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悲喜交加

　　来人不是别人，他就是朱学斌的舅舅伍得兴。
　　“小斌。”
　　“舅舅！”
　　朱学斌和伍得兴几乎同时叫了一声，毕竟是亲人，又何况他们有十多天没有见面，彼此说不挂念那是假的，要不是县老爷担心他们串供，也不至于十来天他们没有联系。
　　围观的听众已经开始小有骚动，县老爷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肃静。将原告的证据拿给证人。”
　　伍得兴拿着一副药方，他看了看是外甥写的，忙抬头问：“启禀大老爷！不知这是何意？”
　　“你叫伍得兴？是不是被告的舅舅？”县老爷眯着眼很有趣的打量着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头。
　　“是的…老爷。小民正是伍得兴，朱学斌的确是我的亲外甥。”伍得兴回答时也是小心翼翼。
　　“那就好。你现在认真看看你手上的药方是不是你外甥开的，不能作弊，要据实回报。”
　　一道犀利的眼光让伍得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他不敢看县老爷的眼睛，忙回答一声“是”就认真地看起了药方。
　　伍得兴来回看了三遍以后，他回头看了看外甥但不敢多言，于是对着县老爷拱手道：“回大老爷！这副药方是我外甥写的。”
　　“你再仔细看一次，千万不能认错喔！”县老爷煞是有趣的看着伍得兴说道。
　　“不会的，千真万确，我外甥的笔迹我倒着都能认识。”伍得兴说话时似乎外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
　　“没有弄错就好。你现在可以画押走人。”县老爷的语气很是休闲。
　　伍得兴好像云里雾里，他看着外甥仿佛有话要讲，但不得已画押以后便被衙内带出大堂。
　　伍得兴一走，观看的听众又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这个说：完了！朱先生这下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那个问：你说朱先生要是出事了，以后还能上哪儿去看这么好的医术？还有这么优惠的药店啊？
　　可不是吗！朱先生要是有事，我们这些穷人就没有去看病的医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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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的一下，一时间大厅外的民众议论纷纷，嗡嗡声不断。
　　“肃静，肃静。”
　　县老爷连拍惊堂木大声阻止，大堂上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于是县老爷一脸正气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宣布：“由于被告误开药方导致原告家属意外身亡，原本这是一件意外事故，原告本打算私了了之，可被告知错不改一意孤行，现已证据确凿，故被告有故意伤人之嫌。经本县前几日的明查暗访，原告家属旺尔安的病情是因吃了被告开的药方而加速亡故属实，现宣判如下：由于被告有故意伤人之嫌，经本县据实推算后，判被告赔偿原告文银四万八千两百五十两，即日起查封被告在南街的南街医馆并作出估价盘点；判被告暂时收监待本县上报知府等待发落，若被告不服本县判决可在一个月之内向上起诉。退堂。”
　　说完，县老爷大袖一甩，迈着虎步大摇大摆地走进后堂。
　　“哗”的一下，大堂上下又是一片哗然。
　　这也太草率了吧？怎么问都不问就这么给判了？…
　　是啊！这种判案方式的确是太草率啦？…
　　这是什么世道啊？这还有讲理的地方吗？…
　　不能查封南街医馆啊！我们要联名上告保住朱先生，保住南街医馆……
　　一时间大堂上下沸腾不已。唯有朱学斌独自无语，他张着嘴还没有回味过来就被两个衙内推推搡搡带进了牢房。
　　朱学斌欲哭无泪，虽然他已经作了最坏的打算，可一旦被确定的感觉依然让人备受煎熬！看来前人的留言并非杜撰，这好人没好报，祸害祸千年的亲身体验的确叫人寸断肝肠！
　　朱学斌也不知是如何度过人生中第一次在监狱里最漫长的一夜。
　　监狱可不比暂时拘留的地方，这里不但暗无天日，而且环境尤其恶劣，更谈不上有活动的空间，如果是死囚就更加凄惨了，那种生不如死的感受如果没有坚强的生存毅力，许多人都会提前了结自己的生命，直到确定判决之后，犯人才算能获得所谓的自由，如充军发配和劳教改造等，也总算是有了一个归宿。
　　在这个气味糜烂的监狱里，朱学斌可以说几乎彻夜未眠，这一夜他从小到今又重温了数次，真可谓时也命也，他朱学斌或许这辈子与好事好报无缘，更谈不上什么出人头地？
　　没有什么屈冤更让人难以接受！但朱学斌还是想开了，他最终还是将希望给予了老天，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相信终有一天，自己的冤屈会一一清白的。
　　这就是一个好人最善良的内心世界，也正因为有这些善良的人心，这个社会才有了邪不压正的正义，才有了永远都在正邪势不两立的持久之战。
　　就在朱学斌迷迷糊糊地胡乱瞎想时，他听到有人在一边开门一边提醒说：“朱先生就关在这里，你们不要超过两刻时间，要不然小的就不好交差了。”
　　说话的是一个监狱衙内，他很崇拜朱先生的医德人品，所以对来看望朱学斌和他的亲人也是网开一面。
　　来人是朱学斌的舅舅伍得兴，现在犯人以判，监狱里已经允许亲人探监，所以伍得兴一大早就来看望他的外甥，并带来他喜欢吃的肉包子和几叠小菜。
　　好久没有和亲人相聚，朱学斌欲言又止，他此时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亲情。
　　伍得兴也有同感，毕竟朱学斌是他的亲外甥，何况没有这个外甥就没有他伍得兴的今天。
　　看到外甥朱学斌卷缩在暗淡的牢房时，朱学斌眼睛一酸，不自觉也是满含热泪，他放下提篮走上去扶起外甥安慰道：“小斌啊！你受苦了！”
　　刚刚听到亲人的声音时，朱学斌的确非常激动，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但听到舅舅开口关心之后，他忽然忍住了情绪，因为他是这个老人的寄托，如果他表现出脆弱，他很担心会牵连老人家今后的生活。
　　于是，朱学斌装出一副非常自如地样子，他慢慢地吃着舅舅送来的早点，好像没有发生大事一样。伍得兴看着外甥有点怪怪的，他想了想最终也没有多问，只是讲了县老爷封店的前后过程，还说有不少大家族人士在为他去打点求情，如果顺利是话，估计过不了多久，南街医馆就会重新开业的。
　　当听到南街医馆会不久又要重新开业时，朱学斌如释重担，真是公道自有人心，朱学斌又一次对人生充满了憧憬，毕竟世上还是好人多啊！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朱学斌的牢房几乎天天都有人前来探望关心，朱学斌也一改前日的消极心态，他每日都是面带笑容很愉快地度过。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县太爷忽然传话有请朱学斌去县衙叙事。
　　朱学斌不知是福是祸，但衙内却暗指不是坏事，要不然也不会用有请一词。
　　这次并不是提审，而是在县衙后堂见面，县老爷的旁边也只站着一个师爷。
　　朱学斌忐忑地跪拜过后，县老爷让朱学斌就坐以后眯起了肉眼，他看着朱学斌笑容可掬地说：“朱先生的人缘真是不错啊！连知府那里都有人在为先生说情，今日本县要提前恭喜先生，你的南街医馆不久就要重新开业了！”
　　县太爷说罢对着朱学斌抱拳致意，虽然口里说的轻松，但了解他的师爷却能听出县老爷的话里有话，看来这个神针朱先生未必像老爷说的那样轻松顺利。
　　“多谢县老爷明断，小人一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朱学斌起身很是高兴地抱拳鞠躬道。
　　“恭喜先生！贺喜先生！告诉先生一个很值得骄傲的事情，我们的府台大人要面见于你，你今天回家一趟和你家人见面后安排一下，明日启程就前往知府。”
　　朱学斌确实是有点受宠若惊，他惊讶地随口问道：“敢问大老爷！不知知府大人找我何事？”
　　“当然是好事啊！本县想见府台大人也是很奢侈的一件幸事，那自然是难得的好事了，先生有可能要飞黄腾达啊！哈哈…哈哈哈……”
　　县老爷说完不禁哈哈地笑了起来，未了，他转头对师爷吩咐道：“安排两个班人送先生回家一趟，明日即早启程赶往知府。”
　　说完以后，县太爷起身拍了拍朱学斌的肩膀，他笑呵呵意犹未尽地转身离去。
　　朱学斌的大脑好像断路了一样，直到师爷说了声：“朱先生，县大人都走了，你这是打算要留在此地吗？”
　　“啊！…哦！哦……”
　　朱学斌很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就跟着安排的衙内离开了县衙。
　　原本回家的路只有半个多时辰，但朱学斌却花了近两个时辰，原因是一路上有人听说朱先生回家，所以来看望他的乡民越来越多，嘘寒问暖声络绎不绝，更甚的还有几位妇人抱着孩子让朱学斌临时瞧病诊断。
　　朱学斌是一个热心肠的医者，他很庆幸也很感动，没想到还有那么多的乡亲们并没有将他忘记，看来还是好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