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126章
　　松巴尔被带回公安局以后，局里当天下午就给他办理了《刑事拘留通知书》。
　　审讯室里，王俊义亲自挂帅，开始审讯松巴尔。
　　王俊义说:“松巴尔，政府的一贯政策你应该清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已经把你的弯刀和半截立柱上的刀痕做了比对，完全吻合，希望你能够如实地交代你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说吧，立柱上的刀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它扔到半山腰的树林里？”
　　松巴尔低垂脑袋，沉默不语，心说，一旦把事情的原委说出来，那就把王富贵副县长给供出来了，不说吧，现在物证已经被公安局掌握，搞不好将来是要被重判的。该怎么办呢？因此，他一时犹豫不决，思量着利弊得失。
　　王俊义一看松巴尔犹豫不决的表情，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难言之隐，便采取投石问路，打草惊蛇，迂回包抄的战术，说:“怎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想老实交代？那好吧，咱们把这事先放一放，给你留出一定的反省时间。现在我们谈谈另外一件事，我问你，你的那个收费站从什么时候开始收费的？”
　　这回松巴尔开口了，回答说:“2005年开始的。”
　　“怎么收取过路费的？”王俊义问。
　　“大车每趟收取五十元，小车每趟收取十元，是单向收费。”松巴尔回答说。
　　王俊义问:“这些年你一共收取了多少过路费？”
　　松巴尔答道:“大概有九千多万元吧。”
　　“这么多钱都你一个人赚了？”王俊义问。
　　松巴尔一听这话，着急地说:“不是，我只占20%的股份，老二铁头占15%的股份，手下弟兄们合起来占20%的股份，其余的都交给我们的老大徐强了。”
　　“你是老几？”
　　“我是老三。”
　　“为什么老三比老二还拿得多？”
　　“因为山下那片草场是我舅舅家的，我们收费的理由也是因为那片草场，我得拿出一部分钱来应付舅舅家的人，所以，我比老二拿得多。”
　　“好，你交代得很好，就应该这样，争取宽大处理是你的最好选择。我再问你，你们对山上的矿主是怎么收费的？”王俊义说。
　　“至2009年6月份以前，每天收取每个矿主两千元，之后就增加到了三千元，直到现在。”松巴尔回答说。
　　“迄今为止收了多少钱？”王俊义问。
　　“大概有一亿一千多万吧。”松巴尔说。
　　王俊义问:“你们是怎么分股的？”
　　松巴尔答:“还和收费站分股一样，我占20%的股份，老二铁头占15%的股份，弟兄们合起来占20%的股份，其余的都上交老大徐强了。”
　　王俊义是办案老手，听了松巴尔的口供，及时地抓住了突破口，说:“这么说来，你们的老大徐强一个人就占了45%的股份，难道你们就心甘情愿吗？”
　　松巴尔不假思索就说:“当然情愿了，因为我们开张的费用都是老大投资的，我们只是赤手空拳上阵，也就是俗话说的白傍手。再说了，老大所占45%的股份也不是全装进了他的腰包，他还要打点各个关节，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所以，这样分配还是比较合理的。”
　　王俊义听到这里，穷追不舍地问:“你把话说清楚，老大徐强是如何打点各个关节的？”
　　松巴尔自觉失口说漏了嘴，于是，他懊悔地垂下了头颅，缄口不言了。王俊义一看这情形，知道松巴尔是在顾忌那些官老爷们，便对症下药，循循善导地说:“松巴尔，之前你已经有了立功的表现，我劝你千万不要前功尽弃，对于这次的扫黑除恶运动，你要有个明确的认识，党中央国务院是下了决心的，只要是涉黑、涉黄、涉毒等违法乱纪的人，不论他的官有多大，权力有多大，都将严惩不贷，难逃法网，所以，我劝你不要抱有任何幻想和侥幸心理，事到如今，谁也救不了你，更保护不了你，只有你老实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主动揭发他人的犯罪事实，争取立功赎罪才是你唯一的出路，说吧，你们的老大是如何打点各个关节，怎么花钱打点的？”
　　松巴尔心里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心说，这些年来扪心自问，进山收费明摆着就是敲诈勒索的黑社会勾当，无奈当初被铁头强势拉进了团伙，后来把勾当越做越大，闹得天怒人怨，恶名昭著，自古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只是没有想到风云突变，这场扫黑除恶运动来得这么快，这么迅猛，看起来是势不可挡了，倒霉是早晚的事。但是，转念又一想，我只是个三当家，重大决策都是由老大和老二制定的，充其量我只是个从犯，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不如及早说出来龙去脉，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想到这里，松巴尔终于开口了，他说:“上山收费这事是由铁头想出来的，他和老大合计好以后才拉我入伙的。当日老大开车搬上我和铁头来到矿山脚下，老大问我山下这片草场是谁家的，我说是我舅舅家的，老大听后仰天大笑，说，天助我也。我和铁头问其缘由，老大就说出了设立收费站和收取矿主费用的主意，说是收取草原生态保护费。后来老大又说，做这种买卖必须要有保护伞才成。刚好当时的公安局局长是巴图，他和我的父辈是朋友弟兄，所以，老大就拿出十万元来和我一起送给了巴图局长。再后来我们的收费就一帆风顺，即使矿主和司机们集体去巴图局长那里告状，也被巴图局长给顶了回去。”
　　王俊义听到这里，插话问:“你们只给巴图局长送了十万元，他就会长期保护你们吗？”
　　“那不可能，我们每年都要孝敬巴图局长一百多万，在他身上我们已经花掉了两千多万元。”松巴尔回答说。
　　王俊义说:“很好，这就对了，这就是立功的表现，继续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还给谁送过钱？”
　　松巴尔听了这话，心说，一也是打枪，二也是动土，一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赶，既然已经把巴图局长供出来了，还顾忌别人干什么，干脆和盘托出来算了，否则的话，一旦老大和老二和盘托出，到时候我就会落下隐瞒不报的罪名，那是要罪加一等的。想过这些之后，他说:“还给矿山管理局局长白万山送过一百万元，还给草原站站长朝鲁巴雅尔送过十万元，还给工商局局长商国安和税务局局长冉起程各送过五十万元，还先后给主管工业的副县长王富贵送过三百二十万元，其他人三万五万的一时记不起来了。”
　　王俊义听后，说:“好，很好，在收费这个问题上，你交代得很好，有立功表现，希望你能一如既往地交代问题，将来我会如实地反映你的表现，关于收费问题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什么时候想起问题来，随时可以向我们交代。下面我们再返回立柱的问题上来，说吧，那刀痕是怎么回事？”
　　松巴尔这回毫无顾忌了，说:“那半截立柱上的刀痕确实是我砍的，也是我把它扔在了半山腰的树林里，不过，立柱的断裂并不是因为我那一弯刀而造成的，当时天不怕猛抽钢鞭照我横扫过来，我急忙来了个驴打滚才躲过了一劫，情急之下，我在翻滚的时候砍了一弯刀，说实话，当时我确实是想砍天不怕一弯刀的，可是，不曾想慌忙之中没有砍到天不怕，却砍了立柱一弯刀，这时候，天不怕用力抽回缠在立柱上的钢鞭，只听立柱发出了咔嚓的响声，于是，我就没命地往外跑，只听身后轰隆隆的一片响声，就这样，天不怕被矿顶落石给砸死了，经过就是这样，我要是说了一句谎话，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王俊义听后，说:“既然立柱断裂不是因为你这一弯刀，那你为什么要把半截立柱扔到半山腰的树林里呢？”
　　松巴尔回答说:“出事后的第二天，巴图局长领着几个刑警来勘察出事现场，我被带了去，副县长王富贵也去了，就在法医鉴定天不怕的尸体时，王富贵发现了那半截立柱上的刀痕，他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我，然后，把那半截立柱用脚搓动了方向，让刀痕处转到了下面，当时我害怕得要命，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生怕这桩命案牵连到我。于是，晚上我就走进矿道拿走了那半截立柱。之后，我又连夜赶回了县城，向老大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老大说，看来王副县长是个讲义气的人，他没有当场揭穿刀痕之事，那就是施恩舍义于我们，我们不能忘恩负义，再说了，他是主管后山铁矿的副县长，我们早晚也得打点这个关口，正好，趁此机会给他先送去二十万元，情也有了，义也有了，以后就好办事了。你这样，明天是星期天，他应该在家，你拿上二十万元一大早给他送去。稍后，老大从保险柜里取出二十万元来给了我，第二天我就送给了王富贵，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至于立柱折断的原因，我想给你们多说两句，你们是侦破行家，如果说立柱是被我一弯刀砍断的，那么，它应该是从刀痕处断裂才对，可是，事实却不是这样，再说了，如果立柱是被我砍断的，那么，我是没有时间逃离坍塌现场的，恐怕和天不怕一样，早被落石砸死了。
　　王俊义听了这番解释后，说:“好吧，我们会认真仔细地推理、分析案情的，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你看看笔录，如果没有问题的话，你就在上面按手印吧。”
　　笔录刑警将记录送给松巴尔，松巴尔大致看过后，按照刑警的指点在重要内容处都按上了手印，并且在被询问人处签了字，然后，被刑警带了下去。
　　之后，王俊义拿着审讯笔录来到局长办公室。他把审讯笔录递给局长，说:“审讯还算顺利，松巴尔交代出了重大线索，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请局长指示。”
　　李从正看过审讯笔录后，说:“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原来竟有这么多官员涉黑，看来中央的决策是一股浩然洪流，把这些污垢沉渣一下子就冲出来了，对于这些黑恶势力，我们不必顾忌，不必犹豫，马上拘留徐强和铁头，以及他们手下的相关人员，同时关闭后山铁矿的收费站。”
　　王俊义一声令下，警察连夜拘留了相关人员，并且撤销了山口收费站。
　　第二天上午，公安局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分头审讯了徐强和铁头。二人交代的供词和松巴尔的供词基本一致，徐强并且交出了每次行贿的手机录音，真不愧是一只老奸巨猾的狐狸，深谙要挟之道。
　　王俊义听完所有的录音后，故意问徐强说:“你既然送钱求他们办事，为什么还要偷着录音呢？”
　　徐强说:“没有办法，我所求之人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要是不留后手的话，人家收了我的钱万一不给我办事，我不就鸡飞蛋打了吗？所以，我必须要防患于未然。”
　　王俊义听后，笑了笑，说:“你真是老奸巨猾，深谋远虑，做事滴水不漏，不愧是黑社会老大”
　　阴山县公安局扫黑除恶斗争领导小组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有人说:“这些受贿人除了草原站站长之外，其他人都是科局级干部，尤其是巴图和王富贵，他们都在重要的领导岗位上，会给我们的侦破工作带来很大的阻力和困难，是否要上报阴山县党委政府和市公安处党委呢？”
　　也有人说:“这些受贿人都是县级人大代表，受法律的特殊保护，我们需要先请示人大常务委员会批准，而后才能采取具体的行动。”
　　还有人说:“我们侦破案件有自己的权力，逮捕这些人是需要检察院批准，但是，行政拘留这些人，我们还是有这个权力的，就看我们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
　　李从正听了众人的发言后，说:“面对这些涉黑官员，我们一定要认真贯彻落实党中央国务院关于扫黑除恶的指示精神，绝对不能应付差事，瞻前顾后，犹豫不决，要狠下一条心，旗帜鲜明地打掉这些黑恶势力的保护伞，因此，大家不要束手束脚，畏首畏尾，要放手大胆地去办案，有什么问题都由我一人承担。现在由于案情重大，尤其是巴图，他是河川市公安处副处长，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就自作主张越级上报了。”
　　李从正说罢，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通了自治区公安厅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组长的电话。他把审讯松巴尔、徐强和铁头的结果，及其提供的录音证据做了详细的汇报之后，组长立即召集小组成员召开了紧急会议。
　　两个小时以后，自治区公安厅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下达了紧急指令，一、介于涉案人员涉黑涉恶，特殊时期特事特办，命令阴山县公安局立即拘捕巴图、王富贵、白万山、商国安、冉起程和朝鲁巴雅尔。二、阴山县公安局完成拘捕任务后，所拘人员移交B市公安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领导小组侦查。三、临时借调李从正到B市公安处协助侦查此案。
　　李从正接到指令后，立即命令法制科办理了巴图、王富贵、白万山、商国安、冉起程和朝鲁巴雅尔的行政拘留证。顿时，警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出了公安局大院。阴山县的这几名涉案官员很快就被陆续拘留归案，巴图是在傍晚时分被拘留归案的。随后，B市公安处连夜押走了被拘人员。
　　这正是，社会乱象实堪哀，普遍腐败已成灾。只要认真去深究，总能揪出贪官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