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83章
　　任新宽进了老主任办公室，自报家门，说:“老主任，我是东海一队任三宝的小子，我叫任新宽，去年冬天从部队退役回来，分的五亩地不够我种，我想利用东海一队靠海边的那溜盐碱地种植苜蓿草了，听我爹说你们单位有籽种，能不能闹给我点籽种？”
　　老主任很清楚那片盐碱地，过去为了因地制宜，他经常跑去研究土壤土质，得出结论后上报县委。如此一来二往，他就和队长任三宝成了老熟人。现在得知任新宽就是东海一队老队长任三宝的儿子，又是退役军人，心里十分高兴，于是，老主任说:“你爹说得没错，过去县里要求一些有盐碱地的生产队种植苜蓿草，一是为了改造盐碱地的土壤，二是为了队里的牲畜备办牧草，但是，包产到户以后，由于农民主要种植经济作物，玉米秸秆和葵花片子就管够自家牲畜的草料了，所以，没人再种苜蓿草了，推广中心的苜蓿草籽种也就无人购买了，现在库房里的二十麻袋苜蓿草籽种已经放了好几年，快被老鼠吃完了，既然你想种它，那我全力支持你，你要是狠下一条心年年起来种，总有一天会改造好那溜盐碱地的，到时候可就抓住金元宝了。你这样，反正那些籽种没人要了，与其让老鼠啃了，还不如物有所用呢，你多少给单位意思意思，交上五十块钱都拉走吧，算是推广中心对你的支持。”
　　任新宽听后，喜出望外，感激不尽。心说，别说二十麻袋苜蓿草籽种了，光是二十条麻袋就值五十块钱，真是逮着大便宜了。于是，他诚恳地向老主任请教了种植方法和注意事项。老主任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并说苜蓿草是牧草之王，是牲畜最好的食草。稍后，他雇了一辆四轮车，把二十麻包的苜蓿籽种全部拉回了家。
　　来年开春后，过了冷冻期，任新宽雇上胶轮拖拉机把这一百多亩盐碱地全部犁过，然后，他和刘巧巧把苜蓿籽种撒到了地里。
　　苜蓿籽种不用深播，只需撒到土壤表面，再用碌碡碾压一遍，一场雨水过后，自然而然就发芽生根了。
　　就这样，任新宽在荒地上种了两年苜蓿草。但是，效益不太乐观，一百多亩地每年下来除过一切开支外，也就是收入一千多元，任新宽和老婆还忙得脚后跟不着地。
　　刘巧巧多次说:“快不要种了，一百多亩地才收入一千多块钱，把人累个半死，不值当。”
　　但是，任新宽牢记老主任说过的话，狠下一条心，不为别的，只为有一天能把土壤改造过来，种植经济作物抓收入。
　　也是时来运转，这年秋天，县政府在黑海两岸挖了渗水截流沟，意在防止海水扩大周边农田的盐碱化。这种沟渠有两个功能，一是把黑海里的渗水截住，二是降低周边农田的地下水位，有利于防止土质盐碱化。配套设施是一个扬水站，利用扬水泵不定期地把沟渠里的水抽回海里。
　　又过了两年，任新宽的苜蓿地有了明显的变化，苜蓿草长得相当茂盛。他父亲任三宝见状，就到地里仔细察看，发现土质改造过来了，盐碱退去了。于是，就让任新宽把推广中心的老主任请来，看看这地能不能种植其他农作物。
　　老主任过来后，经过认真仔细的察看，并且把土放到嘴里品尝，然后，高兴地说:“这块盐碱地改造过来了，碱性基本没有多少了，完全可以种葵花，因为葵花相对而言比较耐碱，所以，你可以大胆地尝试一下。”
　　老主任还说:“这块土地之所以能够改造过来，有两个因素，一是地下水位降低，阻挡了碱性的生发，二是苜蓿草不断地中和了碱性。”
　　任新宽高兴的差点跳上房顶子，他扬起脑袋高声呼喊:“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成功了！”
　　来年到了种葵花的节令，任新宽尝试着在昔日的盐碱地上种了十亩葵花。结果，苗子长出后，这里的葵花长势不亚于他的那五亩葵花。到了秋天收下来，平均每亩纯收入八百多元。这下抓住宝贝疙瘩了，任新宽和老婆刘巧巧心花怒放，在自家的院子里，嘴里打着走场子的过板，激情澎湃地走了一回二人台场子。
　　到了第二年，任新宽把一百多亩苜蓿地全部种上了葵花。秋天收下来，连同他那五亩地的葵花，一下子就卖了十万多块钱。之后，年年收入都在十万元以上。
　　北方的农村就是这样，包产到户的时候，过去生产队的孬地，盐碱地谁都不要，因为一旦分到手那就得摊粮入亩，不分好地坏地，一律按地亩平均纳粮。所以，各村各社都有一部分荒地存在。可是，也就是因为这些荒地的缘故，导致了农村后来的两极分化。正如任新宽这类事例，精干人看到队里的荒地闲置就动起脑筋来，结果后来都收到了显著的效益，而且，这类土地还不用缴纳农业税，既纳公粮。如此一来，土地多的农民收入自然就多了，也富了，土地少的农民和土地多的农民差距就越来越大了，这就是种地农民穷富差距的主要根源所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任新宽靠种地也发家致富了，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按照村里人的说法，任新宽现在是百万富翁。账不瞒算，这话说得有理有据。
　　第二天上午，任新宽来到县城。他给丁海生打电话说他到了，丁海生忙完发鱼之后，开着小车接上了任新宽。
　　两人来到亲情家园项目部，常怀玉热情接待，不必多叙。稍后，三人戴着安全帽，常怀玉亲自领着他们看楼房，并给二人做了详细介绍。
　　回来办公室，丁海生说:“怎么样，有没有心思买一套？”
　　任新宽问:“多少钱一平方米？”
　　常怀玉回答说:“其他楼盘每平方米两千一，我这楼盘按两千，每平方米比他们便宜一百块钱。”
　　任新宽的小眼珠子滴溜一转，又问丁海生:“你真的要给闺女买？”
　　丁海生回答说:“这还有假？一会儿我就去办手续，我挑一号楼二单元二楼东户。我劝你也给闺女买一套吧，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总不能挣下那么一圪旦钱都给儿子吧？如果真要那样的话，那你将来老了就不要指望人家闺女，洗洗涮涮，缝缝补补，端茶做饭就靠小子和媳妇，哪天有个病病痛痛也不要麻烦人家闺女，都是小子和媳妇的事，你看怎么样？”
　　任新宽听了这话，差点没把脖子拧断，转过头来似有生气的样子，说:“你这话说的，都是我养的，我把他们一五一尺抚养大，他们都有义务赡养我，怎么能说都是小子和媳妇的事呢？”
　　丁海生笑着说:“你看看，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嘴上说得挺好，都是你养的，那我问你，既然都是你养的，都有义务赡养你，那你为什么把钱都给小子预备着，却不给闺女花一分？轮到赡养你的时候就平等对待了，都有赡养你的义务，轮到财富分配的时候就另眼相看，闺女就理短了，这是什么逻辑？”
　　任新宽被这一番话说得理屈词穷，闭口无言，把头撇向了一边。
　　常怀玉见状，生怕丁海生说的话过分严厉，让任新宽下不来台，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于是，他就打圆场地说:“新宽，是这么回事，我的楼盘不愁卖不出去，我敢给你说大话，下个月的今天，如果你来了想买一套，恐怕磕上头也未必能够买得到。咱们先不说你给闺女买不买，就你个人而言，随着生活质量的提高，你有这个条件，你老来老还不得来城里居住？将来娃娃们都出去了，把你们老两口丢在农村，倘若急等当忙有个头痛脑热的，你们不方便就医，娃娃们也不方便照顾你们，不管你们吧，于情于理说不过去，把他们一五一尺抚养大了，岂能做不孝之子；管你们吧，娃娃们苦于奔波，苦不堪言。这是一个非常尖锐的家庭矛盾，具有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它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凸显出来。因为，咱们这一代人赶上了强制性的计划生育，家家基本上都是一个孩子，当然了，你和海生是比较特殊的个例。所以，将来绝大多数家庭，一对夫妻需要照顾四个老人。如果按我的设想能够实现的话，我这楼房的户型，大户房也就是主房，三室一厅，小户房也就是附房，这么多的房间，都能解决这一矛盾。另外，就拿你来说吧，假如你买上这么一套房子，就是不给闺女预备，你们开春在家种地，秋收下来，到了冬天来城里暂住，楼房暖窑热吧的，也是一种生活享受。再说了，你把钱存在银行没有几个利息，你如果买了房子，一是把小户房租出去，天天产生利息，这个利息比银行利息高得多了；二是楼房紧挨着学校，人们把它叫做学区房，随着学生家长期望值的增高，家家都是望子成龙，那么，这种学区房会越来越吃香，越来越增值，你现在买下，哪天想卖掉，一转手就能赚一大笔钱，不信你就等着看吧，事实会告诉你我今天说的话是正确的，河川市我的亲情家园楼房就是个例子，有人买了一期楼房，没过三年转手卖了就赚了一大笔。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买不买在你，主意个人拿，不会有人强迫你的，只是大家战友一场，海生也是为了你着想，有好事不想拉下老战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任新宽经常怀玉这么一说，心里敞亮多了。心说，常怀玉这个人就是不简单，能够避开矛盾焦点，应用迂回战术来说服人，不像丁海生那样，死搬住给闺女买房来将人的军，叫人既尴尬又无奈。人家常怀玉是从利益得失和养老角度出发，把买楼房的理由剖析得一清二楚，真是看问题的高度不同，得出的结果也不同啊。想到这里，任新宽的小眼珠子又是一转，说:“买了，我也买一套，海生，你和我到农村信用社取一下钱，回来咱们就办手续。”
　　丁海生高兴地说:“这就对了，你好歹有这个能力，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稍后，两人取回钱来交了全款。到了下午，孙改枝和王喜恒也来交了全款。
　　紧接着，阴山县亲情家园的售楼小广告传遍全城。常怀玉打广告，一不上电视宣传，二不召开售楼发布会。他就和河川市亲情家园售楼的做法一样，把户型平面图和优势说明印成小传单，然后，让售楼部员工挨家挨户送到平房门上，见了停放的自行车或电动车，就给车筐里塞，另外，在大街上给行人手里递。总之，都是很低调地做售楼宣传。
　　几天以后，人们纷纷前来观看楼盘。当然了，这些欲购者多半都是生意人，一是有钱，二是有商业头脑。半个月以后，楼房全部预售完了。人常说，出处不如聚处多，这话一点也不假，别看阴山县县城不大，到了关键时刻，有钱人一下子就冒了出来，以至于后来者没有买到这款楼房，还怨声载道，怏怏不乐呢。
　　这天，任新宽从家里来到亲情家园售楼部。
　　自从上次买楼房回去以后，他和刘巧巧说道了买楼房的经过，刘巧巧说，人家常怀玉之所以能做那么大的事业，说明人家是有眼光的，站得高看得远，听他的话没有错，要不咱们再买一套吧，反正钱存着也是存着，不如买成楼房叫它慢慢增值。老婆的几句话也打动了任新宽的心思，他决定再买一套。只是因为地里正赶上农忙时节，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所以，忙完地里的营生，这才赶了过来。
　　任新宽进门后，售楼人员热情地迎了上来，说:“您好大爷，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吗？”
　　任新宽说:“我是你们常总的老战友，半个月前我买了一套楼房，今天过来还想买一套。”
　　工作人员笑着说:“对不起，大爷，您来晚了，我们的楼房已经全部卖完了，您怎么不早来几天呢？”
　　任新宽一听，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但他一想到自己的老战友就是老板，说不定走个后门还能买一套，于是，便说:“你们常总在哪里？我找他。”
　　工作人员还是笑着说:“大爷，常总回总部去了，楼房已经售完了，就是常总来了你也买不上，现在的楼房都有业主了，倒是你要卖掉你之前买的那一套，就地涨价一两万，也有人抢的买。”
　　任新宽听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后悔不已，沮丧至极。悔不该当日没有深思熟虑，把一盘好买卖从手中给溜掉了，真是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之后，他带着失望的心情，怏怏不乐地离开了亲情家园。
　　这正是，天道酬勤励人心，养命糊口尚可行。成大事者在天意，从来由命不由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