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仲秋的阳光还残存一丝温馨、和煦，充满诗意的一天下午，准确地说，是在那天下午四点多钟的档口，偶儿的秋风吹过，丝丝凉意沁人心脾、恬静而安逸；再望望天空，那天又是那样的清澈、明媚，且令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个档口，在通江市文峰大世界门口，刘国兵戴着副墨镜急匆匆地从商场出来，三脚并着两步冲下台阶，好似有人在后面穷追着他。正在这时，一辆白色摩托车“吱”地一声刹停在了刘国兵的面前，前车轮几乎压到刘国兵的脚尖。
　　刘国兵面前的路突然被人一挡，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就在刚才，一对农民工夫妇看中了一套原价7000，经打对折后售价3500元的品牌衣服。负责接待的女营业员上下打量着这对夫妇，揶揄地说：“你们可要看清了，那上面的标价是3500元，可不是350元，你们还想买吗？”
　　那狗眼看人低的架势一下子就呛着了这对农民工夫妇。营业员说完连眼睛都不抬，就走到一边和另两位服务员续刚才她们说的话题，把那一对农民工晾在了那儿。这对夫妇满脸通红地看着那位转身离他们而去的服务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
　　这被刚好经过这儿的刘国兵全看在了眼里，特别是看到那位服务员狗眼看人低的架势，把那对农民工晾在那儿，他实在憋不住了，要为那对农民工夫妇打抱不平。刘国兵走上前去对那位服务员说：“服务员同志，这两位是您的‘上帝’，想买这件衣服，您怎么把‘上帝’晾在了那儿呢？您这样的服务态度好像是不好吧？”
　　那位服务员上下打量了刘国兵一眼，看到刘国兵一身的穿着也是很普通的，她竟然狠狠地雷了刘国兵一句，说：“你想多事？你可以帮他们买下来再送给这对乡巴老去呀。”说完，还用蔑视的双眼怼着刘国兵。
　　刘国兵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一下提高了八度，说：“您这是什么服务态度？”
　　“我就是这样的态度。怎么了？”服务员理直气壮地说，那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这一来，立马召来了周围的顾客，也惊动了商场的大堂经理。当顾客们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都指责那位服务员的态度太恶劣了，也怒怼那位服务员。这时，大堂经理走了过来，她了解事情的经过后，当即责令服务员向这对农民工夫妇和刘国兵赔礼道歉。
　　“现在谁知道谁是上帝呀？”刘国兵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现场，心中的气还没消，眼前却又冒出了这一着，刘国兵顿时失去了理智：“你……你这车是怎么……”
　　刘国兵张开的嘴像被什么撑着了一样，合不起来了，那双像高仓健的眼直盯着那位驾车的女郎一动也不动。而那女郎如骑士般跨在摩托车上纹丝不动，用那双能透出心底的水汪汪的大眼直盯着刘国兵。刘国兵的脸胀得绯红，脸上的怒气瞬间即逝，涌上来的是一种兴奋和激动。是的，此时的刘国兵的脸上流露出来的兴奋和激动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真情。
　　“哇塞，是你呀，我的小美女唐文丽呀！你……你还认识我吗，小美女？”刘国兵说着，立马摘下墨镜惊讶地激动地问。
　　“你是……”唐文丽看着摘下墨镜的刘国兵，好像在记忆中努力地寻找着“这到底是谁呀”？可最后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记不起来了。”
　　“你……你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个把月没见，您（刘国兵用上了您）就将我给忘了，这……这……我……我也太可悲了吧？”刘国兵满脸的期待变成了一脸的失望。
　　“什么个把月没见？什么可悲不可悲的？你是谁呀？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唐文丽说到这儿双眉紧皱，脸上还挂满了疑问。
　　“我是刘国兵呀！就是一个月前和您一起参加局里合唱队的那个水管处的不起眼的小老头儿呀，教我们唱歌的老师还让您朗诵过我发表在《通江日报》的一篇散文《国庆感怀》哩。”刘国兵连忙回答着。
　　“刘国兵？噢，想起来了，就是总想在我面前献殷勤的色眯眯的那个刘国兵啊？”唐文丽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揶揄地说道。
　　“就是，就是那个在你面前献殷勤的色眯眯的刘国兵。哈哈，你这小美女终于想起来了！”刘国兵的脸上马上涌现出了就像地下党对上了联络暗号一样，灿烂无比。刘国兵一点儿也不在乎唐文丽说他什么“献殷勤”和“色眯眯”的。刘国兵接着很开心地说，“小美女，你没觉得这时间过得还真快吗？对于你小美女来说，这时间很轻轻松松地过去了，可对我而言，就像度日如年，又让我和你又老了一个多月。今日相遇，我突然发现，对自己未来的生活又有了进一步的计划，就是一切以你为重！”刘国兵用那双色眯眯的双眼看着唐文丽的双眼俏皮地说，看到她的脸上没有显出厌烦的神色，立即见好就收，不想此刻得寸进尺，真被她看成自己是色眯眯的。刘国兵转移了话头，问道，“怎么样，小美女，最近还好吗？在忙些啥呀？”
　　“什么轻松和度日如年的？这时间对于全球有生命的人而言都是最公正的，当然喽，对于你这位献殷勤者来说，自然是感到不公罢了。”唐文丽看着刘国兵也俏皮地说着，最后才回答刘国兵的问题，答道，“我吗，一切都很好，也一切都还行。”
　　“哦，一切都好、都行就行。哎，小美女，你这时候来是想搬走文峰大世界啊？要不要我帮忙啊，小美女？”刘国兵又俏皮地问道。
　　“你在忙什么呢？这么急冲冲的，好像后面有日本鬼子在追你一样的。”唐文丽岔开了话题，反诙谐地喧宾夺主了。
　　“哎哟，小美女也知道，办公室吃喝拉撒样样都要管的。这不，在为单位采购点物品，一出门就遇上了我（刘国兵本想说，遇上了我日思夜想的小美人儿）的那个小美女呀！这……这可真是上帝为我长眼了。”
　　“上帝为你长什么眼了呀？你还真会逗我，逗的我有点莫名其妙了。”实际上唐文丽知道刘国兵说“上帝为我长眼了”是什么意思，但装着不知道地问道。
　　“就是那个……那个……当然了……”刘国兵双眼不停地在唐文丽的脸上扫来扫去，好像今生的喜事，就在此刻轰地一下全注入到了他的心田里，抑制不住的兴奋从心底直往上涌。刘国兵全身心地兴奋，最后全雕琢在了他的脸上。而唐文丽脸上没有任何厌烦和高兴的表情，矜持地站那，很有礼貌地看一眼刘国兵，再往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看一眼，似在等待着刘国兵的回答。“这个上帝吗？只要以后你唐美女给我个机会，我会慢慢向你道来。”刘国兵还卖起了关子。
　　唐文丽听到刘国兵突然卖起了关子也没再问他，只是笑了笑，说：“那就后会有期。”说完发动摩托车就要走。
　　“哎，等等，小美女，请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刘国兵这次接受了上次的教训，也不管人家高兴不高兴、讨厌不讨厌，语气里好像没有商量的余地且又透着乞求的口气说着。
　　唐文丽也就随口回了声：“可以啊。”
　　刘国兵一听，连忙掏出手机等着唐文丽报出号码。而唐文丽没想到自己这句随意的回答，刘国兵还真当了回事儿。唐文丽犹豫了一下，等把车停到位后才用一种不太情愿的语气报出了那一串手机号码。
　　刘国兵瞪着双眼看着唐文丽，呆头呆脑地说：“能不能再报一遍？”刘国兵那还管得了许多，十足像只黏虫一样。
　　唐文丽本想再报一遍，你刘国兵能记下就记下，不能记下那也怪不得我了。再说了，女人的手机号码也不是随便就可以给一个不太熟悉的男人的，这你刘国兵连这最起码的常识都不知道吗？可这又能怪谁呢？是我自己随口一说，哪晓得这小老头子当真了。今天自己还真碰上了一只黏虫。唐文丽被刘国兵的黏劲儿黏出了无奈，但她没再报第二遍，用讥讽的语气说道：“瞧你刘大作家这记性。对，还是什么作家嘞，就这十几个数字都记不下来，还得要报第二遍呢？”唐文丽说完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刘国兵被唐文丽这一说脸也涨红了，不好意思再去问了，双眼盯着眼前的地上，大脑搜索着唐文丽刚才报的那一串号码。刘国兵凭着特有的记忆，将号码搜索出来，输入到手机上，马上将这一串号码拨了出去。一会儿，唐文丽的小包里传出来在合唱队天天要唱好多遍的《走进新时代》：“总想对你表白，我的心情多么豪迈；总想对你倾诉我，对生活是多么热爱……”听到张也恬静悦耳的歌声，刘国兵精神为此一振，就如鱼儿得了水一样，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要到了手机号，刘国兵又得寸进尺，非要唐文丽加他的微信，唐文丽就是不愿意加刘国兵的微信，俩人就这样再见了。回到家的刘国兵看着唐文丽的手机号发呆，无奈，只好编了一条信息发给了唐文丽：“打扰了，小美女！你不愿加我微信，我心里不好受！但获得了你的手机号，我心里无比好受！个把月来，我多少次的问候无法向你发出，只好装在我一个人的心里，那种滋味儿还真不好受！我就想问候一下你，让你在孤单时感觉到充实；让你在天凉时感觉到温暖；让你在心灰意冷时发现有一个小老头子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候着！”
　　信息发出，刘国兵就在等待着回信。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到了第三天下午临近下班时，刘国兵盼星星盼月亮的信息终于来了。
　　“谢谢你的短信。”唐文丽不冷不热地回了刘国兵的信息。
　　虽只有短短的六个字，但此刻的刘国兵分明感到，字里行间无不渗透着那挠心的刺激的意思。刘国兵好不得意，急忙回道：“小美女，谢谢你的回复！这有啥好谢的。只是太让我感到度日如年了。你好吗？”
　　“好的呀。”这下没让刘国兵久等，唐文丽马上回复了。
　　刘国兵连忙抓住时机说：“好就好，只要你好比我自己好还好！”
　　“大家多好才好。在忙吗？”唐文丽突然主动问了一句。
　　“不忙，不忙。今天单位正好组织职工开展文体活动，现在已结束。你忙吗？”
　　谁知发了半天，唐文丽也没了回音，刘国兵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拨打电话，唐文丽接了电话。
　　电话一接通，刘国兵的诙谐和幽默就一股脑儿地从电话这头射向了唐文丽的那头。电话里立时就听到了唐文丽欢快的笑声。刘国兵见已经把唐文丽的心情调到了兴奋点上，连忙打住，说：“怎么样，小美女，如果高兴的话，今晚给小老头子一个面子，小老头子请你吃晚饭，如何？可不要说‘对不起，我今晚没空，改日吧’。小老头子可不希望你也那么俗哦。”
　　“还真对不起，今晚真是没空，真有个喜宴，我不去才真对不起人家哩。改日吧。”刘国兵没想到，唐文丽果真说了那句话。
　　刘国兵一听她连说出四个“真”字，也愣了片刻，但他脑子一转，说：“什么‘真’啊‘假’的，世上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解决不了的问题，处理不了的事情，协调不了的关系。这不，我今天也有应酬，为了你，我也要想方设法地推辞呢。”刘国兵一下子也来了五个“不”字。“你说改日倒是蛮轻巧的，你知道，小美女，这一改日不是明天后天，一改日就是几个月，甚至几年或者就是一辈子的事，我可不愿意留下遗憾，更不愿意时刻在受着你给我的那份煎熬！”
　　“什么遗憾、煎熬的，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今天我还真的没有空。”唐文丽很认真地回复道。
　　“不行。”刘国兵的蛮牛皮气上来了，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还透着义正词严的威严，“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给我个面子，如果你怕就我们俩会对你造成威胁，那你也带个女朋友，我也带个男同事来，怎么样？”
　　“带不带人那倒是次要的，关键是我真……”
　　刘国兵一看唐文丽已有些松口，连忙趁热打铁，说：“好了，长话短说，留点话我们晚上再说。我就请你到你最喜欢的‘好想不来羊肉酒家’吃羊肉。”
　　“奇怪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喜欢‘好想不来羊肉酒家’的哩？”唐文丽好奇地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是何等人也？你忘了，那天会餐时你们几个女生就在说那个酒家、那家小饭店口味好，是不是呀？”刘国兵如斯一说。
　　“你呀，我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蛮不讲理的热情的人。”唐文丽叹了口气说着。
　　“什么蛮不讲理，只要你答应我，就是讲理的。当然你也不要怕，在这个问题上我是蛮不讲理了，但在其它问题上，请你高度放心，我还蛮君子、蛮绅士的。但愿能让我有机会在你面前表现什么叫君子、什么叫绅士。晚上六点，不见不散。”刘国兵没等唐文丽回话便挂断电话。他生怕唐文丽会“讨价还价”反会被她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