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61章
　　宏安亲情家园一期工程的框架结构，在十月初顺利完工。东边临街南北盖起一溜一顶二的二层商铺，各铺上下总面积为120平方米。
　　常怀玉和王建国、张忆珍三人开碰头会。常怀玉说:“考虑到资金回笼问题，看来这四栋样板楼还得向外出售，只有逐渐地积累资金，利用利润部分分期回迁职工方为上策，否则的话，银行贷款不能按期归还，我们就失去了再生产的资金。所以，我打算向外扩大广告宣传力度，把户型图和优势说明打印一万份，向全市区宣传推广。另外，我和建行谈谈，能否让业主在建行按揭贷款，一来扩大建行的业务，二来我们的贷款就地回笼，也省了许多麻烦。你们看有没有意见？”
　　王建国说:“我完全同意，你想得很周到，宣传工作由我来抓，只是不知道楼盘的最后定价是多少？”
　　常怀玉说:“为了打开市场销路，我们要低于市场价，住宅楼每平方米按一千八百元出售，首付按30%交吧，商铺每平方米按两千元出售。这个要在广告中写清楚，并且说明主体结构已封顶，二次围护结构正在施工当中。”
　　王建国说:“好，我马上就办。”
　　王建国走后，张忆珍说:“我担心面积那么大，钱头那么重，恐怕人们买不起。”
　　常怀玉笑着回答说:“你放心吧，我估计人们会抢着买，你说的面积其实并不大，猛然一听好像面积挺大的，150多平方米，可是，当人们看到室内结构一分为二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不觉得面积大了，再者，我们的价格低于市场价，再加上户型的实用性，有远见的人一定会捷足先登的，不信你就等着瞧吧。”
　　张忆珍说:“我虽然不自信，但是，我相信你的眼光。”
　　几天以后，宏安亲情家园的售楼广告打了出去，引起了社会上的极大反响，许多人纷纷前来观看楼盘。如此一来，许多老职工也找上了门。大家来到常怀玉的办公室，责问为什么要把楼盘向外卖？常怀玉只好耐心地给大家解释，他说:“对不起大家了，我也是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的，你们想一想，这四栋样板楼我向建行贷款两千四百万，如果让大家都回迁进去，那么，这笔贷款怎么办？所以，我只能先卖给社会上的人，赚点利润再建二期，等二期建成以后，可以考虑回迁一部分职工，但是，这还要看看以后的实际情况才能定夺。总的来说，再建三期四期，或者更多，这样才能把资金倒腾开来，最终让大家都住上楼房。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要向外界卖楼盘了吧？”
　　众人听后，道理是都明白了，但是，大家还是失望地离去了。
　　席高明回家后，哭诉了上当受骗的经过。当然，他和小妹的风流韵事，那是只字不敢提的。全家人听了也只能一边痛心，一边安慰他。
　　吴果果说:“赔就赔了，只要人能全须全眼回来，比什么都强，钱是身外之物，没了慢慢再挣，你也不要过分悲伤了，身体要紧。”
　　席高明听了老婆的这番话，心里更是悔恨万分，惭愧不已。心说，自己被骗得血本无归，可是，老婆却如此通情达理，深明大义，关怀备至。于是，他激动地上去抱住吴果果痛哭起来。岳父岳母和闺女也感动地流下了眼泪。稍后，吴果果给席高明擦了擦眼泪，又安慰了一番，席高明这才稳定了情绪，说:“咱们的二十万赔就赔了，就当我没有贩过焦炭，可是，借人家丁海生的五万块钱怎么办呢？我真是个混蛋，白叫了高明二字。”
　　吴果果说:“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不想有这样的结果，没办法，只能多给人家说好话，慢慢刨闹，慢慢给人家还吧。”
　　晚上睡下后，席高明悄悄地对吴果果说:“当日向丁海生借钱的时候，丁海生的老婆就担心赔了怎么办，我一时借钱心切，就说，如果买卖赔了，我把闺女许配给你家，将来做你们的儿媳妇。”
　　吴果果听了非常气愤，说:“你这人好糊涂啊，现在是什么时代了，儿女的婚姻大事我们能做得了主吗？再说了，娃娃们都还不大，你知道娃娃们长大以后就能同意吗？你真是个瞎高明！”
　　席高明搂住吴果果说:“老婆骂的对，是我糊涂了，当时为了借到钱是有点冲动了，不过，这也不是坏事，真要将来把闺女嫁过去，也不失为上上之策，你想啊，丁海生现在有多辉煌，老婆汉子一人一部小车子，手里拿着几千块钱的手机，院里盖起二层小洋楼，还有冷库，渔场有十二个大鱼塘，每天日进斗金，真要把闺女嫁过去，那是闺女的福分，将来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吴果果听后，沉默不语。心说，我这个汉子原来如此的龌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悔恨啊悔恨，但是，走到今天，已经生活了十几年，还能怎么样？凑合着过吧。
　　转眼到了春节，席高明领着老婆吴果果和闺女席娟来到了丁海生家。
　　丁海生一家自然热接热待。两个女儿一见来了个漂亮的小妹妹，满心喜欢，又是问几岁了，又是问几年级了，问长问短，百般呵护。丁海生的大女儿十七岁，二女儿丁丽十六岁，儿子丁亮十五岁，这地方叫挨肩肩生，一个比一个大一岁。老大高中没毕业就辍学了，现在和父母经营鱼塘。老二上高一，儿子上初三。大姐见弟弟没有下来见客，便领着小妹妹上了二楼。
　　此时，丁亮正在书房里玩着游戏上劲，大姐和席娟站在他身后，他都全然不知。丁亮连失两招，自责地敲打桌子，席娟见状，便说:“笨蛋，什么水平，还不让位？”
　　丁亮回头一看，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便问:“你是谁？”
　　大姐说:“她是爸爸的战友席叔家的姑娘，叫席娟，比你小一岁，是你的妹妹，你快起来吧，让妹妹玩一会儿。”
　　丁亮听后，再看一眼大姐，不情愿地让了位置。席娟上去接着玩，还甭说，玩游戏的技术就是比丁亮强，几乎没有失误。丁亮看着过瘾，便搬个凳子坐在了席娟身旁观看。大姐笑了笑，掉头走了。
　　樊美桃整好了一桌子饭菜，招呼大家入座，丁亮和席娟玩得开心，没有下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席高明举起酒杯，说:“首先祝老战友和弟妹身体健康，买卖兴隆，春节愉快，祝侄女侄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先干了这杯。”
　　席高明一饮而尽，接着说:“我对不起你们，我到广州进货被人骗了，血本无归。我在家里望眼欲穿，每天都盼着广州公安分局来电话，可是，几个月过去了，毫无音信，看来是石沉大海了。”随后，席高明就把上当受骗的经过细说了一遍，眼泪随之掉了下来。
　　樊美桃听后，顿时，脸色大变，把头扭了一下，狠狠地瞥了丁海生一眼。
　　丁海生用余光已经窥视到了老婆的表情，但他还是安慰席高明说:“买卖已经赔了，再哭也哭不回来，大过年的，不要哭了，总结经验教训，慢慢刨闹吧。”
　　席高明擦一把眼泪，说:“买卖虽然赔了，但是，我不失言，说话算数，你们看我的闺女还能入人群群吧？看来这也是缘分，两个小家伙能耍到一起的，到现在都不下来吃饭。我是这么想的，从此以后，我们全家每年至少来一趟，让他们慢慢长大，慢慢培养感情，到时候我们两家喜结秦晋之好，弟妹你说呢？”
　　樊美桃听后，转恼为悦，心情稍有安慰，说:“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娃娃们长大以后会是什么心思，但愿如此吧。”
　　吴果果沉默不语。
　　樊美桃第一眼看到席娟，心里就着实喜欢。虽然席娟才十四岁，但是，已经是个美人胚子了，皓齿明眸，身材修长，小小年纪，走起路来便风情万种。又一想，自己的儿子娇生惯养，一有空闲时间就玩游戏，看来也不是那块学习的料。事到如今，席高明是难还借款了，不如将错就错，笼络人心，说不定将来还真能成全了这桩姻缘呢。想到这里，樊美桃又说:“我看这样吧，我干脆认了席娟做干闺女吧，这样一来，以后她就可以随便上门了，时间长了慢慢她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第二个家了，你们看怎么样？”
　　席高明听后，迫不及待地说:“弟妹这个主意太好了，就这么办，我看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趁今天这个场面，让席娟认你们干爹干妈好了。”
　　樊美桃听后甚慰，于是，就打发大闺女上楼叫席娟和丁亮。三人下来后，各自落座。
　　席高明对闺女说:“席娟，你婶娘要认你做干闺女，这是你的福分，你把酒杯倒满酒，双手端起，先给你干爹敬酒，然后再给你干妈敬酒，应该说什么，不用我教吧？”
　　席娟是个聪明的孩子，照着她爸说的话，小手手端起酒杯走到丁海生跟前说:“干爹，请喝闺女一杯酒，祝您身体健康，养鱼事业兴旺发达。”
　　丁海生接过酒杯，高兴地说:“好，以后经常来玩。”然后，一饮而尽。
　　席娟又倒满酒杯，走到樊美桃面前，说:“干妈，请喝闺女一杯酒，祝干妈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漂亮。”
　　樊美桃接过酒杯，高兴的差点掉出眼泪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一把将席娟搂到了怀里，在小脸蛋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说:“亲死干妈了，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以后哪也不要去，就来干妈家，干妈这个家和你们家一样，都是你的家。丁亮，你以后不能欺负妹妹，要好好待她。”
　　丁亮看一眼席娟，说:“妈妈，她不欺负我就烧高香了，我还敢欺负她？才来一会儿工夫就抢了我的游戏机。”
　　席娟扭一下头，看向丁亮，反驳说:“谁让你玩得臭呢，老是失误。”
　　众人哈哈大笑，到底还是孩子。随后，樊美桃从兜里掏出五百块钱来，按到席娟手里，说:“这是干爹和干妈给你的压岁钱，好好念书，将来考大学，缺钱花你就说话，我们的钱就是你的钱，包括将来的鱼塘。”
　　小孩子当然听不懂大人说话的含意，但是，大人们都明白其中的意思，丁海生的大女儿也心领神会，高兴地笑了。
　　就这样，丁席两家因为债务关系，由悲到喜结下了干亲，还别说，后来果真成就了秦晋之好，应该说坏事变成了好事，值得庆贺。然而，由于市场经济的使然，物质需求激起了每个人的金钱欲望，席高明在追求利益面前头脑冲动，自以为是，重蹈覆辙，再次上当受骗。这还不够，若干年以后，他又瞅准了一桩买卖，本想以仁义道德风范来感化顾客，却不料顾客的思想观念与他想象得南辕北辙，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以至于使他最后走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让战友们大失所望，这是后话，以后再叙。
　　过罢年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宏安亲情家园一期期房全部售完，临街商铺也售出一半多。
　　常怀玉的事业越做越大，财富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仅仅四栋样板楼就赚了一千多万元，还不说商铺的利润，建筑公司的利润和租赁公司的利润，总算账利润应该在两千万元以上。常怀玉又从一期项目向南推进，着手建造二期亲情家园六栋楼的准备工作。由于宏安集团公司诚实守信，提前归还建行贷款，所以，资金不在话下，常怀玉又从建行分期贷款两千五百万元。前期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到了四月底，宏安亲情家园二期工程开始破土动工。
　　这天，常宝珍和白玉老两口来到工地。常宝珍看着高耸天空的四栋楼房，感慨地说:“这小子越整越大，真是胆大包天，敢把天给捅个窟窿。”
　　白玉笑着说:“这里也有你的功劳，你没白培养他，咱们怀玉的头脑是你我无法相比的，咱们的观念已经跟不上形势的发展了，尤其是你，让你盖十八层大楼你敢盖？你想都不敢想，这就是知识的力量。看上一眼就行了，回吧，不要感慨了，这些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咱们该操心的是宝玉综合商店，走吧。”
　　老两口出来看楼盘，是瞅常远星期天能给帮着招呼商店，这才忙里偷闲的。所以，白玉催常宝珍回去，是怕耽误常远的学习。
　　老两口回到商店后，常远看着爷爷说:“爷爷，吓着您老人家了吧？您看那十八层大楼跟梁台村的老屋相比较，哪个好？”
　　常宝珍笑着说:“乖孙子，逗爷爷开心了？快去学习，将来超过你老子。”
　　常远吐吐舌头，回上房学习去了。常宝珍还是感慨地说:“社会变了，做梦都想不到，房子能盖那么高，也不怕摇倒。大集体的时候，人们常说将来要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才几年工夫就实现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白玉说:“这是因为改革开放打开了国门，学习资本主义国家的经验，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洋为中用的结果。这就是邓小平所说的白猫黑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的道理。”
　　常宝珍听了似懂非懂，心说，有多少能抓住老鼠的好猫呢？梁台村二百多号人，迄今为止走出来发财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的儿子怀玉，另一个是金明。怀玉发财是因为找了资本家的外孙女，意外地得到了182万元，有钱才能办事情，这才开起了综合商店，每年盈利二三十万元，钱滚钱，后来又收购了建筑公司。难道靠马路边的其他住户就想不到开商店吗？显然不是，他们之所以不开商店，那是因为没有资金折腾，想抓老鼠都办不到。再说金明，如果没有在建委当副主任的舅舅，他能办事一帆风顺，搞到今天？绝对不可能，梁台村比他脑筋好使的，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就不是抓住老鼠的好猫呢？改革开放二十多年了，现在富起来的人，一部分是官家的后代或与官家有密切关系的人；另一部分是地主资本家的后代；只有极少数白手起家的人，他们的发财也是偶然的，瞎猫碰上了死老鼠。贫农还是贫农，资本家的后代还是资本家，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到底对不对呢？
　　常宝珍没有文化，好多事情想不明白。他只是觉得现在的社会跟毛泽东时代不一样了，仿佛又回到了土改前，穷人多，富人少。像自己的儿子一年能赚上千万元，而打工者一年连一万元都挣不到，这是多么大的贫富差别啊，穷人不就是无产阶级，富人不就是资产阶级吗？1958年，农村成立人民公社，城里成立国营单位，全国实行公有制，财富都是大家共同的，要富都富，要穷都穷，现在可倒好了，大量的财富都落到了极少数富人的手里，绝大多数人都成了极少数富人的雇佣工，这和旧社会扛长工没什么两样，难道让少数人先富起来，多数人就应该穷吗？
　　这种没有文化的辩证理念，久久地萦绕在常宝珍的脑海里，他为儿子的富有始终捏着一把汗，担心来个二次土改运动。
　　这正是，荣华富贵与清贫，因果到底由谁定？穷时打拼去赚钱，富裕起来怕革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