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高人相面

　　马车还算不错，有拱形的帐篷，能挡风遮雨，天晴时后面的帘布绑在两边，空空的视野能观赏到渐渐远去的风景。
　　道长约五十左右，手握拂尘，一脸风尘，盘髮插簪，斜肩夹背地挂着布包，上车后和朱学斌点头微笑算是打过招呼，随后就腰杆笔直坐在他的对面。
　　朱学斌一开始是闭着眼在想这次医治的细节情况，并没有打算和道长说话，因为他也了解这些游方术士多半都是以算命、看相和化缘等方式来维持生计的，所以也是故意装作迷糊免得自找麻烦，因为他并不相信这些云里雾里中的夸夸其谈。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当朱学斌一次次眯眼和睁开都能见到道人在看他时，他终于没忍住玩笑问：“道长这么瞧我，莫非我身上有花不成？”
　　道人听罢哈哈大笑，之后回道：“先生气宇轩扬，比有花好看多了！”
　　“道长何出此言？学生愿闻其详！”
　　朱学斌开始是一个人倒也习惯，现如今两个人坐在一起不说话却也是尴尬，最关键是有人如同防贼一样盯着不放，你说这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心里折磨？
　　如果是几分钟或者半个时辰倒也好过，可偏偏还得有一两个时辰不能挪窝，再加上本身已是无聊透顶的缘故，朱学斌这才不得已开口搭讪。
　　见道长一开口就是赞美，朱学斌一拱手倒也很是配合，那道人听罢又笑了笑道：“既有缘于先生同行，不知是愿听真话？还是假话？”
　　朱学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即刻回道：“敢问道长！不知这真的该怎么讲？假的又该怎么讲？”
　　“人生若梦。即信者为真，疑者为假，疑信参半者为惑。先生如若不计贫道口不择言，贫道自然直言不讳。”
　　说罢，那道人满面笑容可掬，样子十分真诚。
　　“不会是故弄玄虚想忽悠我的钱财吧？”
　　看那道人越是一副认真虔诚的模样就越是让人忌惮。朱学斌这么想着，似乎有些后悔不该搭讪，于是有意无意地回道：“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道长只管讲真话便是。不过……”
　　“先生莫非疑我是招摇撞骗的一些江湖术士不成？”
　　见朱学斌欲言又止，道长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
　　“好厉害啊！这都能看出来？……”
　　朱学斌这么想着，但并不否认地回道：“非也！不过…学生今日的确身无分文愧无礼金回敬，还请道长见谅！不信你看……”
　　说罢，朱学斌抖了抖衣袖，又拍了拍一圈的腰间，那意思是你要说可以，但只能是免费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过后，道长不紧不慢道：“先生过虑了！茫茫人海你我能在此一聚可谓缘也！既然有缘皆不提钱财，若能为先生点拨一二也不枉你我今日之缘！只是话多必失，若有言重无意冒犯，还望先生多多包涵才是！”
　　说罢，那道长双手抱拳在胸，向朱学斌摇晃了三下算是表示抱歉。
　　“哈哈哈……是学生多心了。请道长不必顾虑，有话直说无妨！”
　　说话间，朱学斌也是抱拳回礼，现场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和谐，朱学斌也不再有拘谨感觉。
　　“来时无迹去无踪，去与来时事一同；何须更问浮生事，只此浮生在梦中。”
　　道长也不再客气，他念了一首诗后准备继续说话时，朱学斌接道：“道长莫急，能解释一下你所念的诗句吗？”
　　“先生真是细心！人生在世，死生一瞬之间。此文是告诫我们，一个人如果从生到死都无法看透和摆脱生活中的迷惑，其结果就只能在迷惑中一再沉沦陷入，以至最后变得一无所有，如同一场春梦。”
　　道长三言两语让朱学斌受益匪浅，他忽然间挺佩服人家的，难怪有人称一些僧人都美名为“得道高僧”，既然是“得道”在先，想必道人比僧人要高出一筹。
　　朱学斌一忽儿在胡思乱想，只听道长问道：“贫道这么解释先生能理解吗？”
　　“理解，理解。道长说的极是，学生铭记在心。请道长继续！”
　　朱学斌回答时莞尔一笑，道长点点头继续说道：“看先生天庭短窄、眉眼安顺，生来慧根好学，勤劳心善，是一个侍才不傲之品性，因为人正直不阿，凡事需谨防小人暗算才是！”
　　说罢他看了看朱学斌，见他没有回答之意便继续说道：“先生田宅单薄不可聚财，若是财旺必将散之，否则会祸至其身、得不偿失，轻者退财消灾，重者危及个人安危。”
　　道长说着又停了一会，按照以前的惯例，他说的每一段应该有人接应才是，没想到这位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道长正在想着，朱学斌还真的提问了，因为他也猜想到道长的停顿是不是想他提问什么？于是，朱学斌微微一笑问：“哪我到底是有财还是没财？是需聚还是散呢？”
　　听到朱学斌这么一问，道长又道：“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不必求。先生的财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只要先生不贪，有与没有，先生何必计较？”
　　朱学斌心里捣鼓，但表面不动声色。道长这回也不在意，他看了看朱学斌问：“贫道能看看先生的手呢？”
　　“左手还是右手？”
　　“先天即左，后天即右。先生可出双手五指并拢即可。”
　　朱学斌也不再问，他伸出双手向前一递，那意思你想看你就随便看，反正没事也是闲着，有人掰和总比一个人傻楞着强。
　　就见道人拿起朱学斌的手看看正面又看了看背面，看了看左手有看了看右手，然后又捏了捏双手的掌背，最后才悠悠说道：“恕贫道直言，先生生来贫俭多劳，祖业无靠，亏得掌背厚重有天生富贵之运，且十指如葱佛心纹重，是一双聪明济人之手！只可惜……”
　　道人说到这里又停顿了一会，朱学斌忙问：“可惜什么？先生但说无妨。”
　　“人由相生，相由人变。有人年少为善，不日作恶；有人青壮横行，年耄佛心。先生之命，命中有诛。爹娘寿不交言，妻儿娇贵难续；时而春风得意，时而风云突变；时而玉带缠身，时而孑然一身。先生之命可谓天命！遇贵人即贵，遇小人即失；遇乱世而呈祥，遇太平而不济……先生虽有大起大落之势，但先生下颚方圆双耳托福，自有吉星高照，可保晚境安祥！”
　　还好晚境平安，也算是一场虚惊。
　　朱学斌听着玄乎，最后还是暗自吁了一口长气。
　　就现在的朱学斌而言，他已经由无所谓的开始，到慢慢步入道长设计的角色之中，这种微妙的变化他并没有觉悟到，因为他感觉道长的话有些还是准的，自己无依无靠是铁定的事实，没有争议。就拿“爹娘寿不交言”来说，他的父母确实不到六十就已病世；还有自己的妻子，正当风华正茂的时候就弃他而去，如今哪里还敢言有子祠相继？至于财运来说，朱学斌倒也看得透想的开，自不在话下。
　　在现实中，算命算卦如同传销谣言，稍不注意就会有人误入歧途。你说他是假的，可他们确实有成功的案例；你说他是真的，可受坑的人多如牛毛；如此反复经久不衰，说真亦真，说假非假，就这样在世界上生活得津津有道、乐之不疲。
　　有一位老人，因为儿子外出闯荡多年不归，也很少给老人写信汇钱，有传言其子在外是混天度日无所事事，急得老人在家终日咳声叹气、积劳成疾。其实，他儿子在外只是混的不顺而已，并没有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出格事情。
　　老人的提心吊胆不能得到安抚，于是就找了一个算命先生给他儿子算了一卦。先生说他儿子今年有大孝（大孝，是指死去人中最亲的：一是指自己的父母，二是指岳父岳母等）或者大喜（大喜指的是结婚、生子和盖房子之例的喜事），如果没有大喜或者见孝就会有牢狱之灾。当然，这个算命的也很聪明，他担心老人会误以为大孝是指他自己，于是也解释说也许是他儿子的岳父或者岳母，还说他的八字和儿子相克，如果他健在会对儿子的运势不利。
　　让人没想到的是几天以后，老人竟喝农药提前离开了人世，他认为儿子是因为他活着的缘故才变得没有出息，只要自己不在了，儿子动了大孝就会有出息！至于儿子有什么样的大喜，老人固执己见，这是不可能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几句简单的算命预测竟害死了一个无辜的老人！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有人还在继续扩大吹嘘，说那个算命的算得太准了……
　　对于这些无知的人来说，用爱莫能助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们的祖先可以计算出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却也有一些灵异怪事至今还在层出不穷，甚至扑朔迷离，就算用科学的专业角度也无法得到合理的解释…如此之后，算命看相的仍然四处传播，不但有人相信，而且价格还一路上涨生意兴隆，大有注册上市的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