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铬门殇•寒风凛冽

　　寒风凛冽的晚上，浑不见星月的天空，飘下了零零星星的雪花。那些惶惶然不知所措的群友们，在《维权大本营》QQ群里，看到了一首小诗，悲怆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
　　
　　【群主】泡泡（59661XXXX）20XX/12/2822:38:27
　　《别了，铭门银座》
　　寒冬之夜，凌乱的雪花像丝丝柳絮，
　　飞舞在空中，飘落在心田；
　　旋飞的雪花，又像一滴滴哭泣的眼泪，
　　饱含着忧伤，渲泄着愤懑。
　　别了，铭门银座！
　　既然上天不肯眷顾，又何必无望地期盼？
　　淡然的放弃，未必不是最明智的择选。
　　别了，铭门银座！
　　从此割断无尽的烦恼、满腹的忧怨，
　　一旦拨云见日，又是一片碧空如洗的蓝天。
　　
　　注：本群主欲告别铭门银座，只为斩断烦恼，换来六根清净。偶已殚精
　　竭虑，拟转让本群，有意者请小窗我。Thankyou！
　　
　　说起来，《维权大本营》是个千人大群，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维权骨干。尤其是泡泡，在很多网民的心目中，占居着颇为重要的位置。大家把她视作维权的领军人物，也是前进道路上一面迎风招展的旗帜。然而，她那首《别了，铭门银座》的小诗，却充满了忧怨和哀婉，弥漫着颓废与消沉的气息。这种无限伤感而颓唐的情绪，在众多的购房人中迅速地蔓延开来。人心涣散了，维权的队伍也面临着瓦解。就仿佛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跟帖的网友，对于“退房退款”方案，极尽喜怒笑骂。但是对于那首小诗，却充满了理解和同情。这也难怪，自古以来“受屈人常在”，小小的平民百姓，如何抗得过手握大权的高官大咖？建委既然推出了“退房退款”方案，除了逆来顺受，还能有什么办法？倘若跟政府顶牛，无异于以卵击石。眼睁睁房子不盖了，把近百万的钞票压在人家的手底下，那心里头能踏实的了吗？万一夜长梦多，再闹出点什么变故，抑或把高官大咖惹翻了脸，连买房的本金都给鼓捣没了，那可就要了亲命啦！但是，这些善良的人们又哪里知道，被他们崇拜和信赖的泡泡，已经为了自身的利益和私欲，投进了弥勒大叔的怀抱。那首充满哀怨的小诗，只不过是一块遮羞布。暗藏其中的杀机，正在瓦解着维权的队伍。
　　然而，一首观点截然不同的填词，打破了小诗《别了，铭门银座》一统天下的局面。它给了那些不肯服输的购房业主，吹来了一股春风，甚或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吐槽】野鹤闲云（41571XXXX）20XX/12/2823:18:27
　　《声声慢•铭门银座之风雪冷月》
　　寒冬夜半，月隐星沒，风雪街头漫卷。坊间谣言碎语，最难分辨。独
　　温一壶浊酒，怎敌他夜来风寒。人渐醉，意昏沉，酒醒恰逢月残。又是谁
　　家呼喊，声声厉，速去退房退款。守着契约，休教魂儿吓散。此事久拖不
　　解，到如今怨愤难填。这次第，怎一个退字了断！
　　
　　看到野鹤闲云这首词的群友，立马分成了赞同派和反对派。两股势力，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一时间，人们忘记了窗外的小雪，忘记了风中的枯枝，更忘记了已是万籁俱寂的午夜。难眠的群友们，或在电脑前，或在手机上，倾心关注着如雪片般刷出的帖子，展开了“退与不退”的大辩论。真可谓是，退有退的道理，不退有不退的理由，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至于那些买了铭门银座又一直潜水的网民，堪称是逍遥派。表面上看，似乎铭门银座的命运跟他们毫无关系似的。其实不然，他们只是在规避着维权的风险，悄无声息地藏在角落里，惶惶不安地瞪大了眼睛，监视着维权业主的一举一动。一旦维权取得成功，他们就会像猴子一般蹿跳出来，争先恐后地抢夺胜利者的桃子。可是，他们又哪里会想得到，弥勒大叔之流，都是久惯牢成的官场高手，略施区区小计，就会把购房人的群体搅得鸡飞狗跳。而今，逍遥派眼睁睁的做不成了，形势逼着那些潜水的网民，不得不“冒泡”了。当下，严峻的现实摆在那里，每一位购房业主，必须拿出自己的主见，或退或留，决无第三条路可走。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家以居为安。老百姓掐着指头过日子，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再有个挡风遮雨的窝儿，也就知足了。说白了吧，不管把话讲得再怎样冠冕堂皇，图得还不就是一个实实惠惠？别看有些购房业主打着诙宏的旗帜，讲着天花乱坠的道理，可心里头哪一个不是在拨弄着自家的小算盘。尤其家境比较坎坷的人，面对着建委制定的“退房退款”方案，更得左右掂量，反来复去地打着个人的小九九。那种患得患失的滋味儿，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一般。也就在这个时候，群里又刷出了一首打油诗，蓦然冲淡了紧张而抑郁的气氛，给人带来了一丝笑意。
　　
　　【管理员】蔷薇姑娘（80723XXXX）20XX/12/2823:42:16
　　
　　《我的所爱----拟古打油诗》
　　
　　我的所爱兮沽州城。
　　繁华京畿满城春，百万大钞买铭门。
　　美人赠我狗尾草，何以报之老鼠药。
　　从此翻脸不理我，恨得直把牙根咬。
　　
　　我的所爱兮沽水河。
　　官商勾结太缺德，铭门银座起风波。
　　美人嘲我狗屎运，何以报之打狗棍。
　　从此天南又地北，上访告状跑断腿。
　　
　　我的所爱兮铭门银座。
　　楼房烂尾一阵风，八方诉求无回声。
　　美人逼我求神神，何以报之上吊绳。
　　从此翻脸闹分家，tmd----由她去吧！
　　
　　窗外的小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停了，云儿也散了开来。淡淡的弯月像一叶小船，在莲花般的云朵间徜徉，时隐时现。被北风吹过的空气，寒兮兮冷森森，站在窗口深深地吸上一口，顿觉心都快要给冻住了。而屋内的灯光，显得黯然神伤。长夜不眠的购房人，双双相视无语，悔不当初。尤其是老夫老妻们，对于铭门银座的去留，一时决心难下，搅得他们心神不宁。尽管蔷薇姑娘的打油诗博来一笑，然而满腹的焦虑与疑惑，又何曾减轻了些许。夜，正在渐渐地褪去，即将迎来的曙色，已然现出淡淡的鱼肚白。昨夜已然消逝，明日就在眼前。然而苦于纠结要不要退房退款的人们，却依然还在迷乱的十字路口彷徨。
　　这个夜里，泡泡仿佛是在油锅里煎熬一般。自从她发出那首《别了，铭门银座》，一时间短信爆满，电话不断。多少崇拜她的购房业主，都在关注她何时办理退房退款手续；多少抵制她的购房业主，咒骂她是维权队伍的叛徒。泡泡索性一个电话也不接，一条短信也不看，只是一杯一杯地饮着泸州老窖，故意往死里灌自己。她已经落入了弥勒大叔的圈套，已经登上了弥勒大叔的贼船，假如不遵照弥勒大叔的指令去做，那后果可想而知。然而，对于强权的畏惧，并没有完全泯灭泡泡的良心。她不是个恶人，也并不想伤害那些善良的铭门银座购房业主。可是，弥勒大叔将一个荣华富贵的前景展现在她的眼前，她又怎么能舍弃掉呢？多少女人奋发一生，也没能实现虚无缥缈的美梦。如今她眼看着就要美梦成真，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机遇。一旦揪不住凤尾，那就永远也别再指望命运之神的二次恩赐了。
　　泡泡的手机再一次急促地响了起来，她烦躁地一把抓起来歇斯底里地大喊：“求求你，不要再打啦！”
　　那边传来了弥勒大叔的声音：“泡儿，我是弥勒大叔……”
　　泡泡的眼睛里蓦然涌出了泪水：“哦，是你！大叔，我……我已经照你的话去做了，你还要怎么样呢？”
　　那边响着弥勒大叔温柔的声音：“我呀，蜜泡，刚看了QQ群里的截图，你为‘退房退款’立了大头功。你写的那首诗，就连虎爷都赞不绝口。火已经烧起来了，你要再加几把柴禾，让火苗蹿得再高一些。”
　　泡泡信手抹去了腮边的眼泪，勉强振作了一下精神：“大叔，你是只见贼偷东西，没见贼挨打呀！你叫网监多给你弄几张截图，看看那些坚决不肯退房的业主，他们是怎么骂我的。”
　　那边响起了弥勒大叔哈哈大笑的声音：“……听刺剌蛄叫，还不种庄稼了。泡儿，我明白无误地告诉给你，铭门银座的房子，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想当初，蒋介石的八百万军队都赶到海岛上去了，这区区两千多名业主，就拿他们没办法啦？”
　　泡泡呆呆地举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边继续响着弥勒大叔的声音：“你记住了，一定要号召更多的人，大张旗鼓地退房退款。你号召的人越多，发给你的奖励就越多。除了建委给你的好处，我本人还要给你大大的奖赏。宝贝儿，你就偷着乐去吧！”
　　此时此刻，泡泡望着穿衣镜中的自己，只想抱头痛哭一场。她简直无法想象，自己将怎样带领着铭门银座的业主，踏进弥勒大叔设下的“退房退款”的圈套。又一杯白酒喝下去了，泡泡直觉得天旋地转，一头栽在了床上。手机里还在响着弥勒大叔的声音，但酩酊大醉的泡泡小姐，已经听不到那淫亵的呼唤声了。
　　
　　①英语：令人讨厌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