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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那一战

作品名称:天蝎      作者:张晓葱      发布时间:2022-02-25 10:26:09      字数:4543

  我的父亲是关中的一位侠客,他从小苦练武功,立志成为一代德高望重、劫富济贫的大侠。后来年纪大了,他停止了四海为家的生活,建了栋房子,然后娶妻生子,攒了多年的家产。
  我出生在这个听起来不错的家里,但我从没有过一天殷实的日子。
  母亲生下我难产死了,父亲在我记不住事的年龄就被杀了,他死于江湖那一战。我从来不记得父亲的样子,对他没有一点点的概念,我甚至会以为他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父亲死后,房子被人卖掉,家财也不翼而飞,从此我寄居在婆婆家里——打我记事起就一直在婆婆家,所以上边的叙述全是婆婆讲给我的,她对我父亲的情况了解的比我多。
  婆婆说父亲当年参与了那场妇孺皆知的江湖械斗,后来传回战报说父亲已遭人毒手。据说在父亲身体上发现了少林寺的风铃掌印。此事源于江湖纷争,官府对此不了了之,但我对婆婆雄姿英发地说:“冤有头债有主,将来我一定要练成绝世武功屠少林满门。”婆婆说:“傻孩子,好好读书。”
  婆婆无儿无女,家徒四壁,但她还是坚持供我入学读书。婆婆说读书是发家之本成人之道,虽然我只读了短短四年,但是足以让我明白立身处世之道。
  我问婆婆:“您当年是怎么遇到我的?”
  婆婆说:“当年传来你父亲死讯后,你父亲的堂兄弟,也就是你的叔伯,他们卖了家产各自跑了。我春夏卖鸭梨,秋冬卖棉帽,那天正巧在那儿卖鸭梨。你可怜兮兮,着实让人心疼。我把你抱回了家,把每顿饭仅有的两个大饼分给你吃些。你刚到这个屋里时,还是我抱着回来的,每次只要大饼的八分之一就饱了。多少个年头了,现在都已经要一整个大饼才管饱……日子真够快的呀!”
  长相幼稚的我想象着自我想象下深沉的表情哀哀地说:“婆婆您放心,您老了有我陪着您。”
  可是猝不及防地,我在第二年就离开了婆婆。但并不是因为我小小年纪风华意气、锋芒露尽想证明自己,才背起行囊离开婆婆。
  
  那一天,暮鼓晨钟,念书又念到了那个章节:“小圣在生之日,萤窗雪案,暮史朝经……”
  婆婆进来催我出去,说:“高僧来讲经说法了,听说还要招纳门徒,你快去听听去。”
  我不以为意:“婆婆我不去,我还要读圣贤书呢!”
  婆婆发出一声清晰的上下嘴唇一说话强行分开的肉丝声:“这孩子,人家是高僧,是圣贤的人,听人家讲一讲可比你自己慢慢地琢磨有意义多了……快去快去。”
  我还是出去了,其实我内心是想去的,只是伙伴拿给我了一本小字书,里边主要是图画,小字属于标注。我只翻了两三页,内心躁动,热火蔓延。我赶忙合住书,克制上下两头的火热。一面儒家教育谴责着我的内心一面欲念难缠……不过比起外出,我更喜欢外出,外边的空气实在新鲜,起码比刚刚在屋里的闷热凉爽得多。
  
  讲经的地方是村中的一大片荒地上,带着所有人殷切的期望几年了也没种出什么好东西。荒地之上搭建了高台,台子下面是远近零零散散十几个村的村民,像信徒一样痴痴地守着讲经人。那台子高出水平线几十丈,象征了阶级。台子上讲经的核心人物盘腿正襟危坐而望客,四角各占了一个人揣着大旗。我不解:“这也需要摇旗助威的吗?”
  他讲的的确是好,里边引用了《小石潭记》中的一句,我昨天刚背过,被我亲耳捕捉到了。
  好在台子只是较高,离人群距离并不很远,他的声音稍微洪亮一些,我们都可以听得很清楚。
  完毕,他拂身起来站着说:“今天我等人来到宝地有两件事,讲经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招纳青年才俊。接下来我和我的师弟们每人将为自己挑选一位门徒,大家想被挑选的话都向前来。”
  每个人蜂拥而上,马不停蹄,人挤人挤死人。我狠狠地被绊倒在原地,立刻感觉到有一股疼痛生在我的腿上,再到背上,然后是我的头。我听见了这个人的脚“踏”的一声落地了,随之我脑袋上的压力没有了。我听见那人嘟囔了一句:“哎呀,刚才是我踩了什么东西吗?”他边走边说,不停下来也不往回看。
  我就凭着那一声嘟囔就知道她是谁了,我心累地朝着她喊:“卖咸菜的麻婶,你看着路嘛!”
  下一刻我双手撑地想把自己撑得站起来,刚发力左手就被踩了一脚。我余光中看到了踩我的人用绿布缝补的黑色素布鞋便认出了他:“大更,你回来,别跑。”
  大更是这六年跟我从小玩到大的,我见过他光屁股的前凸后翘,他也一样。我是婆婆抱养长大的,没有亲兄弟,但大更跟我情同手足,他可以为我不去争抢被选择的机会。
  他转了回来,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赶忙跑过来,边扶我边说:“你怎么到地上去了?地上有银子吗?”
  这块空地土质很干,但并不是龟裂的那种干旱。这儿粉末状的土特别多,像薄薄细沙,随意一抓就是整整一大把。家人们最讨厌我们到这儿玩,很容易弄脏衣服。但我们最喜欢到这儿,还流传着“粉末土软绵绵哪里跌破抹哪里一晌就变好”的口号。
  但此刻的我灰头土脸,要不是刚才及时闭住嘴,恐怕现在已经吃了一口土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土转看大更,大更看到我的脸后呆若木鸡,瞬间后狂然大笑还闪烁其辞:“你这造型是土军吧!哈哈哈哈……”
  我阴着脸知道这下面子丢大发了:“你打住啊。”大更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会揭我的茬但会非常识趣,他知道我的心思所以不会把玩笑话建立在我真正尴尬的时候。好的朋友就是能够相处得来、顺带开心的时候怼来怼去,真正伤心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安慰自己,大家身边有这样会为自己着想的朋友吗?
  大更就是如此,他贼笑地凑近我:“那啥上次给你的书看完了没?精彩吧?我这还有几本你要不要看?”
  我说:“你从哪弄的那些东西?那书我看不了,一看就上火头烧发热。”
  大更说:“很正常嘛!我第一次看也是你这样,羞羞涩涩、畏畏缩缩、总要惦记别人的眼光、总会想太多,后来我才明白真的是我想多了,你多看一些就不会热了。”
  我说:“不行啊!我控制不住我自己,难受!”
  大更说:“算了不勉强你了,那你把上次拿的那本还回来吧。”
  我说:“唉,别呀,还是看完给你吧。”
  大更朝我翻了个白眼,意思是对我很无奈。
  有人走了过来,一脸慈祥,即使胡须白茫茫一片,步履依旧健硕有力。我看清了他,是刚刚在高台上讲经的人。
  他的脸好像有股魔力,一刹那我的目光被定住了一般无法偏离,与其说我锁定了他的脸不妨说是他的脸圈限了我的眼。我感到难堪,因为我只有盯住漂亮小姑娘才会像现在这样眼睛离不开地欣赏……
  他的脸越看越年轻,白须在变黑,皱纹一条条地减少,骤然成了一个年轻人的模样……
  听到老者哈哈大笑两声,我如梦惊醒缓过了神,终于看到的是他原本的脸了。
  “哇——多了多了一只眼睛!”大更惊呼一声,老者颤了一下,连我也被吓了一跳。
  原来大更和我一样都看到了一番神奇的景色……
  老者已经在我遐想之余到了我和大更面前,他辑了一礼说:“两位小朋友,老衲有礼了。”
  我们俩懵呼呼的,婆婆说陌生人不要轻易相信。我迟疑地问他:“你,是……”
  他说:“哈哈,老朽不足挂齿——看你两晕圈的表情,我猜刚刚是看到了虚幻的东西了吧。”
  大更抢道:“确实很虚幻,刚才我看到……”
  老者一定从大更的语气中听出了要开始津津乐道的语调,不留缝隙“唰”地接道:“这门功夫名叫成长诀,使人短暂致幻,用于描摹幻象。但是别人幻想出来的画面不是瞎幻,它能有理有据地真实表现出一个人的情感和欲望。”
  大更:“多么有意思的武功啊,你是大师吧?大师都留白胡子,你可以教我们吧?”
  老者:“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也不是在这个地方。不仅仅成长诀,包括很多武功都需要清心寡欲、潜心修行,没一个适宜的环境攻克基础是绝对不行的。”
  我问:“那我们应该去哪里?”
  大师微微一笑:“这个年代兵荒马乱靠别人保护不如靠自己,掌握一门高深的武功不求杀人只求自保,懂武功是极其重要的。我们这次来就是收弟子的,辞别家里跟我们走吧。”
  大更惊喜而发:“大师的意思是看上我俩了吗?”
  我问:“大师眼光很独特,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挑中了我们俩?”
  老者胸有成竹地浅笑:“这群人争先恐后谁也不给谁机会,在被招为弟子的利益面前他们都是陌生人。老话说得好,亲兄弟也明算账。”
  他继续补充道:“不过你们两个不争不抢,无功无利……你们刚刚是在交流功课吧?”
  我没忍住“噗”了一声,换了口气说:“大师,我们刚刚其实是在聊……”
  大更用手一把堵住了我的嘴,也堵住了最后那个“骚”字。他语速很快,急忙搪塞:“差不多差不多,是……是交流学习。”
  老者仿佛突然感悟到失去了青春年华,眼里有光地说了句:“真好,年轻真好。”
  “言归正传,你两个可愿意拜师学艺吗?”
  我头脑机灵:“您的意思是我俩都拜你为师?”
  老者:“非也,我从中只挑一位,另外一位就是我师弟长椿的徒弟。长椿技多不压身,功力丝毫不逊于我。”
  我问:“那您说的是去哪儿?”
  老者:“南方落经山,少林寺。”
  老者语调中氤氲着满满的自豪感,那一定是一个令他值得守护和骄傲的地方。我的思绪缥缈到几年前我对婆婆说过“将来我一定要练成绝世武功屠少林寺满门”。
  我能想象到脸上耸拉下的表情,眼前这个和尚比我高大但我毫不畏缩:“那场江湖械斗要了我父亲的命,他就是死在少林寺的风铃掌下。”
  笑容虽淡了些,老者仍保持着笑意:“说起你父亲的死你面色迟疑摇摆不定,你并没有亲眼见到吧?”
  我被一下子戳到了嗓子眼一般难堪:“我,我没有。”
  “若如你亲眼所见,那便是少林寺欠你的。一命抵一命,定会给你偿还。只是那一战疑点众多,很多人并非死于他人之手,而是被同门师兄弟所杀。”
  大更疑惑了,也带着我的疑惑:“大师,这是什么意思?”
  “说来话长了,再说了听好故事也要有好的环境,在这乌烟瘴气的满天飞沙里听岂不成了笑话?无论前人是为何开战,后人都应当竭力守住当世的宁静。我诚心收你们纳入我少林门下,进去了再听故事也不迟。”
  我们都知道这是难得的机遇,在这穷山沟里待下去永远不可能成大事,一辈子默默无闻下去该有多无聊啊!
  大更心里没有顾及,自然心直口快:“行啊,去少林寺,学绝世武功。”
  我嘴里泛着嘀咕:“家里还有年迈的婆婆啊!”声音很小,仿佛年事已高的亲人是我身外的耻辱。
  我所处的时代和前好多年比起来称得上是新时代了,这个时代让很多孩子在衣着和习惯以及等等各方各面学会了跟风,穿布衫要比布料好坏,新布鞋要比鞋底薄厚,长头发捆扎起来还不够非得留两束龙须显个性……青年紧跟时代潮流,但家人可不能这样子无拘无束地跟。加上年纪大了皮肤褶了,即使在他们面前说有多么多么爱他们,一出去在别人面前仍然会认为他们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我担忧的婆婆竟然来了,她听到了大师要收我为弟子,喜出望外:“方星,快同意啊!这是好事,是你的造化呀……”
  这么久了才讲出我的名字。大家好,我叫郑方星,姓随父亲,后边的名是婆婆起的。但我并不喜欢这个名字,听我来总像是正方形。
  我怀着焦灼的心情看向婆婆,她还是那样衣衫褴褛,那件衣服已经补得不成型,像是捡破烂的。
  她离我还有些距离。在人际交往中暴露家底往往会让薄弱的一方压抑自卑,让强势的一方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泄露嚣张傲气……婆婆还是说出了那个令人难堪的原因。
  “快去吧,家里的粮只够养活一个人了。”
  我悲哀敏感的内心不再提心吊胆,哎,豁出去了。
  老者哈哈一笑,我在想他难道是在笑我穷?
  老者哈哈一笑之后说:“既然大娘认为这是造化,那你就放心地走吧,这也算是你我的缘。”
  我其实也很想去的。我走去对婆婆说:“孩儿不孝,没报您的养育之恩就要离开你了,等孩儿功成回来,定陪您守老。”
  婆婆喜极而泣,哽咽地说:“儿长大如此,我死何恨?我儿日后定有成就,去了别总惦记家里,一定要刻苦学习……”
  大更家里也给大更叮嘱了一番,我俩也该随老者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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