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73章
　　金明得到阴山县大搞土地开发的信息之后，一对老鼠眼滴溜溜地转。你别看他身材没有长高就认为是营养不良造成的，其实是大错特错，人家那是把营养吸收到心脏上了，都长了心眼。金明的眼珠子转了一阵之后，心说，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能跻身阴山县，开发房地产项目，一是可以大赚一把；二是回到故里大显身手，可以名扬乡梓，光宗耀祖。
　　这些年来，虽然沈文芳已经退休，但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金明还是不失礼节，依然备上厚礼前去看望昔日的大贵人，大恩人。不难看出，金明确实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他仔细盘算过，虽然沈文芳退休后没有权了，但是，人家的儿子卫自如却顺风顺水，风生水起，年轻有为，如日中天，假以时日，一定会步步高升的，这款资源早晚有一天会用得上，所以，他坚定不移地看准了这步棋，把宝全押在了沈文芳的身上。不出所料，卫自如现在果然当上了主管建设工作的副县长，这不是正中下怀，业务对口吗？但是，转念又一想，卫自如的行事风格颇像他父亲。自从处理工地木料之后，他曾几次想接近卫自如，然而，每次见面总感到卫自如的态度非常冷漠，尤其是钙碘片事件以后，卫自如表现出了厌恶的神态，给人一种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后来，也是由于卫自如没有什么实权，在自己的买卖上也帮不了什么大忙，所以，也就再没有和他有过多得来往。现在要想打开卫自如这扇大门，唯有请出沈文芳这步棋了。常言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更何况人家是母子关系呢。
　　想过这些之后，金明暗自庆幸自己的高瞻远瞩。于是，就和郝向东商议。金明说:“阴山县林场这次开发，规模宏大，想跻身的人一定很多，我们要想打开卫自如这扇大门，必须要狠下一条心，不惜血本方能实现，否则的话，只能望梅止渴了。”
　　郝向东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金明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自古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打算出手一百万送给卫自如。虽然卫自如一副正人君子的姿态，但是，我分析了两点，足以证明这种姿态只是一个表面现象。其一，卫自如先前没有主管实权，给人直接办不了实事，自然也就没有人求他，没有人求他，也就没有人贿赂他，我们就是个例子，人不求人一般高，通常情况下，人的心理都一样，越是得不到越清高，也许卫自如就是这种心理。其二，也许是卫自如很有心机，他在努力进步，表现出两袖清风的姿态，赢得社会的好评，为仕途铺平道路。如果我分析得正确的话，那么，我们送去一百万，再加上沈文芳的作用，一定能够敲开这扇大门的。”
　　郝向东佩服地说:“你小子真有头脑，能够透过表象看实质，分析得很有道理，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万一打了水漂怎么办？”徐强插话说。徐强被判刑十年期满后，回到河川市，但是工作已经丢了，只好进了东明商贸公司，给金明和郝向东打下手，毕竟是自家兄弟，每年能拿到十万元的年薪，也算是白领阶层。
　　金明回答说:“放心吧，表哥，自古道，吃了人嘴短，拿了人手短，不怕他吃喝，就怕他不吃喝，但凡是个聪明人，只要吃喝了就肯定给你办事，他也提防你翻脸举报他。所以，不必担心。”
　　第二天，金明带着礼品来到沈文芳的楼房。金明按响门铃，沈文芳来开门，她一看是金明，便热情地迎了进来。金明进门后，将两盒大礼包的补脑精放在餐厅餐桌上，回过身来向卫和平问好，说:“伯父好”
　　此时，卫和平也退休在家，正在看新闻13台节目，见金明问好，便说:“坐吧。”然后，继续看电视。
　　沈文芳招呼金明在侧面沙发上坐下，沏茶上水，然后，也在侧面沙发上坐下来，说:“最近业务忙不忙？”
　　金明说:“东明二期楼盘正在热销。伯母，我听说阴山县把平原林场那片土地收回来了，准备大搞土地开发，我琢磨着也想为家乡人民做点贡献，不知道我这个想法行不行？”
　　沈文芳说:“好事嘛，怎么不行？政府搞土地开发，总要有房地产公司介入，况且，你又是本乡本土人，更有理由参加建设了。”
　　卫和平看一眼金明，插话说:“公平竞争谁都可以搞，怕就怕有些人不走正道，费尽心思，巧取豪夺国家资源，中饱私囊。”说罢，起身到衣架上取下风衣，走到门口时，回头说:“钙碘片的教训值得注意啊。”然后，“咣”地一声，摔门而去。
　　二人看着卫和平出去，沈文芳说:“就你一个人清廉顶个屁用！直到退休还是个正厅局级，连个副省级都没有混上，就这还是一根筋，真是的。金明，别管他，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你尽管说话。”
　　金明说:“阴山县大搞土地开发，肯定会有很多房地产公司挤破脑袋往进钻，我担心我们公司挤不进去，所以，想请伯母出面帮我们说说话，让我们也开发几个项目。当然了，我们也不能让自如白帮忙，不瞒您说，我们给自如准备了一百万元，考虑到他多少年来两袖清风，没有什么积蓄，眼看他的女儿再过几年就要上大学了，人家当官的现在都时兴把子女送出国外留学，他要是没有一点积蓄的话，将来只能是望洋兴叹了，所以，今天我富了就不能忘了过去的朋友，伯母，你看怎么样？”
　　沈文芳听后，容颜大悦，文绉绉的脸上笑开了花，高兴地说:“我没有看走眼，当日处理木料的时候，我就看出你是个讲义气的孩子，后来的钙碘片事件你也做得挺好，无论是钱头活器上，还是责任承担上，你都做得滴水不漏，你办事我放心。好吧，这个星期天我跟你回一趟阴山县，咱们争取把事情敲定。”
　　星期天，金明开着奔驰牌小轿车和沈文芳来到卫自如的家。
　　沈文芳前面走，金明手里提着旅行箱紧跟其后。进门后，金明把旅行箱放在客厅一边，沈文芳抱住孙女卫娜亲热了一回，然后，贾萍萍沏茶上水，大家都坐在沙发上喝茶闲聊。卫自如一看母亲亲自领着金明上门，已经猜到了来意，心说，金明这家伙无孔不入，机关算尽，十有八九是为土地开发而来的。卫自如虽然心里十分讨厌金明，但是，碍于母亲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硬着头皮陪说话。
　　众人闲聊一番后，沈文芳对卫娜说:“乖孙子，大人说点正事，你就不要听了，快去学习吧。”
　　“好的。”卫娜说罢，在奶奶脸上亲了一口，便回自己的房间学习去了。
　　沈文芳说:“自如，妈今天和金明来，不为别的事，就是你们开发林场土地的事，金明前几天跟我说，他也想为家乡人民做点贡献，你就分一杯羹给他吧。”
　　卫自如推诿地说:“妈，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让谁参与不让谁参与，那要经过县政府领导们集体讨论后才能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再说了，现在才做基础设施工作，统筹开发那是明年的事了，现在谈论此事还为时过早。”
　　金明说:“我也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是，我想未雨绸缪，提前求你帮我多方打点一下，现在的事情很难办，到处都有门槛，不瞒你说，我今天带来一百万元，你先用着，不够的话我再拿。”
　　贾萍萍听后，大惊失色，正喝着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卫自如听后，两道粗眉差点竖起来，瞪着眼睛对金明厉声说:“你这纯粹是瞎胡闹！你不是想害死我吗？”
　　沈文芳说:“自如，你听妈给你说，你不能学你爸，革命一辈子，到头来只落了个好名声，除了工资一无所有，让他出去买点水果，他都捡便宜的买，看看别的退休干部，人家专捡最贵的买，甚至是进口水果。所以说，市场经济社会，你手里没有票子那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就拿娜娜来说吧，娃娃钢琴学得不错，如果将来能出国深造，那她的前途就不可限量，否则的话，学到底也是个平庸之辈。人家现在的领导都把子女送出国外去读书，再过几年，娜娜高中毕业后，你有钱把她送出国外深造吗？我想你是办不到的，所以说，趁现在你有这个能力，那就多帮助一下别人，你帮助了别人，别人也会帮助你，这不是双赢互利，礼尚往来吗？”
　　贾萍萍说:“就是。”娶媳妇踏婆脚踪，这就兑现了。
　　卫自如瞥一眼贾萍萍，说:“你懂什么，万一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沈文芳说:“这你就不必担心了，金明是我考验出来的人，是个做大活器的人，这些年来，我们打过很多交道，他既诚信又可靠，你就放心吧。”
　　卫自如说:“可靠也不行，至少现在不行，东河还没见西岸，具体怎么个搞法，还有待于开会研究决定，金明你先回去吧，这事以后再说。”
　　沈文芳给金明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先走吧，剩下的事由我来摆平。金明心领神会，说:“那好吧，你们坐，我出去办点其他事情，伯母，您是住两天呢，还是回去？如果您要回去的话，那我下午来接您。”
　　沈文芳说:“我得回去，吃过午饭就回去，他爸不会做饭，一顿半顿还能凑合，时间再长就不行了，下午咱们电话联系。”
　　“好吧。”金明说罢，便起身提着旅行箱走了。
　　客厅里剩下娘三个，沈文芳说:“自如，你听妈的话，趁现在有这个权力，给娜娜打点基础，有钱好办事，将来让娜娜到维也纳去深造，说不定卫家还能出个艺术家呢。一旦错过机会，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卫自如沉默不语，只顾低头吸烟。贾萍萍看着卫自如，胆怯地说:“妈妈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当官的有几个人不捞钱？都削尖了脑袋往钱眼里钻，不捞钱咋能送子女出国留学呢？依我看只要不损害国家利益，吃喝点也无所谓。就拿金明来说吧，他是担心挤不进来，至于将来的土地出让价格，那是经过研究后定死的，不可能因为吃喝他点就给他便宜，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卫自如抬头看看贾萍萍，再看向母亲，沈文芳点头赞同。
　　于是，卫自如深深地陷入了沉思之中。是啊，前任副县长尹常福退休后，帮儿子盖起了商业大楼，现在又是开商场超市，又是开酒店，还把孙子送到美国去留学，这要没有大把的钞票，说破天也办不成。看起来萍萍说得有一定的道理，只要不损害国家利益，收点门槛好处也无伤大雅。再说了，闺女真要将来到维也纳深造钢琴的话，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那是绝对去不了的。
　　想过这些之后，卫自如对母亲说:“金明这人靠得住吗？”
　　沈文芳坚定地说:“绝对可靠，这些年我和他打了很多交道，这孩子是个做大活器的人，这点你就放心吧，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卫自如说:“既然如此，那就按你们说得来吧，不过，类似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当着我的面去办，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文芳和贾萍萍连连点头，表示领会含义。
　　下午两点多钟，金明给沈文芳打来电话，询问回家之事。沈文芳回答说:“一切顺利，你带上旅行箱来吧。”
　　金明听后，知道大事已成，于是，便欢天喜地说:“太好了，伯母，我马上就去。”
　　卫自如听完电话，起身穿上风衣出门去了。
　　就这样，一个本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好领导，在金钱这个糖衣炮弹的攻击下，失守了原则，没能经得起利益的考验，贪欲的念头占领了大脑的正常思维阵地，一时三刻丧失了原有的本色，在金钱面前投降了。
　　在回去的路上，沈文芳对金明说:“自如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但是，城建局局长那里你也得打点一下，我听自如说话的口气，他们两个其中有一个投否决票，事情还是不好办。”
　　金明说:“这事我清楚，这几年搞房地产开发我已经熟门熟道了，该打点谁，打点多少，基本上都是有规则的，放心吧伯母，我会一一处理好的。”
　　奔驰牌小轿车在G6高速公路上，似乎欢快地向前驶去。
　　卫自如到了办公室，和常怀玉通了电话。他不忘亲如兄弟的老战友，他在电话里对常怀玉说，阴山县土地开发给你准备着一片地方，到时候等我电话。常怀玉自然是感谢不尽，不过，常怀玉是不会送他金钱的，假如那样做的话，那就失去了兄弟般的情谊了。
　　又过了一个月，易如意也是提着旅行箱上了卫自如的家门。他和金明一样，也是瞅星期天来的，只不过他是晚上来的，真是英雄所见略同，看来潜规则是天下大同啊。
　　易如意进门后，贾萍萍赶紧热情招待，又是倒茶又是递烟，盛情倍至。卫自如借口说:“昨天还有一份计划没有做完，你先坐，我得去办公室加个班。”说罢，便穿起风衣出门去了。
　　易如意和官场中人打交道多了，已经成了老油条，他一听卫自如说“你先坐”三个字，就知道这是个潜台词，不是拒客，而是留客的意思，这是聪明领导惯用的妙招，这叫抛砖引玉，投石问路，点到为止，心照不宣。
　　又一桩交易做成了。之后，隔三差五有人提着旅行箱上了卫自如的门。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来了和贾萍萍相见恨晚，有说有笑，亲如一家。每个来客临走时都忘了带走旅行箱，还把名片郑重其事地留了下来。在后来的日子里，贾萍萍把这些旅行箱逐一送给了亲戚的孩子们，说是出门或上大学都用得着。再后来，各家房地产开发商向规划局申领规划要点，并且取得了规划要点通知书，然后，编制项目建议书，按照审批程序，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地编制可行性研究报告去了。其实，可行不可行，那是在留下旅行箱的时候就决定了，可行性研究报告只是个官样文章，千篇一律，流于形式。
　　这正是，糖衣炮弹威力强，不战而败来投降。市场经济诱惑大，意志薄弱难抵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