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涉险

　　从湖南返回，莫共那日在那家人大门前的容貌和话语便总是出现在自己眼前，玉容温润，泪如雨幕，抽抽噎噎颤抖的容颜，柔美娇弱，像蝴蝶飞舞在湖面上。那通红的双眼，分明在宣泄她心底最深的情感，张甫程原本以为，一位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自己生活安稳，本不会理会纷乱的世事，竟未想到她心中能够储存如此深厚的情感，这情感，为民族痛惜，满腔爱国！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莫共确实很美。
　　
　　那日，看到莫共擒在眼里的眼泪，像是一股电流穿透自己心脏，倏忽之间，张甫程发现，眼前这个人，和他是共通的。
　　这世上，也许只有她，才能到达我心底，你会明白我，心中最痛。他的心本已是一口枯井，却在她身上，看到了亮光。
　　
　　之后的每次大小考核，莫共的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她再也听不到议论自己的任何声音，久而久之，莫共和这一期的学员感情越来越深。
　　这一天，训练结束，莫共和学员们坐在训练场边的桌子上聊天。正好这个时候，莫共看到张甫程和老师耿中石一起向这边走过来。
　　莫共问道：“你们听说过南极的冰川吗？”
　　一位学员说：“我知道。以前上学的时候，一位上过洋学堂的老师给我们讲过，我们所居住的地方，叫……叫‘地球’，有南极和北极之分，南极位于地球最南端，是最后一个被发现的大陆，据说那里常年都被冰雪覆盖，到处都是坚硬的冰川，且无人居住。”
　　“那你知道南极冰川有多厚吗？”莫共继续问道。
　　“不知道有多厚，但据说其冰冷坚硬的程度，世界上没有哪里的冰川能及。”那人一脸自豪。
　　这时，莫共看见耿中石和张甫程已向他们走近，故意一本正经大声说道：“那不是无人能及的，我们张大教官的脸就能比得过。”
　　一群人哄笑，张甫程脸色铁青，看向他的学员，耿中石都听到了莫共和其他学员的对话，别说张甫程了，张甫程视力耳力极好。耿中石明白是莫共故意搞恶作剧，走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
　　哄笑的学员再无人敢笑出声，脸憋得通红。耿中石转向刚才那位回答莫共的学员：“你来告诉我，刚才小莫和你们聊什么呢？”
　　莫共特别开心，嘴角堆起轻轻地奸笑，看向张甫程那张刀削过的冰山脸。
　　那为学员恭敬回答道：“莫共问我们知不知道南极的冰川，我说我知道，以前一位上过洋学堂的老师讲过。那里的冰川其冰冷坚硬的程度，世界上没有哪里的冰川能及。莫共说……说……”
　　“说什么？”
　　“莫共说张教官的脸色能比得过……”
　　话音刚落，又一阵哄堂大笑，耿中石也被逗乐了，嘴角下弯，笑出声来。
　　张甫程没有搭理这些人，径自走了。耿中石走上前去，说道：“甫程，你怎么总是对莫共摆着一张臭脸。共儿这孩子是有些调皮也很大胆，但你也看到了，她是这批学员当中最优秀的，每次考核，各科考试均是名列前茅，那些男性青年也比不过她，到日本留过学，学识广泛，人又聪明可爱，你是她的总教官，你要多和她接触，好好培养她。”
　　“老师说的对，莫共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学生谨记老师教诲，好好教她。”虽然众人哄笑，但张甫程的心里却很开心，对自己，莫共不再是之前那样冷脸相对了。
　　莫共莫名其妙的跟着一个人往前走着。几分钟前，军统重庆特训处副主任侯志筱的秘书来到自己寝室，这人自称是侯副主任的秘书，通知自己去副主任办公室。
　　此刻正处黄昏，一天的训练结束，莫共刚刚吃完晚饭。往副主任办公室走的路上莫共一直在想，三个月来，这个侯副主任只有开课典礼那一天，他站在上面讲过话，其他时间，他都不怎么与学员交流。晚上还要学习电讯侦听，不知道这名副主任叫自己过去有何要事。
　　莫共进入副主任办公室，带领自己来的这名秘书退到一边。
　　侯志筱微笑着请莫共坐在沙发上，莫共鞠躬问候，然后有些拘谨的坐下。
　　侯志筱满面笑容说道：“我看过你训练和你的成绩，真不愧是军统优秀的人才。”
　　“侯副主任过奖了，莫共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
　　侯志筱嘴上挂着微笑，还在关切问候着，随意的站起身，将窗帘拉上。莫共下意识心中咯噔一下，可能是训练时间久了，心中形成一种固化行为，莫共在心里安慰自己不要想太多。
　　随后，侯志筱亲自给莫共倒了一杯茶，莫共接过。自从她进入这间办公室中，侯志筱的目光便落在她身上，此刻更是细细打量，莫共被看得心里直发毛。
　　茶端过来，侯志筱直接坐在莫共身边，并不打算离开。莫共向右挪了挪，打破这尴尬的氛围，说道：“请问侯副主任，今天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哎，哪有什么任务。像你这样水灵的女孩子，不能天天打打杀杀的，在训练场里多累啊，你也需要放松、休息。”
　　“多谢侯副主任的关心，我自己可以调节。待会儿还有课，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先离开了。”莫共已经起身，侯志筱突然拽住莫共的胳膊，拉着她坐下来。莫共还没反应过来，侯志筱全身扑到莫共身上。莫共惊诧之余依旧保持着些许镇定，训练场上熟练的格斗技能使出来，几招过后，便将侯志筱推开。
　　莫共正要开门跑出去，忽然冲进来两名黑衣侍卫要拦莫共。莫共万分愤怒，冲上去与他们激烈的对打起来。没过几招，突然后背被人狠狠敲了一棒，莫共跌倒在地。然后这两名侍卫将莫共绑住，莫共刚要大喊出声，嘴里便被塞满毛巾。莫共被拖着转过身来，这才看见，刚才那名带自己来的秘书手里拿着一根铁棍。
　　侯志筱捋了捋自己的西服裤子和衬衫领带，微笑着走到莫共身边：“不愧是这一期特训班最优秀的学员，我的贴身侍卫是军统里训练出来数一数二的人员，你都能和他们过上几招。”
　　莫共恶狠狠的瞪着侯志筱。
　　
　　两个多月以来，每日里，只要有时间，军统重庆特训处副主任侯志筱便来到训练场视察，他观察莫共已经很久了。自从重庆特训班成立，也从未有这么漂亮的女学员进来，以往投入自己怀抱的那几名女学员，如今与莫共比来，差距真的很大。
　　张甫程正从办公室出来，去往训练场，见莫共随侯志筱的秘书前往办公室的方向，便等在外面。过一会儿，副主任办公室里的窗帘拉上了，张甫程想到之前那名女学员……
　　张甫程立刻大蹚步冲进来，敲副主任办公室的门。里面毫无动静，但能听到轻微的挣扎之声。张甫程牟足全力撞了几次门，依旧毫无动静。张甫程立定，直接在门上放枪，这扇门立刻被打出几个窟窿，张甫程一脚踹开。
　　莫共被反绑着丢在沙发上，侯志筱的西装裤子已经脱到地上，露出淫色。莫共脸都要涨成紫色的了，而旁边的三个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甫程怒火中烧，上前一脚猛烈的踢在侯志筱头上。侯志筱顿感头晕目眩，倒在地上。那三名手下冲上来与张甫程搏斗，一刻钟过后，均被张甫程撂倒。张甫程将莫共解开，扶起来走出办公室。
　　张甫程将莫共扶回寝室，莫共一路沉默不言，对张甫程恭敬地鞠了一躬，向电讯教室跑去。
　　今日的电讯课由张甫程亲自教授，晚上两个小时的课程，莫共全程一丝不苟，认真做笔记，虽然面无表情，但比平常更认真。授课途中，张甫程看到莫共的面容，忽而十分痛心。三个月已过去，这一期的课程临近毕业，而自己竟然这么愚蠢，到现在才开始了解她的内心。
　　耿中石回到军统特训处便来看莫共，莫共的神色非常平静。张甫程第一时间便将那件事汇报与老师。
　　耿中石气的嘴唇都开始发抖：“一群败类人渣！国难当头，不思抗日，竟还做这些猪狗不如的事情。”
　　耿中石将副主任侯志筱叫到办公室，耿中石面色严肃：“你可知晓莫共的身份？”
　　侯志筱自知事情严峻，低着头，静静等待发落，头上的汗默默往下流。侯志筱知道这几日耿中石已经离开，所以趁机做这件事，他知晓莫共的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竟特殊到这样的地步。
　　耿中石厉声批责：“莫共是莫鹤秋的女儿！也是你等废物可随意造次的？”
　　“当年追随先总理参加同盟会的党国元老莫鹤秋？”侯志筱脸色突变，惊诧之余，后退一步，险些有些站不稳。
　　“正是莫老先生。当年空军初建之时，政府缺乏资金，莫老先生徒手捐赠我空军一架飞机。而且，莫老先生是党国元老，曾做过孙总理的秘书，对于我军，那是功勋赫赫。连蒋委员长都要礼让三分，你竟敢在这胡作非为？你不想要命了吗？”
　　侯志筱扑通跪地：“卑职知罪，请主任开恩。”侯志筱此刻脊背发凉，忽然间发现自己捅了天大的篓子，跪着挪到耿中石脚边，拉着耿中石的裤腿，似是要哭出来，“请主任救我，请主任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