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十
作品名称:常想比喻的人 作者:张晓葱 发布时间:2022-04-04 09:31:13 字数:3700
一班的主持人觉着端木王鹏跟数字太较真了,有必要提醒一下本班同学不要太较真:“端木,人家主持人是在幽默,你的幽默感呢?”端木王鹏说:“我在跟三班主持人对话,没有问你呢。”徐子菲说:“不是,你温和一点。”一班主持人说:“就是,你什么态度呀。”端木王鹏略显浮躁,指着自己质问一班主持人:“你好意思问我什么态度?我问你,我表白你为什么不答应?我学习这么优秀,而且谦虚,而且优秀,可你为什么就是不答应,一次两次可以,可三次四次你为什么还是不答应,况且这都多少次了,你告诉我?”
一班主持人说:“我们不合适。”端木王鹏说:“哪不合适,我觉着很合适。除了数学,你不是也喜欢历史嘛。我是数学王,但我也喜欢历史啊,你不是一样最喜欢明朝嘛,我们志同道合。”一班主持人说:“好,那我告诉你。你最喜欢的是明宪宗和一个姓万的比他大十几岁的宫女在外逃窜互相陪伴最后产生爱意被封为万妃的爱情,即便万妃因为自己年龄太大不能生孩子,却爱他爱的极端,也不允许别的妾妃为他生孩子,别的妾妃谁怀了孩子她就偷偷派人堕她的胎,或许明宪宗知道,但是没有怪过她。”
端木王鹏插进来说:“打住,明宪宗是不知道。不过明宪宗偶然一次遇到了一个见了他丝毫不手忙脚乱的宫女,觉得她不同凡响,临时起意幸了她。所以最后还是诞生了一个孩子,只不过这个孩子命苦,是靠太监和宫女们背地里养大的。也因此这孩子体恤人间疾苦,这才有了他执政期间的十年盛世。万妃听闻后,派人去核实。大家请记住她,去的人叫张敏。因为不是妾妃产子,风声没那么大,她撒了谎,她的一句‘核查过了,那里没有孩子’让孩子逃过一劫。”
一班主持人不耐烦地左顾右盼,终于见端木王鹏欲言又止,她拿起话筒到嘴边。我们都以为她会让这个话题快点终止,没想到她说:“还有吗?一次性说完啊!”端木王鹏抿了抿嘴:“宫女和太监们没法养得起孩子,最后把孩子告知了当时忧国忧民的内阁大臣,孩子的物质生活这才有了保证。后来皇帝发愁问这个大臣自己没有子嗣继承皇位可怎么办呐,内阁大臣觉得时机到了,告诉皇帝其实他有子嗣,然后安排把孩子护送到大殿。皇帝一见就感慨‘和我长得很像,是我的孩子’。我还是想说,就算皇帝有所耳闻断子绝孙是万妃做的,他也不会怪她。因为到最后,万妃死了,明宪宗便开始一蹶不振,一周之后也郁郁而终。”
一班主持人说:“可我喜欢的是朱祁镇御驾亲征被俘虏,没人愿意救他,只有妻子一个女人家听说他们要钱,就为他变卖首饰筹钱,之后他回来弟弟不还给他皇位,在他没有夺门之变重新拿下皇位之前,被弟弟囚禁,妻子亲身和他同甘共苦的难赋深情。要知道,朱祁镇可是取消了陪葬制度,他死了没让别人陪葬。还有,你最喜欢的人物是魏忠贤,我最喜欢的是唐伯虎,这就是本质上的不合。”端木王鹏反问:“唐伯虎?和徐霞客他祖宗徐经考试因为答对了一道被认为不可能解答出来的题被人污蔑作弊失去科举资格,终生不得入朝为官。后赶上宁王叛乱招纳他,他以为是为国效力,就去了。得知是谋反后装疯卖傻,到处脱光衣服见人便打招呼,宁王以为他真傻了,把他放了,后来靠卖春宫图谋生。你喜欢他?他有什么好喜欢的?”一班主持人说:“这就是你我不合适的原因,咱们的信仰根本不一样。”
别说是徐子菲了,令狐张强都懵了。结束后脏树问徐子菲感觉怎么样,徐子菲说:“那个什么王鹏,是个神经病吧!你说那什么王鹏的精神就靠一堆历史书和数学书撑着,那该有多悲催啊。我觉得啊,他就算是说靠哪个姑娘撑着都显得更出息。”脏树惊呼:“卧槽,徐子菲,你刚说了什么你知道吗?你知道吗?”徐子菲张口结舌:“我说什么了?你激动什么?”脏树说:“你刚说的这句话就是韩寒说过的,你是不是背着我看韩寒了?”徐子菲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我是真一本都没看过。”脏树正巧最近在看《通稿2003》,从包里掏出书翻给徐子菲。原文是:“你说一个人的独立的精神,如果是就靠几本书撑着,那是多大一个废物啊,我觉得如果说是靠某个姑娘撑起来的都显得比几本书撑起来的更有出息一点。”
千盼万盼可算是终于盼到了校园运动会,这里是五月份,五月的天已经非常炎热。我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今年点五不按往年把运动会放在草长莺飞的三月份反倒是放在稍微动动就冒汗的五月中旬。后来才明白,这一年点五成了东野圭吾的书迷,东野圭吾有本小说叫《盛夏方程式》,点五发号施令准备搞一场盛夏运动会。
为期三天的运动会是万众瞩目的日子,这三天全校师生都必须按班级集合到操场各班划分区域观赛一整天,为杜绝不法分子混入其间,出入操场栅栏门必须向看门的工作人员出示班主任的批准条。万一赶上班主任一泡屎拉大半个钟头那可苦了我们这个点尿急的同学,后来大家实在有憋不住的就自己写张假条模仿班主任字迹签上名,看门的也就充个样子潦草一看就放行了。后来愈发胆大,找班主任批假的人越发的少,班主任表面风轻云淡,内心莫名其妙:“奇了怪了,大家是吃喝的少吗,找我的才这么点。”
持续地暴露在阳光底下很多学生坚持不了,学校在每个班级的区域搭建了防晒棚。徐子菲对旁边的脏树说:“学校还知道搭个棚子,这次好懂事...太好了。”脏树说:“不要夸郝董事好,叫他点五。”徐子菲说:“我那句好懂事是感叹语,不是学校那位郝董事。”脏树说:“哦?好神奇。”徐子菲说:“我严重怀疑你听懂了故意装作没听懂显得好像中华文化很博大精深的样子?有没有?”脏树哼哧一笑:“不是装,是中华文化本来就很博大精深。”
谈笑风生中班主任走到了棚子前边,他敞开嗓门:“同学们,咱们班四乘一百米男子跨栏接力的蔡新同学今天身体不适,不能参加比赛。咱班三缺一,人凑不够就当弃权,有没有谁能代替蔡新同学上场?拿不拿名次无所谓,起码要比一次,要有冲劲,有没有?”徐子菲起哄:“老师,脏树可以,脏树脏树。”班主任说:“脏树,老师知道你经常做俯卧撑仰卧起坐,身体好。”脏树说:“可是我不会跨栏呀。”徐子菲仍起哄:“没事,体育都是相通的。”有人给自己圆场,班主任当然乐了:“没错没错,你看人家徐子菲说的非常棒,要这次缺的是个女生,徐子菲绝对毛遂自荐自己就上了。”徐子菲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为班级奉献在所不辞。哎,可惜是要个男的,糟心呐。”班主任说:“脏树,老师看好你,就你了。”
班主任看着手机挪步离开,没走两三米又折了回来,幸灾乐祸地看着徐子菲笑:“那个,咱班一千五百米那女生跑不了了,徐子菲,你刚才说的那翻话,那股子决心,老师直接指定,你上。”
这女生受伤真不是时候,早不伤晚不伤偏偏这个时候伤,徐子菲觉得不可思议:“啊?”班主任说:“啊什么啊,为班级奉献在所不辞,你刚刚说的。”徐子菲迫不得已:“哎...行吧,我尽力。”班主任满意地走了。直到他走的看不见,脏树和徐子菲才放下心惊胆颤,真怕班主任再一个折回又说谁谁谁上不了再安排他们。
今天其他三位同学不知什么原因没能发挥出正常水平,三棒下来和其他几组基本持平,最终压力落在了最后一棒。脏树是本班最后一棒,他接到接力棒,眼看着自己班稍稍领先其他班一米,这是前者拼搏出来的成果,不能砸在自己手上。脏树太想为班级争荣誉,他背负蔡新的任务、老师的信任和自我意淫出来的同学的期待,他满脑子都是要快、更快、再快点,接到棒那刻后就仿佛已经忘却了自己其实从未有过跨栏。扑腾一下,栏倒了,脏树难以摆脱重力狠狠地摔倒在跑道上。其他最后一棒嗖嗖嗖从他身旁呼啸而过,脏树自责不已。徐子菲是第一个发现他摔倒的人,迅速朝他冲过去。徐子菲跑到的时候,脏树已经被最近的工作人员扶到了跑道里边的足球场草坪上坐下,脏树再三向工作人员示意不严重工作人员才离开。
校园广播与此同时响起了主持人的赛报:“四乘一百米男子跨栏接力赛已结束,下一项,男子一千五百米长跑,请备战区参赛选手准备......”
摔倒在其他班同学面前脏树着实觉得难堪,心里忐忑不安看到的人会不会很多。直到看见徐子菲步步跑来,身心竟略感轻松。人经历了众目睽睽的失败,最想要的就是一个不虚伪的能安慰自己的人使自己转移注意力,暂时不窘迫在别人的目光下,徐子菲就是目前对脏树有这样作用的人。
脏树嬉皮笑脸地说:“呦,你小短腿扑棱扑棱的挺快,从咱们班那边这么快就到这边了。”徐子菲径直检查他膝盖和手肘的擦伤,边查边说:“不是我扑棱的快,是我发现的早...唉不是,就让你上去充个数你急个毛啊!跨都没跨过还冲那么快。”脏树想开玩笑的说一句还不是你他妈瞎起哄把我弄上赛道的,可是看着徐子菲满脸认真,他感觉不合时宜。脏树不知道说什么好,徐子菲拿卫生纸给他擦膝盖和胳膊肘的血,悻悻地说:“你看你看,这多少血,看到没,疼不疼?”脏树腼腆地微笑:“害,没事,不疼。”看徐子菲没有说话,脏树稍微收敛了一点嬉皮笑脸,“真不疼,真的...”徐子菲突然似笑非笑地看着脏树:“还好不是我,我这么细皮嫩肉,疼死了。”脏树故作严肃地说:“喂,别开嘲讽哦,但是明天我有乒乓球赛...哎,怕是打不了了。”徐子菲逮着脏树的右胳膊肘掰到脏树眼前,苦涩地哈哈大笑:“还好还好,你看,刚好就剩右胳膊肘没破,明天还能打。”
徐子菲就是这样,永远猜不透她。你以为她很认真了,她能突然给你开起玩笑,你以为她跟你乐呵乐呵,你跟她说个玩笑却换来她一个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