光月华长裙,好比天仙下凡,再加上那优雅的小碎步,瞬间就吸引了沈惟敬所有的注意力,让沈惟敬一下子安静下来...
  从沈惟敬目不转睛的眼神中,王胖明显感觉到那是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神态,便用手轻轻捅了捅:“半仙哥,这不是善医堂的千金吗?”
  此刻,在沈惟敬的眼前,这小女子宛如画中之仙,颦笑人似月、皓眸凝霜雪,云鬟秀眉湿、粉黛朱颜浅。远而望之,灿若朝阳升彩霞;近而察之,灼若芙渠出鸿波。
  沈惟敬失魂落魄般的点了点头,欲说还羞地唤了一声:“正是,嫦娥妹妹...”
  吴嫦娥分明是听到了沈惟敬的轻唤,娇羞地转过头,冲着沈惟敬这个方向微微一笑,满是善意地轻言道:“半仙哥哥,您是在叫我吗?”
  沈惟敬怔怔的:“嗯,嗯,是,是,不,不...”
  平时伶牙俐齿的半仙,此刻已是语无伦次...
  吴嫦娥看到沈惟敬的囧样,用手背轻轻遮了一下越发笑开的双唇,礼貌地回道:“半仙哥哥,既然没有事情,那我去沽些脂粉了。”
  吴嫦娥转身离开...
  沈惟敬怔怔的看着姑娘缓缓而去的背影...
  王胖叫魂似地唤道:“哥,哥...”
  沈惟敬依依不舍,自言自语道:“哎,每天出摊,一大半都是为了有机会看一眼嫦娥妹妹。”
  胖子摇了摇头道:“哥,善医堂什么人家,大富大贵的,她就好比是月中嫦娥,你非吴刚,又不是月兔,你跟我一样,平头百姓的,能远远的看一眼,已是老天赏你的造化了。”
  沈惟敬怔怔道:“我非吴刚、也非玉兔,可我是沈惟敬...”
  这时,只听得远处马蹄声急,两位府内衙役疾驰到沈惟敬的位置,应声勒马,迅即又翻身下马,直接冲着沈惟敬嚷嚷:“喂,那什么,你就是沈半仙吧?”
  一看是衙役,沈惟敬想起行规,民不跟官斗,便躬身应道:“老爷,在下正是沈惟敬,小沈,小沈,沈半仙可不敢当。”
  其中一位衙役语气坚定:“那就对了,我们知府杨老爷指名道姓要见你!”
  沈惟敬一头雾水,又鞠了一躬,轻声回道:“小的一直安分守己,只在这条街上给乡亲们相面卜卦看风水,从没做什么有违法度之事,不知道杨老爷为何事召我?”
  衙役好心宽慰道:“放心跟我们走一趟吧,可以先给你透个风,那是天大的好事等着你。”
  沈惟敬还是一头雾水,闷闷地道:“老爷,您可不带这么开玩笑的。”
  衙役着急忙慌道:“来,上我的马,我们赶紧去府衙,杨老爷正等见你。”
  沈惟敬不再询问,随着衙役翻身上马。
  两匹快马一溜烟地朝府衙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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